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騙子(1 / 1)

父女倆還在抱頭痛哭,幸虧下雨天沒有什麼人,要不然定會成為茶餘飯後的談笑之資。

幾人情緒都比較激動,尤其是錢滿倉,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突然變成了閨女,估計得消化些時日。

田園園拉著還在震驚中的高遠向二人告辭,錢滿倉看著她臉上的傷痕,當真是愧疚難當,連連鞠躬致歉。

她十分大度的原諒了他的冒失,隨後拉著高遠離開,誰知,就是這番大度讓錢滿倉更是內疚,回家後讓人送了五十斤粳米,算作補償。這粳米可比白麵貴上不少,可見其心之誠!

姐弟二人一人捂住半邊臉,身上的衣裳又是雨水又是泥巴,兩人好似被洗劫一遍。回到家中,海納與陳老九抱著睡著的閨女正在看三甲打拳,這倆老六在屋簷下喝茶吃點心,可憐的三甲在院子裡淋著雨練功,衣裳濕漉漉的,幾縷頭發貼在臉上。可目光堅毅,一板一眼的打著拳!

田園園不懂武功,也看出他的拳打的那叫一個行雲流水,可見平日裡下了不少功夫。

狼狽的二人一出現,三人瞬間呆住了。海納臉色當即就陰沉下去,尤其看到田園園高高腫起的臉,瞬間眼中流露出殺氣,陰著臉問道:“是誰?膽敢傷了我家夫人!”他將孩子塞給陳老九快步走來。

三甲也收了把式,大步走到田園園麵前,也是憤憤不平:“夫人,是誰!我要把他打出血來!打死他!”

看著維護自己的二人,田園園心裡暖烘烘的,笑道:“不是彆人打的,我是過敏了!真沒事!”

錯了一步的高遠沒說話,還沒有從錢富貴是女人的事實緩過勁,意識還在神遊太虛。一會兒臉色發紅害羞不已,一會兒臉色發白如喪考妣,也不知道一個人在腦補什麼呢!

兩人的臉上四個手掌印明晃晃地掛在臉上,還說是過敏,當彆人真瞎啊!陳老九微微搖搖頭,這個謊撒的一點誠意也沒有!

三甲生氣地嚷嚷起來:“你彆害怕,是誰乾的你說!我一定要給你報仇!”

田園園哭笑不得:“真沒事!你夫人我還能吃虧呀!剛才發生一些不愉快,還好後麵解決了。真沒事!”

海納再三確定,確定兩人不是讓人欺負了才放心來,三甲才繼續去打拳。

坐在屋簷下抱著孩子的陳老九,玩味地看著失魂落魄的高遠,笑問:“高遠,你小子怎麼了?魂丟了?”

“啊?”高遠眼睛不知道看什麼地方,聽到陳老九問他傻愣愣的回應一聲,卻沒有回話。

田園園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高遠轉過頭傻傻地看著她,忽然“嘿嘿”地傻笑起來。見他笑了,她也跟著笑起來:“高興嗎?”心裡由衷的為他喜悅。

“嗯!”還有什麼比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自己更開心的事呢!

姐弟倆對著嘿嘿地傻樂,海納和陳老九一頭霧水,這出去一趟回來後,怎麼一個比一個傻了呢?

翌日一早,江虎子突然造訪。他是一個人來的,穿著一身灰黑色的常服。往日裡都是重甲著身,這回去了盔甲,看起來倒是比他哥哥更英武些。

高遠客氣地請人進了堂屋,因著田園園身體好轉,她家的會客室從她的房間轉回堂屋。那些天她臥床不起,這些人真是沒有作為男人的自覺,她的屋子想進就進,一點邊界感也沒有。關鍵是每次在她屋裡吃飽喝足後弄的滿地狼藉,一抹嘴拍拍屁股都走了!所以待她一痊愈後,就立刻明令禁止這些臭男人不許踏足她的房間!

“請喝茶!”高遠又捧來一碗茶,放到江虎子手邊的桌子上。

“有勞!”江虎子客氣地道謝,隨後將來意稟明:“小哥,我想見見海納。”

“哦,他有事出去了。”

“那多久能回來?”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高遠依然搖搖頭:“不知道。”海納一大早就帶著三甲出門了,又沒有帶他哪裡知道去了何處。

一問三不知!江虎子:“……”

正巧田園園正哄芃芃睡覺,路過堂屋門口,這小丫頭被他們幾人慣懷了,每天睡午覺還得抱著走上幾圈才肯睡。

他眼前一亮,起身行禮:“卑職見過將軍夫人。”

“不必多禮,將軍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裡串門了?”田園園輕輕拍著閨女的小身子,輕聲問道。

“新城守已經上任,卑職也就閒了下來。”

“新城守?是誰呀?這麼快就來了?”她好奇地問道。

江虎子說:“是新晉的陳王周廷祥殿下。他原在西北軍營做監軍,任命書一到隨即便來了!”

“咦?他這一走,營中那不就沒監軍了嗎?”田園園聽孟長輝說過,監軍是代表朝廷斜理軍務,有監督將帥行政之責,相當於皇帝的耳目。

“有,不過新監軍剛從京城啟程,到咱們西北也得三個來月呢!”

田園園正待還要問,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高遠大步走去開門,門一開就看到門口站一個瘦小的年輕男人,身後跟著兩個士兵。他麵白無須,五官清秀,不過眼神裡倨傲的神色,令人不快。

他看到高遠似乎很吃驚,秀眉一皺,很是不悅:“你怎麼在這?!”尖聲尖氣,還捏著蘭花指,居然是個娘裡娘氣的男人!

田園園瞪大了眼睛,這男人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太監吧?!

一旁的江虎子臉色一沉,似乎很不待見這個娘娘腔。

高遠一看是他,目露嫌棄,淡聲道:“這裡是我家,你說我為啥在這兒!”

安明見他對自己很嫌棄,立刻不滿地叫起來:“大膽,你怎敢用這種口氣與雜家說話!小心雜家讓王爺砍你頭!”

“哼!”高遠知道他來頭不小,不欲多說,沉聲問:“你來做什麼?”

安明趾高氣昂地看了一眼:“哼!王爺聽聞孟將軍之妻住在此地,特地派雜家探望。”

高遠掃了他空空如也的手撇了撇嘴,這時,田園園抱著芃芃已經走過來,輕笑道:“我便是孟長輝的妻子,感謝王爺掛懷。”

安明看到高遠身後走來一個女子,容貌平平,還以為是這家的女使,結果聽她自稱是孟長輝,一時有些遲疑。這女子一點姿色也無,還沒有自己清秀,怎麼可能是驃騎大將軍的夫人?!

田園園自然不知道他在心裡怎麼腹誹自己的長相,也同樣上下打量著這個小太監。心裡也在嘀咕:活的小太監呀,沒有那玩意兒的男人,聲音真跟男人不一樣!她就像看什麼稀奇的動物,眼神驚奇。

於是兩人就在大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打量著對方,都在心裡暗暗稱奇。

高遠看著安明心煩,接過田園園懷裡的芃芃轉身進屋去了。

田園園好奇夠了,溫和一笑:“公公裡麵請。”

安明往裡麵看了一眼,又小又破還有一股不明的臭味,連掩飾都不掩飾嫌棄地半掩著口鼻。

見他這般作派,田園園依然保持得體的笑容。心裡卻道:你既然不進來還不趕快滾!

安明也是一刻不想呆在這窮家破院裡,“既然夫人無事,雜家就告退了。我們王爺是一刻都不離開雜家呢!”隨後像隻驕傲的閹雞趾高氣昂地走了。

田園園臉色一沉,“砰”地一聲大力關上門。什麼玩意!

大門:我招誰惹誰了!

走了兩步的安明聽到身後異常的關門聲,轉過身望著緊閉的黑漆大門,不悅地皺起眉頭:“你們說她是不是對雜家有什麼不滿?”嘀咕完,看向身後的跟班。

士兵甲:“……”我是聾子。

士兵乙:“……”我是啞巴。

“哼!”無人捧場,安明傲嬌的走了。

田園園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不覺已經臨近中午。她熱情地留江虎子吃午飯:“我去做午飯,中午在這裡吃吧!海納他們中午就回來了!”

江虎子也不客氣,憨厚一笑:“那俺,那我就嘗嘗夫人的手藝。”qqxδnew

“都是些粗茶淡飯,你彆嫌棄就行!”

隨後,田園園走進廚房準備午飯。中午人多還都是能吃的壯漢,她先燜了滿滿一大鍋米飯,隨後從籃子裡找出孟星惟送來的臘肉和臘雞。臘雞清洗乾淨剁成小塊,鐵鍋燒熱放些豬油,等油一熱,倒上蒜沫和大蔥炒香,然後再倒上清洗乾淨的臘雞,翻炒幾下後倒些清水。

“好香啊!夫人,你做什麼好吃的呢!”

她正忙著切菜,三甲的聲音忽然聽從身後傳來,“燉臘雞呢!你來的正好快把青菜擇了!”

被抓壯丁的三甲吐了吐舌頭,找到一個小板凳不情願地擇起菜。

“你們乾什麼去了?”田園園找出一個土豆,在盆裡隨便洗了兩下,拿起菜刀開始削皮。

“海叔去見他以前的好友了。”

“哦,今天來的江將軍也是他以前的好友。”

“他的好友可真多。”

“誰說不是。”

土豆臘雞一出鍋,田園園又做了蘿卜炒臘肉、雞蛋炒大蔥和大燴菜,雖然菜品不多,但菜量絕對管夠,加上香噴噴的大米飯,這規格都快趕上年夜飯了。

三甲去叫他們幾人過來吃飯,田園園把菜和飯一一端上桌,幾人熱熱鬨鬨的開飯了。

吃過飯,海納隨江虎子去他家看看,聽聞他有娘子,田園園便拿出一盒燕窩送給他,江虎子連連推卻,以他的俸祿來說,不吃不喝兩年才能買上一盒。

“這又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娘子的!”田園園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江虎子這才收下來,笑道:“多謝娘子厚愛,我替我娘子謝過夫人!”

送走二人後,田園園打了一個哈欠正想睡個午覺,忽然大門又被人敲響了。

高遠和三甲這倆冤家,不知何時又好的能穿一條褲子,一吃完飯兩人就跑的沒影,她隻好自己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瘦小的男孩,身後是輛破舊的驢車,車上摞滿柴火,他局促不安地看著她,看了一眼連忙移開目光,手緊緊攢住破舊發白的褲子。

這個孩子很眼熟,田園園一時想不出他是誰。便疑惑地道:“你是來賣柴火的嗎?”

小男孩臉頰瞬間羞得通紅,怯懦的點點頭,小聲地說:“俺,俺,俺是來賣柴火的。娘子你,你要點嗎?”

田園園溫和笑道:“要的。多少錢一車柴火?”

小男孩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後飛快地移開目光,嘴唇蠕動半餉也沒說出一個字。

田園園提起下裳端下身體,溫聲詢問:“你不說,我怎麼買呀!我想想,你爹是不是姓柴?”她忽然想起他爹是柴大,曾帶這小男來過一趟。

小男孩點點頭,膽子才大了起來:“俺是柴小狗,俺爹帶的俺來過你家。你是個好人,俺想把柴賣給你!”

“好呀,多少錢?”

“……三,三兩銀子。”小男孩說完,又抬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不安。

一車柴火不過三四百文,三兩銀子可以買十車的柴火!這是拿自己當冤大頭嗎?田園園眉頭一皺,還未說話,那孩子一見她眉頭緊皺,不禁退後了一步,緊張地看著她,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鳥。

每次都是和爹來的,莫不是他爹出了什麼事?田園園遲疑了一下,隨後起身輕聲道:“你先等等,我去拿銀子。”

那小男孩訝然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直到三兩銀子遞到自己麵前,他才相信這女子真的願意給三兩銀子,像是怕她反悔似的,男孩一把抓住銀子塞進懷裡,然後走向驢車開始搬柴。

一大車的柴火,他一個人搬。期間田園園於心不忍想幫忙,可那孩子說什麼都不讓她動手,自己硬生生的把柴搬完。直到累得大汗淋漓才把柴火搬完,田園園見他累得不輕,便回屋去端茶水,可當她出來孩子和驢車已經不見蹤影。

晚上吃飯時田園園說起這事,高遠嘲笑她太單純被人騙了。可她卻不覺得,那男孩的眼神很乾淨不像是騙子,恐怕有什麼難言的困難。

到了第二天下午,小男孩又送來一車柴火。田園園問他多少錢?可那男孩不說話隻是一股腦地往院子裡搬柴,搬完後二話不說駕著驢車便離開了,竟然是分文不取!

高遠看著那孩子倔強和沉默的身影,再也說不出騙子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