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醒來之時,
天剛微亮。
謝安已衣冠整齊背立於寢殿花窗前,窗外微涼的空氣淺入,一室安逸。
謝安在那一片清涼中回首,麵容清新,長身玉立,竟透出幾分矜貴?
他溫柔笑起,眼底卻氤氳著一層化不開的涼薄。
“陛下醒了?該起來上早朝了。”
他笑著走來,嫻熟的一把將扶搖抱在懷裡,放在腿上。
這……
扶搖一下僵住,雖然這是個太監,但看上去卻實實在在是個男子外貌。
此時,宮人捧著水盆帕子盥洗用品魚貫而入。
謝安趁扶搖僵住的時間,熟練的給她擦臉,擦手,溫柔伺候她潔牙、漱口。
一套有條不紊,穩妥下來,謝安端的是如水一般的溫柔,絲毫不讓人覺得不適。
太會伺候人了!
扶搖心道,怪不得帝王都寵幸媚上的奸宦。
媚上這件事兒做到極致,也是一種本事。
謝安忙完這些,又將扶搖抱到妝台前,打開妝奩,細細給她畫眉,點唇,動作輕柔。
扶搖還隱隱聞到他身上的香味兒。
這男人太溫柔了。
扶搖不禁臉紅了。
她才剛穿來,還不能適應這世界上有種叫太監的生物,總覺得眼前晃著的這個,就是個好看溫柔的男人。
謝安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眼眸如水,輕笑道,“陛下這桃腮,倒是不用妝紅了。”
而後將她扶起,又仔細伺候著她穿龍袍,係玉帶,末了再戴上金絲蟠龍皇冠。
扶搖仔細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這身體發育的不錯,身姿傲人,腰肢纖軟,明眸皓齒,唇如朱點。
隻是……
她皺著眉對謝安說,“這帽頂做得圓些、大些,才不會這樣顯得臉大。還有這銅鏡,太黃了。”
上班也要注意形象啊!
謝安低垂著眉眼,一一應下。
他比扶搖高了一個半頭,此時,正彎腰扶好了她。
倒是出來了幾分太監的氣質。
扶搖揚起嘴角,滿打滿算還有三年好日子,先享受生活吧!
門一推開,果然碧瓦朱甍、雕梁畫棟,宮宇層層疊疊在眼前展開。
九曲回廊一邊綠竹幽徑,另一側假山流水,還開了大片的秋海棠,偶爾有一兩隻叫不出名字的美麗珍禽飛過。
園子裡秋色如畫。
這皇帝當的倒也舒坦。
謝安招來一頂明黃色的軟轎,小心翼翼的扶著扶搖坐了上去。
眼前愈來愈開闊,耳邊響起悠悠的鐘聲。
一路穿過石階、紅毯,直到扶搖被架到寬大的金漆龍椅上坐定。
謝安則一臉肅穆立在龍椅左側。
她抬眼望了望台階下,左右兩邊各站了兩排朝臣,前麵的紫衣,後麵的穿紅衣。
謝安今日正是一身乾乾淨淨的紫色蟒袍。
扶搖正在拘謹,卻見殿外搖搖晃晃走來一人。
半散半束的長發,眉眼清雋,容顏俊美,一身雪青色寬大襴衫,更襯得他麵如冠玉,飄如謫仙。
扶搖眯起眼睛,這紙片人的男主,當真是姿容絕世,怪不得原主惦記。
隻是這謫仙的腦上卻包了一圈白紗。
扶搖心裡開始有些心虛了,不免又去想他現在到底是舉還是不舉?
總不能直接張口就問。
朝堂另一側,為首的一個紫袍武將開始發難了,“沈首輔,如今越發不把陛下放在眼裡了,非但來得遲,竟連朝服都不穿了,如此狂悖。陛下,今日應該治他的罪。”
扶搖看他站在最前麵,又是滿身的囂張跋扈,猜測著這應該就是國舅趙賢忠了。
她清了清嗓子,儘量溫和又不失威嚴,“國舅說的對。上班.....呃...上朝確實應該穿朝服,這樣才統一和諧。首輔下不為例。”
沈晏清眉目清冷,嘴角卻掛著一絲嗤笑,隻徐徐站定位置,兩隻眼睛盯著扶搖,不語。
朝堂一片安靜。
趙賢忠也緊盯著扶搖繼續說,“陛下怎可如此輕輕放過?首輔乃文官之首,尚且如此兒戲朝堂的話,我大曜朝天威何在?”
扶搖想著國舅不過也是個炮灰,比自己還早掛,如今還是先抱男主的大腿。
她一臉真誠的說,“首輔俊俏,這樣穿的好看,朕今日就特許首輔可穿常服上朝。其他大人容貌平平,就不準亂穿了。”
朝臣們“哄”的一聲,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都知道陛下覬覦首輔美貌,未想到今日當眾,竟袒護至此?看來首輔怕是將成皇夫。
先前陛下雖然寵幸謝安,但那畢竟是個閹人,做不了夫婿。
沈晏清眼眸深邃的盯著扶搖,那眼神裡虛虛帶出幾分鄙夷和不屑。
趙賢忠還想再說什麼,隻聽謝安輕咳了一聲。
“諸位大人,今日可有事上奏?”
趙賢忠立馬上前,“臣有本奏。”
“陛下下月便行及笄之禮。已至成婚之齡,理應選夫入宮,綿延皇嗣。”
趙賢忠身後幾人,也各自出列伏跪,“臣等附議。”
扶搖將眼睛望向沈晏清,他倒是事不關己的站在那裡,眉眼疏淡。
趙賢忠看了一眼沈晏清,又上前一步說,“依臣看,沈首輔光風霽月一表人才,與陛下甚是般配。要是首輔不願,臣不才倒有一位犬子,文武粗通,才貌也堪堪可看,且正巧與陛下同歲。”
扶搖看著國舅,他的算盤珠子都快崩到她臉上了,也難為他能想到如此雙贏之法。
沈晏清要是進了後宮,既可以牽製謝安,且朝堂上再無人和他平分秋色了。若是沈晏清不願,從此就算得罪了女帝,他再把兒子送進宮去吹枕頭風,難保不把女帝緊緊捏在手中。
謝安正要開口,就聽扶搖直接說,“朕不選夫。”
而後,又加了一句,“便是選,也不勞國舅操心。”
既然要抱男主大腿,自然要分清敵友。
對敵人要像寒冬隻給穿短褲一般冷酷。
再看向沈晏清,他眼裡似乎閃過一絲訝然。
而後,他也上前一步,“臣也有本。”
“年初至秋,晉中大旱,禾草皆枯,水深不盈尺,人多饑死,餓殍載道。臣認為此時不宜大肆鋪張,舉辦及笄禮。光祿寺向來又極儘豪奢,虛禮費銀,如今國庫空虛,銀兩應首要賑災。”
他抬起頭,眼裡一片清明,似虛懷若穀,裝有蒼生天下。
扶搖怔怔看著他,想起書裡說,大曜明君,為國為民鞠躬儘瘁操勞一生,無妻無子,滿身病痛,孑孓而終。
她愣了一瞬,就聽見了謝安慵懶的聲音,
“首輔,是在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