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無窮無儘的虛無,田園園獨自一人走了許久,沒有來路,沒有歸途,天上天下唯有她一人,踽踽獨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儘頭發出陣陣白光,她迫不及待的走了過去。
穿過白光,她來到一個醫院裡,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看到一個病床。
心有所感,她走了過去。
在狹小的病床上,她看到前世的自己,不是田大花而是前世的田園園,身上還穿著睡衣,孤零零的躺在一張病床上,臉色蒼白如同天花板上的白熾燈。
忽然,周圍多了許多來往匆匆的醫護人員走過,然而對她和病床上的她,視而不見。
她站在走廊裡,看著他們從自己身體裡穿過,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難道她回到前世了?還是在異界死後穿越回來的一縷魂魄?
田園園疑惑地走到自己病床前。
前世的她躺在病床上,耳朵和眼睛底下都有鮮血乾涸的痕跡,鼻子裡也有乾的血痂,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死了。
她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臉頰,手指與臉頰重疊,果然穿了過去。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幽幽地長歎一聲。
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田園園看過去,有一男一女向她的病床走了過來,是她前世的父母。
她的媽媽說:“這難道不算工傷嗎?”
她爸爸說:“隻能找律師打官司!”
“找律師不花錢啊?”
“花的也是小錢,等他們公司賠了錢,這算個啥!”
“最好趕緊死了,這就剩了一口氣,吊著還花錢!”
“是呀,等她死了。咱兒子也有房子結婚了!”
“醫生還想讓咱搶救,說是年輕太可惜!哼,可惜啥,不過一個賠錢貨而已!”
聽到這兒,田園園想笑,她已經辭職一個來月了,誰也不用為她的死亡負責,是訛不到錢的!
這對父母就是吸血鬼,緊緊扒在她身上怎麼甩也甩不掉。然後,她不想被他們無止境地吸血了,所以辭去工作,準備把房子賣了,永遠離開這裡,隱姓埋名,躲的他們遠遠的。
然而死之前,她連續不吃不喝不睡,打了三個通宵的遊戲,想來這就是她真正的死因。
死了正好,再也不用看到他們了。
田園園靠著自己的屍體,聽他們討論著怎麼用自己的屍體訛詐她的前公司和醫院,兩人臉上全是貪婪之色,任由她淒慘的躺在那裡,連被子也不曾蓋一下。
想來沒多久,她就死了。然後魂魄穿越到了那個世界!
在她的前半生沒有任何美好的回憶,也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地方。
她想離開了。
心之所動,黑暗再次彌漫開來。
這一次,她走了更久,久到累的腿都抬不起來,就想這麼躺下去,一睡不起時。
一條河流在眼前徐徐展開,河水散發著瑩瑩璘光,玉樓坐在一葉扁舟上,順流而下,蜿蜒的黑發落在河水裡,像是茂密的水草。
兩人隔著一條發光的河流,他在河中,她在此岸。
玉樓哀傷的望著她,田園園問他:你是來接我的嗎?
他搖搖頭,隻是哀傷的看著她。
田園園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來催我為你報仇的?
玉樓依然搖搖頭,張開空無一物的嘴,眼神哀傷而痛苦。
田園園心裡一痛,玉樓向她伸出手。
她抓住他的手跳上小舟,玉樓又伸出手,一根船槳出現在他手上,隨後他帶著田園園逆流而上。
就是逆流而上。
他劃得很艱難,田園園感受到他的絕望與悲痛,不由地長長歎息一聲。
玉樓,就這樣吧!我好累……
田園園躺在小舟裡,眼睛慢慢閉上,好想好想睡上一覺。
然而下一秒,小船快速的向前劃了起來。
田園園疲憊的睜開眼,在船尾有兩個女人,她們淌在河裡拚命地推著小船,逆流而上。
柳如煙?田園園疑惑地盯著她們。
柳如煙嫣然一笑:我找到我姐姐了。
姐姐?
田園園看到她身邊有個美貌女子,神色五官與她有五六分像,想來就是她尋找許久的姐姐。
她的姐姐麵無表情地盯著田園園,忽然出聲問道:你的孩兒呢!?
“當!”一聲,大鐘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田園園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京城的法華寺裡,晨鐘暮鼓,日升月恒,耳邊傳來一聲聲清朗的佛號!
她轉頭望去,沈宛靜提著一個包袱,笑靨如花:表嫂,這是我給你孩兒做的衣裳……
俄而,風吹起滿地的落英,她站在漫天的落花中,又看到了櫻花樹上空空如也的鳥巢。
園園!
孟季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她尋聲望去……
天上月如銀盤,茅草屋前插著兩根紅燭,紅色的燭淚落在地上,像是兩滴血淚。
孟季笑的溫柔,眼神裡盛滿熠熠星光。
他說:田園園,你可願意嫁與我為妻……
此時千裡之外的京城,八寶樓雅間,長寧端著茶碗,素手芊芊,麵前擺了幾碟小食。
她的侍女將窗戶打開,冷風帶著濕冷的空氣竄入房內,吹拂著屋內人的青絲。
長寧放下茶碗,順了順耳邊的長發,紅寶石耳墜垂在潔白的脖頸間。
“蘭兒,我頭發可亂了?”
蘭兒微微一笑,“我的縣主,您的頭發一絲都沒亂。”
長寧點點頭,又問:“我的口脂可淡了?”
“我的縣主,您的口脂一點都沒淡呢,又紅潤又美麗,等侯爺來了保準拜倒您得石榴裙下。”
長寧捂住唇,美麗的臉上飛了兩朵雲霞。今日下午表哥找到她,說是孟星惟在八寶樓等她。
於是,她盛裝打扮一番便帶著侍女來了。
整個京城誰人不知,她心悅鎮遠候多年。
她已向聖上表明心跡,皇帝也答應將會兩人賜婚。
今日孟星惟相邀不知所為何事!
門被人推開,朝思暮想的人慢慢走了進來,他頭上束著青玉玉冠,長眉星目,麵如冠玉,唇如塗脂,身穿湖青色的長袍,腰間係著青玉腰帶,更顯得長身玉立,清俊無雙。
“孟侯爺,許久不見。”
長寧縣主落落大方施了一禮,她五官明豔大氣,今日穿了一身火紅色的宮衣,更稱的肌膚白皙似雪。
一個俊美無鑄,一個明媚美麗,簡直就是傳說的金童玉女!
孟星惟在她對麵落座,侍女蘭兒為兩人斟了茶水。
“今日,有要事相商,還請縣主讓你的侍女退下。”
長寧對蘭兒頜首:“退下吧。”
“是。”蘭兒行了禮退下。
出去後,她將門掩上,便看到侯爺的侍衛倚著門框也在外麵等著。
孟星惟開門見山:“今日邀請縣主一聚,是想讓縣主知道,我已經有了心上人,也答應過她,此生非她不娶,故而不能同你成親。望縣主海涵!”
長寧臉上的笑還未落下,聽了孟星惟的話,心已是涼了半截,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為什麼?為什麼同我說這些?”
孟星惟直直盯著她的眼睛,輕聲道:“我不願意欺騙你,亦不願意看到你所托非人!”
“你可知……你可知我心悅你!”長寧眼裡逸出些淚,“為什麼不等你我成親以後,你再告訴我?為什麼?不能給我些許期待?你可知,我等你等了許久。”
“縣主,我不想欺騙於你,更不願意耽誤你大好年華!你是個好姑娘,但我非是你的良人!”
長寧眼中閃過懷念,嫣然一笑:“那年在定國宮宴上,你穿著盔甲坐在表哥身邊,俊美無雙,像是戰無不勝的戰神。當時我的目光再也移不開,那時候我就在心底對自己說,長寧啊,你值得世間最好的男兒,而世間最好的男兒就是你。孟星惟,我心悅你,我此生的夢想就是嫁給你為妻!”
她擦掉眼角的淚,真誠地望著自己心愛的男子。
“若是你有心上人,那請你給我個機會,我會讓你知道,我的愛不比她少!我也可以容許她進門與我平起平坐!”
長寧曾對她母親說過,她將來的丈夫唯有她一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離!
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自己的男人左擁右抱,可為了孟星惟,長寧心甘情願與其他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孟星惟,我對你的心可昭日月!”
然而麵對長寧縣主委曲求全的示愛,孟星惟不為所動,甚至頗為苦惱。
若是換作其他男人,早就感動的一塌糊塗了,一個身份高貴的美麗女子對你癡心一片,誰又能忍心拒絕呢!
可惜人生無常,終是錯付!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孟星惟眼神清明,嘴裡的話卻那麼的冷漠:“抱歉縣主,感情的事情亦不能強人所難!我對你無意,亦不願意娶你為妻!”
長寧縣主起身,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聲音透出幾分哀怨:“那女子是誰?我可曾見過?”
“無可奉告,還請縣主成全!”
“你真當如此絕情?”長寧眼含熱淚,她到底哪裡不堪讓他求著退親!仟千仦哾
“此事聖旨還未下達,你我亦有轉圜之地!”
孟星惟無法看著一個無辜的女子,跳去他家的火坑,亦不想白白虛耗一個姑娘的一生。
“你當真不願意?”長寧眼角微紅,滿目的絕望。
孟星惟目光幽深,“縣主如此人才,世間少有,孟某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