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狼窩(1 / 1)

一盞茶後,連八斤的兒子登登地跑了回來。

“陶老二,來了嗎?”

小男孩指了指身後:“後頭呢!我去玩啦!有事沒事彆老是叫我跑腿!”

“小兔崽子,居然敢跟你老子這麼說話……”

不等他爹嗬斥完,小男孩早就跑的沒影了。

誰想聽大叔碎碎念啊!

田園園百無聊賴地坐著,心道:這家人根本沒有待客之道,連杯茶都不知道上!

正腹誹呢,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他不止長得猥瑣,而且還駝背,看人時總是從下往上翻著眼皮看人,眼神陰冷像是某種爬行動物!

田園園第一眼看到這人,心中便覺得此人不是什麼好鳥!

他一進門,陰冷地眼神在屋內的幾人身上逡巡,隨後看向連八斤,問道:“你找我乾啥?”

連八斤粗眉緊皺,質問道:“城西二街的那間鋪子怎麼回事?”

陶老二裝傻:“哪間呢,二街那麼多鋪子!”

“你裝什麼傻!就是沒有房契的那間!”連八斤憤恨地看著他。

當初他就不應該幫這個忙,這下好了,苦主找上門來。

乾他們這行的最忌諱房契不清之事,萬一捅將出去,他這個牙人也算是乾到頭了。人到中年,正是上有老下有小,都等著他養家糊口買米下鍋,萬一沒了營生,這可如何是好!

陶老二還想裝傻,不過田園園可不是來看二人相互推諉的,便起身問道:“你叫陶老二?不知和孟翰林的老娘孟陶氏是否是親戚?”

那陶老二先是一愣,似乎在驚訝她怎麼知道,然後回過神,趕緊搖頭否認:“不知道,沒聽過!”

……我會信嗎?他的反應已經告訴彆人肯定有關係!如此看來,此事和孟陶氏那老太婆有關!

“我不管你們知道不知道,總之,你們在我這個主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我的鋪子租賃出去,已經觸犯律法。若是你們不賠償我的損失,那我隻好上衙門告你們!”

連八斤一聽上衙門,頓時著急起來。說來此事也是他聽了陶老二的忽悠再加上給的傭金確實可觀,這才幫忙牽線搭橋,當時就發現其中蹊蹺…他們沒有房契地契,隻有鑰匙。他也曾猶豫過,可看著唾手可得的白花花銀子,誰能抵抗這份誘惑呢!這才鬼使神差地答應下來!

陶老二一聽她要到衙門告他,立時放心地笑了起來:“你要告便去告!我怕你?我家有人在朝廷為官的!衙門裡有的是人!大不了賠你個百八十兩的,其他的,我勸你還是乖乖見好就收!”

他姑母可是翰林大人的母親,正經的官眷,還能怕一個小小的女子。

顯然他姑母沒對他說實話!要不然他怎會對眼前女子的身份一無所知,連那間鋪子真正的主人都不知道。

這年頭向來是欠銀子的都是大爺,這不,他霸占彆人的鋪子,還想仗勢欺人,明目張膽的侵占他人財產!

田園園可不慣著他,冷冷一笑:“想來你不知道鋪子的真正主人是誰家的,我勸你回去問問支使此事的人,問清楚是為虎作倀還是被人欺瞞!”隨後,轉頭看向連八斤,目光微冷:“還有你,身為牙人卻玩忽職守,此事你要不給我解決了,我便到衙門告你!”

“你你你,你應該告他去!”連八斤指著陶老二結結巴巴道。

田園園冷哼一聲:“放心,我一個都不會放過!”說完,甩袖而去,二甲隨後跟上。

堂屋裡隻剩下二人,連八斤埋怨地看著他:“你可害死我了!她要是到衙門一告,我這牙人也就彆想當了!”

陶老二掃了他一眼:“怕啥!我姑母可是翰林的嫡母,有人有手段,我還怕一個弱女子!”

“那女子如此強硬,看起來應該也是有出身的,不好惹,你還是回去問問吧!萬一捅了簍子,可彆攀連我!”

“哼,瞧你那貪生怕死的模樣!下次再有好處,我可不找你了!”

“彆啦!您的好處我受不起!”

再說田園園回到馬車,青娘忙追問怎麼回事,她便將剛發生的事情敘述一遍。

青娘問:“既然與你那堂叔祖母有關係,你何不走一趟?”

田園園抱起芃芃。出來快一天了,小丫頭累了,靠著娘親無精打采。大壯也有些累,獨自倚著車廂眯著眼睛,下一刻便被人攬住。

他抬頭看了一眼田園園,隨後,小心翼翼地趴在她的腿上,沒多久便睡著了。

“也怪我疏忽,當時拿到鋪子忘記換鎖頭,這才讓她趁虛而入!”

“她一個老夫人,怎乾這等下作之事!”青娘憤憤不平。

田園園輕哼一聲:“彆看她一大把年紀,可最愛乾些添堵下作之事……”然後,便把孟陶氏之前乾的好事一一告訴她。

青娘捂住嘴,訝然道:“這孟陶氏居然能乾出這些事……可比咱們下麵那些隻會罵人的婆娘狠毒多了。”

“可不是,都不是一個段位的!”

芃芃和大壯已經睡熟,田園園一手護著一個,兩人低聲細語地嘮起家常來。

回到府裡,田園園和青娘將兩個孩子剛安頓好,連屁股都沒挨到凳子,特好與小紅來了。

特好帶來兩封信,小紅則拿來幾方手帕。

這些日子,小紅一直在房間學習繡花,花樣和針法都是青娘教的。她女紅本來就不錯,隨便一調教,繡得越發像模像樣。

今日拿來的手絹上都繡了不同花色,有並蒂蓮、桃花、海棠、夕顏,配色恰當,花形精致,栩栩若生。

她不懂這些針腦線法,也聽不明白她們嘴裡說的什麼正針、反針。隨意翻兩下,最後選了海棠花手帕,特好要了桃花手帕,小紅把並蒂蓮手帕送給青娘,夕顏留給了自己。

特好將信遞給田園園,笑道:“少夫人,這是梧州來的信。”

“梧州?”

沈宛靜前年嫁到了梧州李家,田園園就是在送嫁時出的事。那時還打算為她辦個回門宴,沒想到自己被噩夢劫持,不過短短幾日人已在千裡之外,也不知她現在什麼光景。

她接過信來到石凳處坐下,青娘幾個還圍在一起討論花色針法。

信封上沒寫落款。打開信封,裡麵有封信還有一塊小石頭。

田園園將裡麵的東西倒出來,“啪!”小石頭掉到石桌上,轉了一圈才停下,火紅色的寶石在陽光裡熠熠生輝。

這是紅寶石?她撿起石頭,臉上露出迷茫之色,片刻之後,終於想起來這塊石頭出自她給沈宛靜的添妝,那副紅寶石黃金頭麵。心裡隱約有些不好,迅速地打開手中的信,隻見信上歪歪斜斜地寫著四個大字:表嫂救我!

看著此信,田園園心頭瞬間一涼,隨後對特好說道:“特好,送信的人呢?”

“這信是一甲給我的!我沒看到送信的人!”

“你快去門口看看送信的人還在不在,在的話把他帶過來!快點,彆墨跡!”

“是!”

特好連忙去找送信的人,知道少夫人著急,提著裙子大步地跑起來。

“這是怎麼了?”青娘見她神色焦急,放下手絹走了過來。

田園園隻覺得心突突地跳,沈宛靜是個半文盲,大字不識幾個,一手破字更是沒眼看,如今居然寫信回來求救,可見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這會兒又後悔沒替她料理掉那個不省心的丫頭。

此刻心裡像是長了草,急躁的難受!

青娘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問:“園園,發生什麼事?”

“姐姐,哎!我真是無從說起!”

田園園想起獨在梧州的沈宛靜,長歎一聲。這丫頭不諳世事還嬌蠻任性,腦力和體力屬於戰五渣。在普通人家還好,一旦進入不見刀劍的後院,不被扒層都算她有本事了!

“沒事,慢慢說!何以這般急躁?”

“此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孟長輝有個表妹,前年嫁入梧州李家,那李家是個商賈之家,公婆叔嬸、叔姑妯娌幾十口子住在一起!我那表妹說好聽點天真爛漫,難聽點就是缺心眼……”

接著,田園園簡明扼要的將沈宛靜如今處境說了一遍。

剛剛說完,特好已經回來,身後跟著一個瘦弱的男子。他勾著頭,露著細瘦的脖頸,褲腿破破爛爛,鞋也爛得不成樣子,身後背著一個小包袱。

“回少夫人,送信的人已經帶來。”

那男人上前一步,雙膝一軟,跪到地上。

田園園眉頭微皺,溫聲道:“起來說話,不必跪!”

其實她特彆厭煩動不動就要給人下跪這個行為,因為在她老家,隻有長輩死了才用下跪。

那男子站起身,還是低著頭。

田園園急切地問:“誰讓你過來送信的?你是李家的人?還是沈宛靜的人?”

那男子忽然身體抖了兩下,就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聽哭聲竟然是個女子!田園園心裡著急,又被她哭得心煩意亂,不由地提高音量:“彆哭了,梧州那邊到底發生什麼事!”

“回,回夫人……”那人抬起頭,露出一張蒼白清秀的臉,果然是個女孩。

田園園看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此人是誰!

倒是一旁的特好驚呼出聲:“妍兒?”

妍兒?她忽然想起沈宛靜出嫁時,他舅父送來的兩個丫鬟,這丫頭就是其中最不省心的那個!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竟然是她過來送信!

“夫人!”妍兒哀泣地叫了一聲,眼淚隨之滑落,“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她就要被李翰雲那個畜牲打死了!”

“什麼?你說什麼?”

妍兒流著淚,一咬牙扯開自己的衣襟。

隻見那白皙的肌膚上青一道、紫一道,不止有掐痕、刀痕還有什麼燙過之後的疤痕,甚至左乳上還有帶血的齒痕。

看得眾女子心驚肉跳,特好哪裡見過此等惡事,當即嚇得流出淚來。

田園園臉色大變,起身掩住她的衣裳,寒聲問:“這是,這是那李翰雲乾的?!”

“是!夫人,不瞞您說。我家夫人讓奴婢隨小姐嫁到李家,原打算是想奴婢給李家做小。然而,誰知那李家竟然是火坑狼窩,正妻還沒有娶回來,小妾通房竟然有十一二個,更過分的是庶子庶女已有四五個!他除了成婚當日留在小姐房中,之後竟然一年多都不曾踏足小姐房中!”

青娘柳眉緊蹙:“你家小姐的婆母呢?不曾管教約束嗎?”

妍兒擦掉淚,冷笑道:“不管。她還經常罵小姐是不下蛋的母雞!可是他兒子一年多都不進房,如何懷孕!夫人,您有所不知!李家三代同堂,當家主母乃是大房的長夫人!小姐嫁的是二房,公爹不成器,在大老爺麵前極為不得臉,連帶著大房和三房都瞧不上他們這一房!二房長子,也就是李翰雲大哥遊手好閒,沾花惹草……不是好東西,三番四次半夜騷擾小姐,幸虧小姐是個烈性子才沒被他得逞……”

“啪”田園園怒火中燒,狠狠地在石桌上一拍:“特好趕緊準備,明日一早啟程去梧州!”

特好應下擦淚離開,小紅見此也跟上去。

“妍兒,你繼續說!”她握住拍紅的手,氣得手腳發冷。

“那李翰雲更是個畜牲,不事生產,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前些日子還將小姐的首飾奪去,拿去典當換錢還賭債!小姐不從,竟然,竟然把小姐生生毒打一頓……嗚嗚,夢兒被那畜牲不知賣去何處…因奴婢是良藉,他不敢發賣,便將奴婢給,給……嗚嗚嗚嗚……”

妍兒抓住衣襟,哭得不能自已,青娘攬住她的肩膀也是淚水漣漣。

田園園氣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齒地罵道:“這李翰雲真是頭中山狼!你又是怎麼跑出來送信的?”

妍兒泣道:“李翰雲有房小妾,與小姐是同鄉,平日裡甚得他的寵愛。她見小姐實在可憐,便趁著出門進香的機會將我帶了出來!我家小姐被打下不了床……嗚嗚嗚,請夫人救救小姐吧!”說著又跪了下來。

聽到沈宛靜被打的下不了床,田園園氣得眼前發黑,一屁股坐回石凳。

這梧州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