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鹵汁(1 / 1)

夜風微涼,月色如輝。

她一坐下就看到在正前方,靠著牆堆著幾口黑壇子,壇子有半人來高,壇子口封住,不知做什麼用的。

過了半盞茶,有個小廝端著盆子走到黑壇子前,打開蓋在裡麵撈了起來。

田園園很是好奇,便走了過來,輕聲問:“這是什麼?”

那小廝初時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個…是個女子吧,看衣裳確實是個女子,便笑道:“這是我們店裡的鎮店之寶,扣碗肉的鋪菜醃芥菜!”

“芥菜?”田園園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小二將芥菜撈到盆裡,笑道:“對!咱們這扣碗肉可是整個羅源縣頭一份,尤其是咱們這芥菜鹵汁,那可是我們老掌櫃留下來的!這是其他酒樓所沒有的!味道那是一絕!”

“老芥菜鹵汁?”

“對,夫人您知道?”小二笑道:“我們酒樓的陳芥菜在整個羅源縣都赫赫有名!”

田園園大喜,果然天無絕人之路,杭青天當真是命不該絕!

這是陳芥菜鹵汁,可謂是古代的青黴素!古代人們將芥菜放進大缸中,經過日曬夜露,九九八十一道工序製作醃芥菜。而在醃芥菜的過程中,缸裡的芥菜鹵汁會先發黴,長出三四厘米長的綠色黴菌後,就是所謂的青黴,待過個幾年,這裡的芥菜已經完全化成水,黴菌自然也就消失,剩下的汁水就是陳芥菜鹵,其中含有大量的青黴素,可以用來治療小兒肺炎、化膿性呼吸係統疾病等!

她目光灼灼笑道:“你們掌櫃的呢,我有事找他!”究竟是不是老芥菜鹵汁還得問問掌櫃的!

小二道:“我們掌櫃的在大廳,夫人您前去就可!”

“勞駕了!”隨後,田園園快步向大廳走去。見了大廳,有兩桌客人正在吃飯,而酒樓的掌櫃在櫃台後麵扒拉著算盤珠子,正在算今日的盈餘,一見她到,拱手一笑:“夫人安好,可有需要的?”

田園園穩住情緒,冷靜地道:“掌櫃的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掌櫃略微遲疑一下,還是從櫃台裡出來,隨著她向後院走去。

剛到後院,那小二捧著一盆芥菜與他們迎麵碰上,看著那盆中黑乎乎的芥菜,田園園低聲問:“不知掌櫃這祖傳的芥菜鹵汁,可否能賣我一些?”

“嗯?”掌櫃一臉驚疑,他見過買壇子裡芥菜的,買鹵汁的倒是頭一次見,怕不是競爭對手過來搗亂吧!於是拱手拒絕:“恐怕教娘子失望了,鹵汁乃是我祖父所製,曆經幾十年,是我經營酒樓盈利的秘方,實難外傳!”

田園園歎息,就知道不會這般容易答應,便實話實說:“實不相瞞,此物是我用來救人的!”

“救人?鹵菜汁可以救人?”掌櫃與小二麵麵相覷,皆是一臉不信。

“掌櫃,與我同來的年輕男人是我弟弟,身患重病,已經病入膏肓。後得一名醫提點拿了一方藥,可此藥的藥引便是陳芥菜鹵汁!我是聽說你們酒樓的扣肉碗,十裡飄香,聞名遐邇,尤其是芥菜更是羅源一絕,我們也是慕名而來!我這才厚著臉皮前來討要些,還請掌櫃成全我這一番手足之情!”說完,拿出手帕在眼角沾了兩下,似乎很是悲傷。

掌櫃一臉的為難:“夫人,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此物乃我酒樓的鎮店之寶,祖宗基業,用一點少一點。我若賣你,便是對我祖宗不孝!”

連祖宗都搬出來了,可見是不想賣!

田園園長歎一聲,決定出血,這血可不能白出,定然要給杭青天要雙份的銀子。

“既然如此,掌櫃的你出個價錢…我好救我那快死的弟弟…”田園園淒怨的說道:“我那可憐的弟弟,剛剛及冠……”再不賣,隻能亮出杭青天的身份,若是欽差大臣因為他不肯拿出芥菜鹵汁而死,到時候他和他的酒樓都得完蛋。

似乎就是在等這句話一樣,那掌櫃話風一轉,長歎一聲:“看著你們姐弟情深,我也甚是感動。這樣吧,我賣你一小壇,五十兩銀子如何?”

“五十兩?這未免也太貴了吧!”田園園瞠目結舌,一個破菜汁居然要五十兩銀子,這掌櫃的當真是坐地起價!

掌櫃從袖子裡抖出一把算盤,扒拉兩下,笑道:“夫人,我給你算算賬。您瞧,一壇鹵菜汁是二十斤,隻要不臭不壞,一直醃製芥菜。一份扣肉碗是二十文錢,每份用四兩芥菜,四兩芥菜在三文錢,十份就是三十文,一百份就是三百文,我每月會賣一百份左右,一年下來就是四多銀子,二年是八兩,三年是十二兩,五年、六年呢,所以這五十兩,還是我看在你們姐弟情深的份上,少要的。你說不是?”

掌櫃,你去過西藏軋過雞,居然懂得雞生蛋蛋生雞的伎倆!

田園園對他的口才真是甘拜下風,論胡攪蠻纏,她也算有一套,沒想到這個掌櫃才是臥龍鳳雛,高手中的高高手!

奈何床上的人隨時要歸西,田園園可是等不了,這杭青天嗝屁她也是麻煩多多呀!

“行行,五十兩就五十兩,快給我拿一壇!”

掌櫃從小二手裡接過盆,對他使了一個眼色:“把牆角最角落,沒開封的鹵汁給她!”

小二呆愣了一下,剛想說什麼就被掌櫃的瞪了一下,他便住了嘴去拿鹵汁。

田園園看到他倆眉來眼去,挑眉笑道:“怎麼,想給我拿壞的鹵汁?”

掌櫃搖搖頭,笑道:“那不能夠,這鹵汁哪有壞的!我讓他拿沒用過的用過的加了料,萬一不能用可不耽誤你救人嘛!”

“嗬嗬,你當個掌櫃的真是屈才,該當個磚家!”田園園嗬嗬一笑。

掌櫃不解:“可謂磚家?”

總是說些假大空,然後不乾人事!田園園腹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掌櫃明了,顯然這磚家定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然而她是客人,說什麼都對!

不一會兒,小二抱了一小壇鹵汁過來。

田園園見上麵的泥封完好,確實是未開封的,於是接過來轉身就走。

掌櫃在後麵提醒:“夫人,這銀子什麼結?”

田園園頓了一下:“退房時!”說完,連頭也不回的走了。

待她一走,小二覺得不妥:“掌櫃,那壇的鹵汁昨日剛從地裡起出來,您不是說裡麵的菜都爛光了,這還能用嗎?”

“是她自己要的陳芥菜鹵汁!你拿的難道不是?”掌櫃甩了甩袖子,開門做的是生意,又不是開善堂。

小二抬眼看他,嘟囔道:“人家救人,你還要銀子…咱家後房裡的鹵汁堆成山……”

掌櫃冷冷地撇了他一眼:“這就是為什麼你當跑堂,我當掌櫃。你瞧她,雖長的不行,可細皮嫩肉,一身細布棉衣,還有五個隨從,可見家境殷實。這五十兩於她是毛毛雨,而那男人可不是她弟弟,說話間根本不見悲傷,興許是個姘頭。這等奸夫淫婦的銀子,不賺白不賺!”說完,背著手氣定神閒地走了。

小二在他走遠後,啐了一口:黑心肝的東西!

而田園園抱著陳芥菜鹵汁回到杭青天的屋裡,聞武還趴在他家大人身上哭喪呢!其他士兵也是一臉戚容,欽差要是真死了,他們這些護衛也跟著完蛋。

“靠邊靠邊!”田園園抱著壇子將聞武擠開,隨後將鹵汁往地下一放,對他吩咐:“去向小二要個小火爐和小砂鍋!”

聞武擦掉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呆愣愣的看著她腳邊的黑壇子:“這是啥?”

“彆管是啥,總之能救你家大人的命!”

一旁的士兵也那機靈的,“夫人,我去!“然後忙不迭往外麵走去。

聞武還傻愣愣的看著她:“真的嗎?”在他心裡大人快死了,還有回天之術嗎?

田園園轉頭看著昏迷的杭青天,目光微冷:“儘人事聽天命!若是這個再不行,那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夫人,您是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的啊!她是看到小二撈芥菜時才想起來的。

她曾經看過一個視頻,其中一個橋斷是日本人搶一個老大夫的陳芥菜鹵汁。當時她看了兩眼,不明白為什麼要搶醃菜鹵汁!於是特地上網查了起來,從一本叫做《隨息居飲食譜》中所知,這種陳芥菜鹵,專治高熱病症,就是所謂的肺炎,還有肺癆病、膿胸症及化膿性的呼吸係統疾病,是中國最早的青黴素,在明代已有記載!

很快,士兵將她要的東西拿了上來。

“點火。”

如何用藥?書中所載:陳年芥菜鹵久埋地中者,每日取十數匙,溫湯燉熱飲之。

田園園打開泥封的壇蓋,讓他們往砂鍋裡倒上一些,隨後墨綠色的汁液伴隨著難以形容的味道撲麵而來。

“可以了!”

待砂鍋中冒出微熱的熱氣,田園園將砂鍋端了下來,接著舀出一碗,讓聞武喂給杭青天。

一個士兵半抱起杭青天,聞武端著碗,問:“喂多少?”

書上說:十數勺。田園園道:“十五勺吧!”

聞武開始喂了起來,奈何杭青天已經昏迷,壓根喂不進去,喂了一勺直接順著他的嘴流了下來。

聞武眼淚汪汪的回頭求助:“夫人,少爺喝不進去……”

田園園:“……你的腦子在睡覺嗎?”

聞武歪頭:“?”

“你先喝再哺給他呀!”

聞武大驚,搖頭:“不能這樣!少爺會生氣的!”他家少爺最厭惡斷袖分桃之事!

田園園恨鐵不成鋼:“你家少爺快死了,你居然還擔心他生不生氣!”

聞武還在踟躇,他少爺最是乾淨,知道了肯定要生氣的。

抱著杭青天的士兵見此,一把端過碗,喝了一口鹵汁,扳過杭青天的下巴就壓了上去……

男人的大手掐著書生的白嫩臉。他無力的仰著修長光潔的脖頸,喉結微微凸起,露出幾分脆弱。

一旁的田園園麵無表情,其實心裡早就尖叫連連,糙漢子士兵和文弱書生,這梗實在讓人欲罷不能呀!

聞武顫抖的指著那士兵:“陸添水!你,你,你,大膽!快放開我家少爺!”

叫陸添水的士兵不為所動,繼續給杭青天哺藥,一共親…哺了十五口,這才鬆開嘴,他長的人高馬大,杭青天倚在他懷裡,真是小鳥依人呢。

他冷哼道:“磨磨唧唧像個娘們,大人要是因為你的猶豫有個三長兩短,老子饒不了你!”

聞武被他狠厲的眼神一瞪,頓時屁都不敢放了!

陸添水放下杭青天,拱手道:“夫人,我家大人每天要喂幾次這個湯?”

田園園道:“一天就這麼多,不過這幾日要天天都喂,還要隨時觀察他的情況,腿上的創口一定天天換藥。金瘡藥在我那兒,你們過去來拿!”說完,她看了一眼杭青天水潤潤的嘴唇,嘖嘖了兩聲。

聞武一聽要每天都喂,眼睛瞪成雞蛋:“還要喂啊!那,那,都是誰喂啊?”

陸添水眉頭一皺:“我們幾個唄!”

這話一說,其他士兵臉都綠了,聞武更是不願意:“不行!少爺不能讓你們四個都親了,就你,你一個人天天喂!”

田園園想笑又知道不合時宜,便彎腰將壇子蓋好蓋,接著抱回自己房裡,這玩意可是抗生素,關鍵時刻能救命的神藥,當然是得自己保存才能放心!

至於杭青天是被一個人喂藥還是被四個人輪流喂藥,就不用她操心的了。

翌日一早,海納剛在後院打完拳,出了一身汗,正打算去接盆水回房隨便擦擦身時,看到聞武晃晃悠悠從樓上下來,雙眼紅的像兔子。

“你家大人如何了?”他出聲詢問。

聞武愣了一下,眼睛看過來時一點光彩也沒有:“少爺,少爺還那樣…我家少爺要死了,要死了……”說著說著,兩行淚流了下來!

“哭什麼,再去請大夫過來呀!”海納眉頭一皺,他最見不得男人哭!

“我請了,今天早上就請啦!可他說我家少爺就這兩日了,根本不給瞧!”聞武哭著吼了起來:“都是你家夫人乾的好事!要不是她不懂裝懂,給我家少爺喂什麼鹵水!他根本不會死!你們夫人就是掃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