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蕭景瀾果然早早的進宮求見了。
扶搖正在花格窗前吃早飯，讓桃桃請他進來。
蕭景瀾今日隻帶了四名影衛，照例隻能留在宮門外。
桃桃瞥了一眼那個白發影衛，覺得有些熟悉，但是也並未多想。
燕扶蘇昨晚回來倒是什麼都沒說，但那眼眸明顯失落，扶搖不想讓他太難過，所以也沒有提蕭景瀾的事兒。
可她原本，就是想要把蕭景瀾留在身邊的。
隻不過先前為了讓他逃命，後來又覺得此生或許無緣再見。
她心裡有些惋惜。
蕭景瀾從廊下走來，神采奕奕，俊美更甚從前。
扶搖莞爾一笑，衝他招招手，
“快來，陪朕一道吃飯。”
蕭景瀾如以前那般，歡喜坐在她身邊。
闊彆許久，蕭景瀾長高了，也成熟了許多。
許是在外風餐露宿的日子過多了。
扶搖有些心疼的問他，“你在外麵都過得什麼日子？聽說蕭景安把你接走了，他對你好嗎？”
蕭景瀾眼眶有些微紅，“我不怕吃苦，隻是見不到陛下，日日都過得煎心。”
他小心翼翼給扶搖添粥，一麵還自說自話，
“我離開盛京不久，就被人給抓到蒼龍山上了，一個姓高的惡漢，說我是蕭氏子的表弟，留我在那裡練武。”
他輕輕去捋順扶搖的發絲，用異常平淡的口氣，
“說是表弟，其實是同赤影衛一道訓練，我不願待在那裡，每每逃跑都會被抓回。”
扶搖顰眉看著他，眼底全是心疼。
蕭景瀾笑著握了握她的手，解釋道，
“無妨。他們也沒有欺負我。隻是我想離開，想聽到陛下的消息，想有機會能回到陛下身邊。”
他眉眼裡全是澄澈的笑意，揚著眉像是在說一件趣事兒，
“蒼龍山很高，赤影衛就在一座孤峰上，四麵都是懸崖峭壁，隻有一條細細的鐵索，能通往山下。”
“輕功不行的人，通不過鐵索，就隻能摔死。”
“我以前自覺武功還行，但到了蒼龍山，便不夠看了。”
“蒼龍山的餘大哥負責帶我，他母親是燕扶蘇的乳母。”
扶搖回憶了一下，“是梁氏和餘征嗎？”
“嗯。”蕭景瀾開心起來，“那時，他牽掛母親，我思念陛下。我們訓練完，就會坐在一處，看著蒼龍山的晚霞蒼鬆說說話。”
“他很羨慕我有心上人，蒼龍山上基本就是和尚生活，他們練不出頭，也見不著女人。”
扶搖問道，“影衛不能結婚生子嗎？”
蕭景瀾長歎了一聲，“都是死士，結什麼婚？連長久的相好都不能找。”
“但餘大哥不同，他是蕭氏的家臣，可以結婚生子。”
“山上無聊，我得了空，就會給陛下寫信，後來我勸通了餘大哥一起來盛京，他尋母親，我來尋你。”
扶搖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溫情道，“朕知曉，那時，裴知聿帶了你的信回來。等朕得了空去看你，卻沒見到你了。”
蕭景瀾沮喪道，“我那時在皇宮外轉悠了幾天都進不來，好容易找到裴知聿替我傳話兒，但沒幾天，我又被高敞捉回去了。”
“他們把我送回蒼龍山，看守的更加嚴，餘大哥說，我想要走，起碼得能打得過守門的幾人。”
“可我那時，連餘大哥都打不過。”
扶搖又摸了摸他的頭，“可憐的孩子。”
“不可憐。”蕭景瀾握住扶搖的手，眸光閃閃，“我一想到還要回來找陛下，就能勤奮練武了。”
“後來，我真的打過餘大哥了，可以過鐵索下山了。但又碰到表哥回來了。”
扶搖心裡一沉，抬眼望著蕭景瀾，
“蕭景安，他如何了？”
蕭景瀾神情稍黯了一些，“他受了傷。他原先查到我是他姨母之子時，就曾立過遺囑，若他死去，便由我來做蕭氏子，統領赤影衛，將你接回福州，照顧一生。”
扶搖現下隻想知曉蕭景安的狀況，她又問，
“那他受的傷重嗎？他心與常人不同，中的那箭不是要害。但你昨日說那箭有毒...”
蕭景瀾卻不急著回答，他望著扶搖，隻繼續絮叨，
“我那時在蒼龍山，聽說你和他要成婚。”
“我都快瘋了，但他們安慰我，說我可以給你做妾，替蕭景安跟你生孩子。”
扶搖正喝的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
深深被“做妾”這倆字給震撼了。
蕭景瀾接著說，“我想了想也合理，原本我也不是陛下的正宮，那時，陛下迎我進宮，也一直沒給位份，說來也就是皇家侍妾。”
扶搖穩了穩心神，原先蕭景安這麼說，她隻當他在發瘋，沒想到他真的有此打算。
她歎了口氣，聲音沉了下去，
“蕭景安到底怎麼了？”
蕭景瀾握住她的手，“陛下跟我出去玩一天，晚上我告訴你。”
扶搖想了一下，燕扶蘇這會兒估計還在內閣。
既無人乾涉……
她站起身，“走吧！去哪兒玩？”
蕭景瀾牽起她的手，“陛下跟我走就是了。”
他倆挽著手，輕盈離去了。
深秋的落葉鋪了滿地，
扶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蕭景瀾的情景。
那時，也是秋天，一地落葉。
那個仗劍的少年，在禦花園裡和她一路說笑，要做一個江湖遊俠。
她送他走，以為他就此可以恣意江湖，卻沒想到，他會被關起來這麼久。
扶搖不自覺生出幾分心疼。
蕭景瀾今日卻特彆開心。
除了天上有些許陰雲，卻是他夢裡無數次想過的一日。
盛京裡，有太多他想帶她同去的地方。
“先去哪兒？”
“去桂苑聽戲，今日有夜會佳人的戲。”
“那去吧。”
-
戲苑外。
蕭景瀾接著扶搖下了馬車。
下麵站著四個影衛，那個白發影衛，依舊肩背直挺。
扶搖多看了他一眼，而後問蕭景瀾，
“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放人回去養老嗎？”
蕭景瀾瞥了那白發影衛一眼，懶懶道，
“湊合用吧，無兒無女的，不養著他，他也無處去。”
扶搖蹙眉，“那也給他安排輕鬆些的工作啊。”
蕭景瀾撇撇嘴，“跟著我逛盛京，聽戲苑還不輕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