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麻子(1 / 1)

周廷祥今日做東宴請城中人,當然邀請的都是城裡有頭有臉之人,像什麼錢記糧行的東家、柳氏布莊的老板、寶聚銀莊的大掌櫃,或是聲名在外的文人才子等等,又怕都是爺們過於乏味,又著人叫來城內有名的歌姬舞伎。

接到城守府請柬的人們,恨不得把請柬貼在臉上招搖過市,這可是光宗耀祖的無上光榮。

華燈初上,客人們陸陸續續上門來了。錢滿倉來的早,左等右等不見兒子身影,眼見人都快來齊了,他兒子的馬車才姍姍來遲。等他一下馬車,錢滿倉的表情頓時像活吞了一隻癩蛤蟆,這還是他漂亮美麗的兒子嗎?

孟長輝與田長輝緊趕慢趕也終於能看到城守府,正碰上錢富貴下馬車。

“高遠娘子也去嗎?”身後的男人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聞言,田園園輕輕點點頭:“她乃是三河有名的才子,杭欽差親自邀請而來的。”她是背對著孟長輝,沒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凝重,想起他素來不是一個愛多管閒事的人,突然這麼問必有緣故,便轉頭追問:“咋啦?可有不妥?”

“代城守周廷祥是個色中餓鬼,你這弟媳恐怕凶多吉少!”

聞言,田園園大吃一驚:“哎呀完了!那她這不是羊入虎口嘛!你快點,咱們趕緊追上她!”頂著一張如此傾城傾國的臉,不得迷的周廷祥神魂顛倒啊!

她腦海裡瞬間腦補出一場奪妻大戲,一個權勢滔天的王爺為了得到美人不擇手段,害得錢家家破人亡,為了討回公道的高遠,孤身一人遠赴京城告禦狀,期間曆經千辛萬苦終於來到京城,然後就是滾釘床、挨禦板……等等,田園園你在腦補什麼!

孟長輝一夾馬腹,破百瞬間加快速度,好在距離不遠堪堪能趕上,“富貴!”田園園還沒有下馬,急忙高聲喊了前方之人的名字。

剛踏入城守府大門的人聞言瞬間轉過身,嘴裡還不滿地糾正:“彆叫富貴,我叫錢以君!”

“………”田園園突然覺得自己剛剛腦補一場奪妻之恨的戲碼,簡直就是蠢出天際!

這姑娘的臉恐怕那個王爺寧願瞎也不想看,隻見豔麗無雙的人兒,原本光滑白皙的臉上長滿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疙瘩頂部微黑,從遠處看就像長了一臉的麻子。密密麻麻,麻麻密密,就是連蒼蠅來了也無處下腳,多看一眼都是在自找苦吃!

哪怕重口味的田園園看了也是齜牙咧嘴。她身後的孟長輝隻看了一眼便很快移開目光,然,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暴起,一層一層的起,他最受不住密集的東西。

陶大宇說過高遠曾來大營找過自己,想來知道周廷祥什麼德行,這才出此下策!

“你的臉?”

錢富貴摸了摸臉,笑道:“剛才不知吃錯什麼東西,竟然發了滿臉疙瘩!”

“………那真是遺憾。”大姐,半個時辰前咱倆還在一起背詩呢!田園園沒有揭穿,反而順著她的話說。

錢富貴打量起她,與往日不男不女的打扮,(喂!我那叫怎麼舒服怎麼來!),今日這般打扮顯然更加得體,便由衷地誇讚:“園園姐,你今日可真是令人眼前一亮!”說完咧嘴一笑,嘴邊小如米糝的疙瘩擠在一起,越發令人惡心,大門兩側的士兵也飛快地移開目光,不想再多看一眼,然而隻是一眼就得做好幾天惡夢!

田園園倒是不嫌棄,看多了反而有點小可愛:“哈,多謝。來之前我可是好生打扮了一下!”

在來之前,她特地換上青娘為自己做的春衫,外衫是妃色的大袖羅衣,內裙則是月白色齊胸襦裙,而且在羅衣的領子、袖口,以及襦裙的裙擺處都繡著百花,做工精湛,衣料華美,而且她今日挽了簡單的發髻,戴了些首飾,還畫了一個淡妝。都說人靠衣服馬靠鞍,她這般華衣美服的打扮起來,真有幾分官太太養尊處優的模樣。

作為一個女人誰不喜歡打扮地美美,所謂悅己者容嘛!今天的自己真是美美噠,好像走路都帶風!

站在兒子旁邊的錢滿倉見到二人,拱手一笑:“田妹子你也來了!”小眼神落在孟長輝身上,眉頭一皺,怎麼覺得此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可是苦苦思索了片刻,還是沒想起來,隻好詢問道:“這位是?”

田園園大方地介紹:“他是我夫君,夫君這位是錢老板!”名字什麼的她沒說,若是他想說就自己說,反正都長著嘴!

孟長輝微微一拱手:“錢老板!”顯然不打算介紹自己。

錢滿倉客氣地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隨後看向自己不成器的兒子,剛想說兩句,忽然想起這是自己女兒。女兒家誰不愛美,臉上長出這些東西,想來她更難過。於是放軟了語氣哄道:“孩子,彆怕!明天爹就請三河最好的大夫為你診治……”

這時,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向四人笑道:“四位請進!請!”

田園園看了一眼男人,發現是個麵生的,想來隨著木水生的離開,整個府中之人也全換了。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人來了,舊人自然要走的!

隨後四人跟在他後麵向府中走去,田園園和孟長輝落在後麵。

她忽然有些擔憂:“我今天這麼漂亮好看,萬一那人看上我怎麼辦?”

孟長輝:“………”你比他還有男子氣概,想來不會有這方麵的顧慮。

田園園杞人憂天:“早知道我和富貴一樣穿男裝了!”

孟長輝:“………”他不瞎!

“你怎麼不說話?你不擔心我被人搶走嗎?”田園見他不說話,輕輕掐了他一下。

孟長輝眉峰一挑,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心道:這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個高遠!

“……你的眼神好像在說我自不量力!”田園園也挑了挑眉。

他矢口否認:“並未。”

“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說話間,在管家的帶領下四人來到宴會廳,所謂的宴會廳就是之前的餐廳,不過是多加了幾張桌子而已,一進廳內就看到已經聚集不少人。

四人正要進去,一個聲音忽然傳來:“請大人留步!”隨後一個棕衣小廝向這邊快步走來!

“請孟先生和夫人移步正廳,我家杭大人相請!”

孟長輝冷聲道:“帶路!”

“是!”

田園園向錢富貴告彆,跟著孟長輝向正廳走去。

錢滿倉看著二人的背影,疑惑道:“田娘子的夫君到底是何人?怎麼欽差大人都要來請呢?”

錢富貴聽高遠提過一嘴說是當官的,倒是沒說是什麼品級的官員,今日一看官職不小。便道:“小遠說他這個姐夫是做官的!”

“哎呀,這田娘子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還是個官夫人!”錢滿倉不禁訝然:“真沒看出來啊!”

“確實沒看出來啊!”

父子倆感慨萬分。

田園園:我被內涵到了!不爽!

正廳就在剛才偏廳的隔壁,說是正廳其實還沒有偏廳大,隻有一張桌子,顯然是招待貴賓的。二人一進廳內,便看到杭欽差正在翹首以盼,見到二人後連忙起身行禮:“下官見過大將軍!將軍夫人!”

“不必多禮!王爺呢?”

孟長輝撩起下裳坐下,掃了一眼桌上的茶壺,田園園也挨著他坐下,棕衣小廝為三人斟上茶,這才帶門出去。

杭欽差笑道:“王爺正在更衣想必一會兒就到!”接著看向孟夫人:“夫人近來可好?”

田園園矜持地點點頭,笑不露齒:“托杭欽差的福,很好。”

杭欽差笑道:“下官雖是聖上點的欽差,卻不叫杭欽差,夫人若是不嫌棄,可叫下官杭青天。”

“???”不叫欽差叫你青天?!你當你是包大人啊!是個當官的都能叫青天?這臉皮也太厚了吧!田園園敷衍一笑:“杭青天,嗬嗬。”大言不慚!

孟長輝一見嘴角抽抽便知道她誤會了,於是為她解惑:“此名甚好,可見家人對你期望甚重。”

“不瞞將軍,此名乃是我祖父所取,希望我能為官清廉明正,做一個鐵麵無私、剛正不阿、為民請命的清官!”

“………”原來是自己誤會了,田園園低下頭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取什麼名字不好,取個青天,若是個為民請命的清官還好,如若不然以後青天大老爺就是個貶義詞!

三人又聊了片刻,忽然門被推開,一眾美貌侍女魚貫而入,隨後單獨走出兩個侍女推開他們麵前緊閉的房門,而門外正是剛才的宴會廳,原來兩個房間竟然是相通的。侍女們分成兩排站在兩側,低頭斂眉,隨時恭候。不得不說還是王爺會享受啊,木水生當家時整個城守府也不過就小紅一個侍女。

錢富貴一眼就看到正前方的田園園,輕輕搖了搖手打招呼。

田園園也看到錢富貴,連忙搖手示意。不過,大姐你沒看到,你那桌人都在拚命背對著你嗎?還有你正前方那位大哥,身體都快扭成一百八十度,這柔韌地身材,雜技演員見了都得直呼內行!而後腦中想起一首歌十分應景:我想逃,卻逃不掉……

“王爺駕到!!”一聲尖銳的公公音從門外傳來。話音一落,偏廳的人全部跪下來,山呼:“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正廳的三人起身抱拳,田園園先是抱拳,又覺得不妥連忙換成稽首禮,好在大袖寬衣遮著手,誰也沒看出來。

正廳的門再次打開,周廷祥大步走來,戴著一頂氪金的金冠,穿著銀絲蟒袍,一臉老子最大的狂傲表情,鼻孔朝天,氣勢十足!身後跟著卑躬屈膝的安明,不過他認為王爺第一,他第二,臉上也有幾分張狂!真是誰家的奴才像誰!

在大周隻有皇室直係血親才有資格佩戴金冠,旁係血脈或是王公貴族是玉冠或是玉鑲金冠,就連一品官員在家也隻能戴個銀冠、鑲玉冠等,其他人則鐵冠、木冠。像孟長輝家窮,隻有一頂做工粗糙的銀冠,隻有在正式的場合才舍得戴,平時用得最多的就是發帶,還是不鑲寶石最便宜的那種……

周傲…周廷祥當仁不讓的在主位坐下,左手是孟長輝,右手是杭青天。

“落座!”安明唱諾。

等正廳的人落座後,偏廳的人才坐下,等眾人一落座,侍女們開始陸續上菜。

這時,周廷祥的眼神在偏廳中的人一掃而過,餘光瞟到一個滿臉麻子的男人,嫌惡地移開目光。然而,找了許久都不曾找到人們口中明豔無雙的男人,隨後向安明使了一個眼色。

他今天辦宴會的目的就是見識見識傳說中錢以君,傳言他麵如好女,明豔無雙,更難得是此人才華橫溢,出口成章,是個一頂一的妙人!

安明意會,尖聲道:“誰是錢以君?”

被點名的錢富貴站起身雙手抱拳:“草民錢以君見過王爺!”

周廷祥溫和笑道:“不必多禮,抬起頭來。”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傾國之貌!

然而,當她抬起頭的那一刻,他是後悔不跌,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麻子,隻教人看上一眼就要做好幾天噩夢,這不是剛才的麻子臉?!這就是傳聞中玉麵郎君?!果然見麵不知聞名!周廷祥頓時覺得腹中翻騰,張嘴欲嘔,擺擺手讓他趕快消失。

田園園在一旁看得真切,心裡樂開了花。哈哈,讓你好色,這下不得把你嚇萎了!

周廷祥被錢富貴那張麻子臉搞得一點食欲全無,寒暄兩句就推說身體不適回放休息了。臨走前吩咐安明讓舞姬去他房裡跳舞,說是要洗滌身心,淨化心靈!

哈哈,看來真被惡心到了!

他這一走,所有人都為之放鬆起來。

杭青天低聲笑道:“將軍的身份不宜公開,此處還是下官做東,您看如何?”

孟長輝頜首:“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