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皇莊(1 / 1)

“行,走吧,咱們溜達一圈去。”

此時還在隆冬,前些日子又下了雪,園子裡的角落堆了不少積雪,朔風一起,卷起了不少雪粒子,頓時吹的人是瑟瑟發抖。

滿園的枯枝敗草,一片蕭瑟。

主仆倆尋著夾牆甬道慢慢走著,一牆之隔的練武場傳來士兵們訓練的聲音,“哼哼哈哈”的男聲雄厚高亢。

走過甬道是一個小花園,上次孟季曾在這裡給她摘過柿子,此時樹梢上光禿禿的,連片葉子也沒有了。透過樹枝可以看到洗秋湖和湖上的水榭。

朔風陣陣,直往人身上撲,令人遍體生寒。

小晴好搓著胳膊,“天真冷!少夫人您在這裡等著奴婢,奴婢給您拿披風去。”

田園園倒是沒覺得多冷,看她冷的受不了,便讓她回去拿了。在她走之前不忘囑咐一聲:“你也多穿點。路上慢點,彆著急,小心摔倒!”

“噯,您彆走遠!”說完,她快走幾步,不過沒走幾步又跑了起來,把少夫人的叮囑頓時忘了個乾淨。

田園園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揣著手繼續在園子裡逛了起來,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說話聲,說話的人似乎怕彆人聽到,聲音壓的很低,聽聲音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她躡手躡腳靠近些,便看到前邊的大樹下,坐著一對男女,女的是芳好,男的穿著士兵的常服,應該是孟季帶回來的士兵。

他們背對著田園園,低聲聊著天間或還打個噴嚏,風那麼大還來湖邊吹冷風,看來是真愛了。

兩人相談甚歡,田園園凍的渾身發抖。

“少夫人~~少夫人~~”小晴好的聲音從小花園裡傳了出來,由遠及近。

這兩人顯然也聽到了,立刻起身逃離了現場。

望著兩人倉惶逃竄的背影,田園園覺得此情此景可以配上一句詞:驚渡,驚渡,驚起一灘鷗鷺!

小晴好還在扯著嗓子喊,她高聲回了一句。

主仆順利會師,田園園穿戴上披風,小晴好也裹成了球。

兩人順著湖邊石道繼續散步,遠遠看到亭子裡有兩個人影。

走了近些,看到孟星惟正在釣魚,海納蹲在石凳上磕瓜子。

田園園想起年前讓他問骨針的事情便走了過去,自從到了年節,他和孟季三天兩頭出去應酬吃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今天可算是碰到了。

海納嫌石凳凍屁股,便沒個正形蹲在上麵磕瓜子,麵前的石桌上還擺著一碟瓜子和花生,孟星惟坐在亭子邊,他也不怕掉下去,拿著釣竿老神在在,腿邊還放著銅炭爐,不得不說還挺注意養生的。

“叔父晨安!”

“侯爺晨安!”

行完禮,兩人先後走了進來,海納轉頭看她笑道:“少夫人,你來了?”

“我不能來嗎?”她笑著反問道。

“瞧你說的,咱們侯府裡你想去哪兒不能去啊!這是王爺送來的瓜子,你們嘗嘗!”

田園園和小晴好分彆坐下,一坐下那真是一股寒氣直奔天靈蓋去,怪不得海納蹲著呢!

她也不坐了,抓了一把瓜子走到孟星惟跟前磕著,“叔父,那個骨針的事情,宋大人怎麼說的?”

孟星惟先是看了眼冰洞上飄的羽毛,隨後回答道:“連雲說,你的骨針是辟邪用的佩飾,沒什麼特殊意義。”

田園園磕瓜子的手一頓,一句放屁堵在舌尖上,什麼配飾插進人天靈蓋裡啊!這個宋連雲不是在說謊就是不知道!反正釘人天靈蓋的東西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啊,好,多謝叔父。骨針是我朋友所贈,我讓晴好去拿。”

“海納!”

“知道了!”海納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跳下石凳去拿骨針了。

田園園坐回石凳上,繼續磕瓜子。

不一會兒,海納把骨針拿了回來,田園園接過來看了一眼見沒什麼問題便塞進懷裡,骨針到手也不好長留,向叔父說了一聲準備離開。

走之前,孟星惟問她:“孟季可與你說過,年後到西北大營駐紮之事?”

田園園猛地轉過身,驚訝的詢問道:“西北大營?”

“沒錯,他將接替王老將軍鎮守西北邊境!十五過後便會啟程去西北!”

西北大營她還記得,離三河城不過百裡。

“是嗎?那家屬能去嗎?”田園園問道:“我可以不住在大營裡住三河城裡,吃穿自費。而且我在那裡還有房子呢!”

孟星惟冷聲道:“若是你沒有身孕,自然可以去。現在你懷了孩子便留在京城好好養胎!”

她又問:“那,那等我生完孩子去行嗎?”

話音一落,孟星惟轉過身看著她,清俊的臉上帶了些涼意,“日後再說!”

聽了他的話,田園園點點頭,失魂落魄的走了。

小晴好慌忙跟上,海納嘴裡咬著瓜子,口齒不清的問:“您會讓她去嗎?”

孟星惟望著冰封的湖麵沉默不語,西北距離京城千裡之遙,她一個懷了孕的婦人如何去!其他的等他日再說吧!

回到落櫻園,小晴好去燒水沏茶,田園園找出裝山楂丸子的小壇子,從裡麵隻拿出一顆丸子吃,吃完又塞回衣櫃裡。

想起送給孟星惟的山楂丸子,她就覺得肉疼,“哼!白瞎了我的丸子,一點也不會為兩地分居的夫妻著想!多影響夫妻感情!”

自從兩人成親後一直是聚少離多,好不容易在京城裡安頓下來,沒想到幾天後又得勞燕分飛!

也不知道孟季是不是候鳥屬性,不是飛這裡就是去那裡!

一想起孟季要去西北,她就覺得心慌意亂的。

她在前麵走,小晴好在後麵跟,兩人在園子裡漫無目的轉了一會兒,沒成想竟然來到廚房附近。

田園園歎了一口氣準備離開。忽然廚房那邊的院子裡傳來女人們說話的聲音,不知誰說了什麼,又是一陣哄笑,很是熱鬨!

她心裡本來很難過,但聽到前麵這麼熱鬨腳下一轉便過去看看。

一進院子就看到地上大大小小的背簍,上麵用粗布蓋著,看不到裡麵有什麼。劉廚娘、馬娘子、海娘子以及不合群的禾娘,她們四人正在整理這些背簍,手裡乾著活,嘴裡聊著天,說說笑笑的很是融洽。

田園園見她們四人臉上個個帶著笑,心頭的陰翳也散了些,笑問:“這都是買的什麼呀?包的這麼嚴實?”

她的話音一落,四人起身見禮:“少夫人安!”

“少夫人您怎麼來了,這大冷天的!”海娘子擦了擦手笑著說:“這些是侯爺以前屬下送的年禮,原是年前送的,說是商船有事給耽擱了,今早上才送來的!我們幾個看看裡頭有什麼壞的,臭的,提前撿出來。您怎麼來了?”

“我出來散散心。你們忙吧,我回去了!”

田園園見她一來,幾人有些不自在,便說了一句就回去了。

今天的太陽像是蒙了層霧氣,一整日的空氣又濕又冷,貼在人身上讓人無端生出幾分煩惱。

下午午飯後,孟季從同僚府裡回來。一進落櫻園,便看到田園園站在櫻桃樹下,仰著頭看樹杈上的鳥窩。

“看什麼呢?”孟季走到她身邊,也抬頭望去。

鳥窩裡空無一鳥,隻有幾根被遺棄的絨羽在寒風裡顫抖。

田園園側頭看他,歎息道:“候鳥南飛來年歸,人去又何時回呢?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去西北的事情呢?”

孟季低頭看她,溫聲問:“你已經知道了?”

“嗯,叔父說的。”

他伸手抓住田園園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對,彼此的溫度從掌心裡傳遞給對方。

“我原打算這兩日告知你,沒想到叔父先告訴了你,你知道也好。”孟季望著櫻桃樹上的鳥窩,淡然一笑:“我是雖是候鳥,終有回來的時候!”

田園園也笑了,側頭看他,還看他下巴上熟透的火痘,“等我把孩子生下後,我們娘倆也去西北,去三河城。離你也近些,你若是想我們了,便過來看看。如何?”

“不如何,你是否還想著高瞻呢!”他有點不高興了。

“討厭!”她捏著拳頭擂了他一下,冷笑一下:“我都如此了,哪裡還有人惦記啊!除了他眼瞎!”

孟季抓住她的手,很認真的說道:“醜妻家中寶!”

“……嗬!謝謝你啊!”田園園沒有靈魂的道謝著,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痘子上,好想擠!

“我母親的的嫁妝,我是拿不回來了!”孟季鬆開手,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到田園園的麵前。

她打開紙,上麵寫著孟華碩為了抵債將兩間商鋪和兩個莊子給了債主,兩相不欠等等,白紙黑字,下麵還有官府的印鑒。

“那兩間商鋪和莊子被他拿去抵債,還是從官府手裡過了戶的,已是拿不回來了。另外一間商鋪被族人轉手賣了三次,易主三次也是無據可追。”

他說的淡然,但眼神無奈而悲傷。原以為能將亡母的嫁妝都收回來,沒想到確是物是人非,事與願違。

田園園抓住他的手,安慰道:“那咱們還收回一間商鋪和兩個莊子呢!總比什麼都沒有強啊!再說你還有俸祿呢,二千多兩呢!足夠我們娘倆衣食無憂的!”

孟季心裡頓時寬慰了些,正要說些什麼,被田園園打斷。

她說:“雖然成親許久都沒見過你的俸祿,但是一想未來有這麼多銀子我還是挺激動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知道為啥孟季生出幾分慚愧之心。

“你說,你們俸祿什麼時候才能發呀!”田園園歎了一口氣,抱怨道:“夏生花給我說過,當年定國後皇帝可是賞了他們家兩座皇莊呢,平時吃糧食和蔬菜都不用花錢!怎麼你叔侄倆勞苦功高的,怎麼一個莊子都沒有啊?”

孟季不知該怎麼回答,隻好摸了摸鼻子緩解自己的尷尬。

田園園見他不說話,眼神一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夏生花還說了,說當時有人不要皇莊要銀子!你說他們是不是傻子?”

孟小傻子反應過來,看來她知道了,想了一下把責任都推到叔父身上,“是叔父不讓要的!”

“就當時朝廷的窮酸樣能給你們多少銀子啊!”

田園園不理解,皇莊不好嗎?有田有地吃喝不愁還能繼承,比那花了就沒的銀子可保值多了!

孟季咳了一下,也將手揣進了袖子裡,“一萬五千兩。”

田園園疑惑的問道:“一萬五千兩?不是說銀庫裡沒有錢嗎?”

孟季眼神飄忽,“是沒錢。秦王將皇莊賣給了前朝留下的老臣,便有了這些銀兩。”

“……真是夠拮據的!”田園園無力的笑了笑,又問:“我覺得叔父也不是目光短淺之人,為什麼會要銀子而不是莊子呢?”

“你有所不知。當年定國後,我叔父麾下有許多戰場上退下來的傷殘士兵以及死亡的士兵,然而他們的俸祿和撫恤銀子不足以支撐日後的生活,叔父便把他和我的皇莊換成銀子分給了他們。隻剩下了些許。後來我才知道,周廷禕曾私下接濟了叔父五千兩,府裡這才沒有捉襟見肘,即使到現在他還時常接濟著兵將家眷。我叔父才是心懷天下之人!”

這筆錢便是候府現在用的生活費了。

田園園聯想到廚房地上的背簍,不禁在心裡為孟星惟鼓起掌來,確實高義!又美又強還有責任心!相比之下,真令人相形見絀!

她一把抓住孟季的手,滿眼淚汪汪:“我錯怪你們了,能與你們成為一家人,確實是我祖墳上燒了八尺粗的高香!”

孟季側頭看她,疑惑的問:“八尺粗?你祖宗可還有地方躺嗎?”

田園園白了他一眼,不以為意的說:“……這是一種誇張的修辭手法,旨在表達我對你叔父的最崇高的敬意!”

“胡說八道!”

她轉到孟季的臉前,見到他下巴上的火痘都熟了,頓時喜笑顏開,向他伸出手來:“把你的手絹給我!”

“做什麼?”孟季嘴裡問著,還是把手絹給了她。

田園園拿著手帕對他招招手,笑眯眯的說:“你蹲下,我給你把下巴的白不老給擠了唄。”

孟季摸了摸下巴的火痘,乖乖的蹲下身體,等著她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