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鯨須(1 / 1)

那侍女見她冷冰冰的望著自己,再不敢造次趕緊爬起身急步離開。

特好望著她踉蹌的背影輕哼一聲,轉身托著少夫人的胳膊得意不已:“還是夫人能鎮住她!”

田園園驕傲的抬起頭:“那是!我可是一個飽讀後宮文的人!”像是這種小角色輕鬆拿捏。

“少夫人,你又說聽不懂的話了。”

然而事實證明,光是威脅一個小侍女並沒有什麼卵用,兩人又在花廳等了好久,才有侍女帶著大壯施施然過來。

那侍女神情倨傲,仿佛她是這後院之主。見到田園園後倒是先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嬌笑道:“奴婢香兒見過國夫人!”

香兒?難怪一臉傲氣,不愧是王妃第一狗腿子。

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田園園也客氣的道:“起來吧,不必多禮!”隨後,看向她身後低著頭的大壯。

他身上的衣裳倒是規整,鞋子也合腳,隻是頭發看起來毛毛躁躁,不如之前油光水滑的。大壯始終低著頭,在侍女身後不安地絞著手。

田園園看到他的手指甲蓋裡全是黑泥,心裡頓時猛地一緊。

“國夫人,我家王妃剛才正在教導世子讀書識字,故而來晚了。還請夫人莫要見怪!”香兒笑道。

田園園皮笑肉不笑的道:“王妃才名天下,若能親自教導世子,自是他的福分。”

香兒道:“自然,王妃是世子嫡母,用心撫養乃是分內之事。”

田園園沒接她的彩虹屁,低頭對大壯溫聲道:“一臻,你剛才在讀書識字啊?既然如此,你剛才學得什麼,可以讓我聽聽嗎?”

一直低著頭的周一臻慢慢抬起頭,之前剛剛養出肉的小臉又凹了下去,抿著嘴唇,先是怯懦地看了一眼香兒,隨後趕緊低下頭不敢出聲。

田園園見此直起身體,冷聲道:“還請香兒姑娘行個方便,我與世子想說些體己話。”

沒想到,這個侍女輕輕一笑:“呦,國夫人那可不行,來之前我家王妃說了,務必讓奴婢不離左右,以防有人挑撥離間王妃與世子的母子之情。”

她素來仗著自己是王妃侍女在王府裡作威作福,在王妃與王爺麵前謹小慎微,可在王府其他人麵前自詡高人一等,常常指手畫腳。

她家王妃向來瞧不上孟夫人的出身,張嘴閉嘴就是鄉野村婦,做為她的侍女自然受其影響,加之孟夫人容貌一般,居然能嫁給俊美的小孟將軍,簡直就是山雞配鳳凰,多少令其他女人羨慕嫉妒恨啊!看不慣啊看不慣!

再者她是國夫人如何,怎能與自家王妃平起平坐!來之前王妃就耳提麵命,不許二人獨處,害怕周一臻將打罵之事告訴她。

看著她不甚美麗的臉,香兒低下頭撇了撇嘴,眼神嘲弄。這一幕被特好看個正著,立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田園園輕歎,心疼的摸了摸大壯的頭發,看著他怯生生的眼神,微微一笑,那笑溫柔而堅定,讓大壯的眼圈很快就紅了起來……

短短幾日,她的大壯又變得膽小怯懦,可見王舜華那女人表裡不一!

她抬起頭冷冷看著她:“香兒姑娘,常言道打鐵還需自身硬。若是王妃對一臻一視同仁,難道還怕旁人說什麼?越是怕什麼越防備什麼!你這舉動讓人如何不揣測!”

香兒行了一禮,眼神流出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國夫人,世子可是王妃的兒子,於情於理您已經逾矩,何況我家王妃……”她正在得意忘形的說教,下一刻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臉上。

她怔愣在原地,直到臉上傳來刺痛熱辣,這才轉過頭委屈地打人的孟夫人。

看她這副嬌滴滴的模樣,田園園恨不得再甩她一個巴掌,“你什麼東西還敢對我說教!老娘讓你下去就趕緊滾下去!之前忍你是王妃的侍女,給你三分顏色你倒還開起染房來,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去把你家王妃叫來,我倒要問問你們王家是怎麼調教下人的!調教出這個不知謙卑尊上的東西!”她一手掐著腰,一手指著她,破口大罵起來。

大壯是第一次見到發飆的養母,嚇得有些瑟縮,特好趕緊把他拉過來,輕聲笑道:“彆怕,夫人跟人吵架沒輸過!”

香兒捂住臉,見她咄咄逼人地樣子嚇得小臉一白,眼淚成珠子的流下來,也不敢再說什麼扭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田園園插著腰狠狠冷哼一聲:“欺軟怕硬的東西!”

“她不過是個侍女當著您的麵就敢如此放肆,私下裡還不知道怎麼欺負世子的!”特好憤憤不平。

“勢力小人而已!”見礙事的人走了,田園園轉過身對大壯溫柔一笑,輕聲喚了他的名字:“大壯!”一改剛才的凶神惡煞,連眉毛梢都透著溫柔,前後判若兩人!

周一臻緊緊盯著她的臉,癟著小嘴,下巴顫抖,委屈巴巴地看著她。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小孩重新見到親人!

田園園心裡一痛將他擁進懷裡,瘦瘦小小,隔著衣裳也能感受到身體很是瘦弱。這才幾日,剛養出的肉又沒了。

這該死的王舜華自己倒是長的挺肥!

周一臻聞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眼淚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起來,邊哭邊問:“你,你怎麼才來,我好想你……”

孩子哽咽的質問讓田園園潸然淚下,隻能緊緊抱著心愛的孩子,低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大壯,對不起都是娘親沒用……

特好看著相擁而泣的母子也不禁濕了眼眶。

母子倆抱著哭了好一會兒。田園園捧著他的小臉,用大拇指擦掉小臉上的淚珠,其實她自己也哭的一塌糊塗,“你最近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

大壯垂下眼睛,來之前嫡母說如果他把自己被關起來的事告訴養母,以後再也不讓他見養母和妹妹。他咬住下嘴唇,怯怯地搖搖頭。

“我看看。”田園園才不信王舜華有那麼好心,解開他的衣裳就去查看。

可大壯緊緊拉住衣襟不讓她看,見此一幕,田園園便什麼都懂了。

她哽咽的問:“疼嗎?”

大壯搖搖頭,指著自己的胸口:“這裡疼,想你想妹妹!”

田園園心痛難忍:“嗚…我也想你。大壯彆怕,讓娘看看!”

“你,你彆哭,她不打我……”大壯緊緊抱住她的頭,比起挨打,他更害怕不能見養母和妹妹。

“讓我看看……”田園園拉開他的衣襟,小小的身體,肋骨根根分明,好在沒什麼傷痕。給他穿好衣裳後,叮囑道:“你以後見到她嘴甜些,嘴甜些就能少些折磨……”話未完,她的眼淚又成串的流下來。

他隻是六七歲的孩子,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卻要提前學會察言觀色,就是為了少受些虐待。這天殺的王舜華!

“不哭。”大壯為養母擦掉眼淚,可她的淚水卻怎麼也擦不乾……

“啪啪!”身後傳來鼓掌聲,母子倆轉頭看去,隻見王舜華嘲弄地看著相擁的母子倆,陰陽怪氣道:“真是感人的母子之情!夫人若是舍不得大可帶走自己養著,何必在這兒醃臢本妃呢!”

此話一出,正中田園園下懷,隻見她眼淚一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多謝王妃厚愛,命婦感激不儘!”說完,還不忘教導周一臻:“一臻,快謝謝你嫡母!她讓我帶你回侯府。”

周一臻雙膝一軟,跪下磕頭:“謝謝嫡母!”

“??”王舜華還未從裝逼中回過神,她隻是在挖苦她,難道聽不出來嗎?

田園園拉著周一臻往外走,還不忘感慨萬千:“王妃你可真是大好人呢!看來以前都是我錯怪你了……”

眼見兩人就要走出花廳,香兒急忙道:“王妃,您怎麼能讓她把世子帶走呢?”

王舜華這才反應過來,差點又被她繞了進去,厲聲喝道:“你敢走!世子是皇帝陛下讓本妃撫養的,你算什麼東西說帶走就帶走!”

果然沒那麼容易!田園園歎了一口氣,拉著周一臻轉過身,微笑道:“剛才是王妃您親口說讓我帶走的!”

若說王舜華最討厭的人是誰,田園園絕對能排第一!她緩緩走到主位坐下,發髻上的鳳釵微微顫動,從前身上那股子書卷之氣已然消失,現在則是盛氣淩人!眉眼精致,充滿了不合時宜的算計!

王舜華捏著帕子輕點了兩下唇角,眼神嘲弄:“世子乃是皇帝陛下親自交由本王妃撫養,你若是有什麼不滿大可進宮麵聖,不必在此惺惺作態!孟田氏,日後還請你不要再來秦王府!一臻是秦王世子,未來的皇子,豈是你這個農婦想養就養的。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田園園無所畏懼地盯著她,一字一頓道:“王舜華,我今天就告訴…不,通知!我不止今日來,明日來,後日來,往後的日子更是天天來!若是他受上一點委屈,隻要讓我知道,我便鬨到金鑾殿!鬨得人儘皆知!讓天下人看看你王家的家教!”

“你你你…當真是厚顏無恥!”王舜華氣直喘粗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死纏爛打的女人!

田園園微微一笑,說的話更是把王舜華氣得臉紅脖子粗。

她說:“我是潑婦,我不講理!”

“你你你……香兒送客,送不速之客!”王舜華恨不得當初弄死她。

“不必。我自己走!”田園園彎下腰對周一臻囑咐道:“明天我還看你,不過……”說著,抬眼看了一眼怒火中燒的王舜華,似笑非笑:“不過,明日我希望能看到一個乾乾淨淨的周一臻!”

王舜華猛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怒氣,冷笑:“怎麼,你還真以為你想來便來啊!”

“你不讓來我便進宮麵聖,到時候我嘴不把門,把不該說的說了,你說……”

“哼!”王舜華不顧形象的翻了一個白眼。

見此田園園笑道:“既然如此,明天我還是這個時候來!”說罷瀟灑地轉身離開。

既然帶不回去,那我就日日來,看你怎麼虐待!今日之事,讓她發覺有時候豁出去當個瘋子,反而能得到想要的結果,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回去的路上,田園園疲憊的靠著馬車。這幾日家裡的事情接踵而至,不但要忙活鋪子的事,還要操心家中之事,大壯這邊也不能掉以輕心…啊,可憐她無論在哪個時空都是個勞碌命!

她沒有回府,直接讓二甲帶她去城西,先去看了看鋪子,整體基本完成,顏色粉刷的也很漂亮。從鋪子裡出來,又去了夏宅。

青娘一見到她就說了一個好消息,說做內衣所用的支撐物已經有了眉目,說著將巧娘叫過來。

巧娘靦腆一笑:“東家說過想長個又軟又硬又有彈性之物,我家中倒是有一物,您看看可不可行?”。說著讓開身體,隻見桌子上躺著一塊像是長毛刷的東西,一端帶毛須,一端不帶,中間部分大約有男人的手掌長,一層一層疊在一起,很像是長毛的手風琴。

田園園湊近看,可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個大毛刷是什麼,便疑惑地問:“這是什麼?”

“回東家,這是大魚口中之物,我爹說是它過濾海水的牙齒,在我們崖州叫做鬣須,它不易折斷,我老家人會用此物做配飾上的撐子,您看這個可行嗎?”

《爾雅.翼》中記載:鯨,海中大魚也。其大橫海吞舟,穴處海底。出穴則水溢,謂之鯨潮,或曰出則潮上,入則潮下;其出入有節,故鯨潮有時。

大魚就是鯨魚,那麼此物就是傳說中的鯨須。

田園園驚訝地拿起鯨須,那頂部的長毛,看起來毛絨絨,摸起來倒是紮手粗糙,倒是低下黃色像是層層疊疊的骨板,摸起來很是柔韌。她記得這玩意在中世紀歐洲是用來做緊身衣的,由此可見,可以做內衣了!

她看著手裡的鯨須兩眼泛光:“真是天助我也!巧娘你家還有多少,我全都要!”

這哪是鯨須啊,明明是銀子,白花花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