“路易斯先生,這事吧,沒必要鬨大,”張英飛一邊擺手,一邊忙不迭地好言相勸,“我們會儘快給你發貨的,我保證。”
“儘快是什麼時候?”路易斯咬牙切齒地疾走一步站到張英飛的麵前,虎視眈眈地低頭看著他的臉,“你用什麼保證?”
張英飛情不自禁地怯弱地往後退了一步,轉頭對櫃台旁看呆了的員工快速命令道:“馬上給倉庫打電話。”
“哦,可是……”
“讓你打就打!”張英飛低聲咆哮道。
“好的好的。”
看到張英飛的舉動,路易斯沒繼續發火,他一屁股坐到玻璃茶幾旁的椅子上,同時伸手把茶幾上除了合同以外的東西全都劃拉到了地上。
張英飛看著撥電話的員工,一臉緊張:“通了嗎?”
“嗯,剛通的。”那個員工迅速把電話遞給了張英飛。
張英飛接過電話立刻說道:“喂,我是張英飛,我現在要求你馬上處理一單合同。”
電話那頭的人顯得很有經驗:“張總,請告訴我合同編號。”
張英飛瞥了眼合同:“ff201105251178al。”
“好的,稍等。”聽筒裡傳出一陣鍵盤的劈啪聲,過了大約十秒,對麵有些遲疑地說道,“張總,這單業務……已經被公司鎖死了,狀態為暫停發貨,我無法出貨。”
“什麼叫無法出貨?”張英飛氣急敗壞地問道,“你人就在倉庫怎麼就出不了了呢?”
“是這樣的張總,按公司規定,被鎖死的業務隻能在解鎖後才能出庫。否則即使我現在拿著貨,倉庫保安如果沒有在係統中看到‘允許貨物出庫’的通知,還是會把貨物扣下來的。”
“那我現在就給你解鎖。”張英飛生氣地把電話架在肩膀上,用臉頰壓著,然後騰出手來邊挽袖子邊說,“你跟我說怎麼解這個。”
“這個……”那邊遲疑了一下,“隻能是總經理親自解鎖才可以。”
“總……”張英飛被猛地噎住,一時不知該怎麼說。他運了會氣,沉聲道:“我是公司的副總經理,難道都沒解鎖的權限嗎?”
“副總?張總你等我看看哈……”
張英飛聽到聽筒裡傳來一陣翻紙的聲音,估計那邊也不太確認副總到底行不行。
“喂?”路易斯一拍茶幾嚷道,“你還要多久?”
“馬上馬上,”張英飛強行擠出一絲笑容,同時點頭哈腰招手致歉。
“唔,不好意思,張總,副總的級彆是……”那邊小心翼翼地說道,“不能解鎖的。”
張英飛氣得想把電話狠狠地摔出去,他強忍著怒氣吼道:“這次事關公司的國際聲譽,我命令你現在,立刻,馬上就解鎖並發貨,有什麼後果都由我來承擔。”
“這……”電話那頭的人既不敢直接說不行,也不敢主動掛電話,隻能唯唯諾諾地不停解釋他不能公然違抗公司的製度。
張英飛聽了幾句,火氣直衝腦門,他終於按捺不住,大聲地衝著電話吼道:“這是誰規定的破玩意?”
“誰說是破玩意?”一個冷冰冰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這是公司製度。你作為股東是簽字同意過的。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公司製度?”張英飛翻了個白眼,鼻孔裡往外噴著粗氣,扭過頭衝張英芳吼道,“公司製度裡也包括簽了合同不發貨嗎?讓人家堵著門罵,幾百萬的單子都沒了。你到底在想什麼呢?啊?張英芳。”
路易斯這時也看到了張英芳,他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步朝兩人走了過來。
“喂,你,你是這裡的負責人嗎?”路易斯極為無禮地邊說邊用手點指張英芳。
張英芳不卑不亢地看著他,冷傲地說道:“你就是路易斯麼?”
路易斯嗤地冷笑一聲,揚了揚手裡的合同,原地轉了半圈,對著展台內外的人高喊道:“這是上周五我和你們公司簽的合同,我付了定金,然後上周五晚上我派人去取貨,但卻被你們拒絕發貨,應該就是這個女人乾的。”他惡狠狠地瞪了張英芳一眼,“但到今天他們也沒給我一個明確的發貨日期,到底要哪天發貨,這種公司難道不是騙子公司嗎?十足的騙子公司。”
張英飛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臉上有些變顏變色,他尷尬地皺著眉頭小聲勸道:“這是個100萬美元的單子,定金都給了,你為什麼不發貨?你到底在怕什麼?”
“100萬美元的單子很了不起嗎?”張英芳厲聲道,“一個連辦公室都沒有的盧森堡公司難道能是一家做國際貿易的大公司嗎?它怎麼處理貨物?員工在哪上班?在哪裡做售後?”
“你說它……沒有辦公室?”張英飛吃了一驚,疑惑地扭頭看了一眼路易斯,又看了看張英芳,“不能吧?也許外包了吧?不可能那麼寸正好讓咱們碰上外國騙子吧?”
張英芳冷笑一聲:“外國人就沒騙子和壞人了嗎?你被外國人騙的次數還少嗎?那兩筆近八十萬美元的貨到現在成了壞賬,都有五年了吧?”
“那你也不能單憑地址就武斷地說他一定就是騙子公司吧?”張英飛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地址隻是其一,它的定金比行業慣例要少得多,但對我們的違約金賠償卻是獅子大開口。最重要的是他還要求用指定海外港口的方式讓我們先發貨後收款。而他指定的那個港口恰好名聲和口碑都不怎麼樣。我實在不相信這一切全都是巧合。”
聽完張英芳的邏輯,張英飛一時氣短,隻能和張英芳咬文嚼字扣字眼,“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們已經和他簽了合同,那簽了合同的再拖著也沒用,早晚還是要發貨的。”
“誰說的?”張英芳揚了揚眉毛,“發了貨就要損失60-75萬美元,不發貨最多就是賠違約金。”
“什麼意思?你要賠違約金?這?這可不少錢呢,得20萬美元呢。”
“那發了貨收不回來錢的損失你能承擔嗎?”張英芳目光中射出一道寒光。
張英飛讓她看得心裡一凜,立即搖頭道:“這怎麼能讓我承擔呢?我發貨也是遵守合同和契約精神的。”
“契約精神是跟好人講的,”張英芳譏笑道,“你簽過大大小小幾百個合同了,你見過哪個采購商是這麼猴急要提貨的?”
張英飛讓她問得一愣,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