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同意了周明祈交換人質的提議，但在電話中，他要求交換地點就在園區剛入門的那塊空出來的操場上。
免提聲中，眾人圍成一圈。
小一用唇語提醒，讓周明祈更換地址。
“當然，如果不同意，你也可以選擇直接撕票。”猛虎隨意道，“反正我是不在乎的。”
他笑眯眯的，“尊貴的周家二少，換我身邊一個小弟的賤命，我覺得值，我的小弟肯定也覺得值。”
蘇時酒低垂眼睫，聞言下意識看了眼一旁的明哥。
他全名叫李明，一個非常非常普通的名字。
但人卻完全不普通。
跟著猛虎的這幾年，他是整個園區裡最拚最狠的人，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因此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就連鎖骨上，都留下一道幾乎深可見骨的疤痕。
若不是如此，猛虎也不會把捉周明祈的任務交給他。
然而聽到猛虎的話，李明卻神色淡淡，像是早已料到這樣的結局。
周明祈等人去調整戰略部署時，蘇時酒行至李明身邊。
“值得嗎？”
他輕聲問，“為了一個詐騙集團的頭目這麼拚命？”
李明整個人被綁的像顆粽子，淡淡瞥一眼蘇時酒：“周家當年殺我父母，如今我荏苒一身，賤命一條，隻要虎哥能讓周家付出代價，哪怕在他們的鎧甲上留下一個彈痕也好，有什麼不值得的？”
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
但還有一句俗語，叫父債子償……
周家兩兄弟的父親早些年為惡，仇家如過江之鯽，數都數不完，在年邁將家業交給周明祈後，便攜愛人去了守衛極其嚴密，重金打造的莊園，憑借猛虎和李明的勢力，還做不到悄無聲息進入莊園內，將他們真正仇恨的人殺掉，隻好退而求其次，有了這次的計劃。
操。早知道之前就不聽虎哥的，留著周明祈給他慢慢折磨。他就應該在抓到周明祈後，一槍把周明祈給崩了，也不至於有後麵這些事了！
李明心中想著，看著不遠處被眾人包圍的周明祈，目光中帶著十足的恨意。
他啐了口，“虎哥說得對。拿我一條命換周明也一條命，值了。哈哈哈哈。”
李明癲狂的笑出聲。
蘇時酒本意想去策反，聽到“殺我父母”這四個字，話頭一頓，轉而開口：“你展開說說呢？”
就差拿出一個小本本記筆記了。
——展開說說？
你當是聽八卦呢？
李明瞪蘇時酒一眼，不吭聲了。
蘇時酒：“。”
嘖。
真是個悶葫蘆！
不詳細說說，怎麼方便錄像傳回去後，公安局後續展開調查並定罪呢？
李明這邊像是觸發了什麼開關，再也不願開口。
蘇時酒用了好幾種常見話術，突然見李明用一種莫名的眼神打量著他，他悶聲不吭，直到周明祈等人走過來，才突然問：“你是警察？”
蘇時酒心頭一跳。
李明冷冷道：“你剛剛問我的方式，跟警察審訊一模一樣。”
說罷，他看向周明祈，勾唇露出一個笑，“周董，或許你也需要多查查身邊的釘子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蘇時酒身上。
蘇時酒心想，還好他已經在周明祈麵前暴露身份了。
他挺了挺身板，當著所有人的麵，理直氣壯地說：“我是一名記者。”他一頓，補充道，“兼職周氏集團董事長助理，也兼職江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隊打雜人員。”
——最後那個身份，還是周明祈找人，親手給他塞進去的呢。
蘇時酒完·全·不·虛！
李明：“……”
李明見周明祈神色淡淡，毫無驚訝表情，像是早就知道，又不吭聲了。
一旁，小一等人和那群雇傭兵，就顯得震驚多了。
……不是，兄弟，你成分聽起來很複雜啊？
都可以構成一個扇形圖了。
小一頓了頓，又頓了頓，沒忍住，湊近時小聲問：“你拿三份工資啊？多嗎？”
蘇時酒：“……”
這是重點嗎？
蘇時酒謙虛道：“還行。”
這個簡單的小插曲，讓眾人即將開戰的情緒沒那麼緊張了。一群人嘻嘻哈哈調侃蘇時酒的兼職工作，中途小一找來膠帶，一臉凶狠地給李明交叉封上，做了個X的形狀。
他拍拍李明的臉：“妄圖陷害我在保護的人？哼哼。”
李明：“……”
很快到了交換人質的約定時間。
猛虎園區操場。
蘇時酒等一行人裝備完善，每個人都配有防彈衣，手中握槍，加起來足以十幾人，浩浩蕩蕩，頗為警惕地分散著上前。
而狙擊手小五和周明祈花了更大的價錢請來的另外一名狙擊手，也已經在附近的山頭就位，保證能第一時間支援。
有不知道究竟是埋伏，還是猛虎實在太過自信，即便他們進了園區，周圍的守衛依然不多。
蘇時酒神色淩然，更傾向於前一種可能。
談判是周明祈要做的事。
“周明也呢？”
周明祈手中推搡著李明上前，將後者牢牢製住，他身邊圍著保護的雇傭兵，冷聲質問對麵的猛虎。
猛虎在看到周明祈時，臉上便一直掛著笑。
聞言，他沒說話，隻微微一偏頭。
身旁，猛虎信任的一名手下立刻會意，轉過身，在眾目睽睽下，從就近的廠區內將一人推出來。
或者說……
那已經有點不像是個人了。
——輪椅上，一個人彘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頭上被一個黑色的罩子罩住，看不到臉，雙手雙腳被齊齊砍斷，餘下一個套了短T恤的身體，隻能從微微起伏的胸膛，才能看出人確實是還活著的……
饒是蘇時酒來到緬區後見識過不少，也從沒在現實中看到過這種……他臉色驟變，有些反胃。
身為周明也親哥哥的周明祈反應更大。
在收到小也消息的第一時間，周明祈便馬不停蹄往緬區趕來，卻沒想到，好不容易見到對方，竟是這種結局……他嘴唇不住顫抖，不可置信地望著輪椅上的人，眼淚不受控製，撲簌簌落下來，原本滿是凶相的一張臉，此時看起來竟意外的惹人心疼。
“小也最怕疼了……”
周明祈喃喃道。
他簡直不敢想象，被強行砍斷手腳，做成這樣，卻還不允許死去的小也，會痛不欲生地昏過去多少次，而這一切——
是殘害小也的猛虎的錯！
是弄丟小也的陳佑棠的錯！！
是周家那群道貌岸然，用小也換取利益的蛀蟲的錯！！！
更是……
更是他無能的錯！
經曆這一切的小也，心裡一定很痛恨吧？恨他這個哥哥嘴上說著要保護他，卻什麼都做不到——
周明祈抬眸：“猛虎！！！”
他雙目猩紅，胸膛劇烈起伏，“我周明祈與你勢不兩立！！！”他霎時間拔出槍來，幾乎想立刻朝著猛虎射擊，卻在看到同樣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輪椅上的人彘時，抖著手停了下來。
小也……
他的小也……
周明祈狠狠閉了閉眼。
“哈哈哈哈哈。”
對麵，猛虎卻驟然大笑起來。
他眼睛眨也不眨，像是十分欣賞周明祈此時的反應，神色癲狂至極，止不住的笑聲回蕩在整個園區內。
“瘋子！”
蘇時酒壓低了聲音，幾乎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來。
就在所有人都身體緊繃，場麵一觸即發時，旁邊的廠房大門再次打開，這次，手下推搡著一個粉色頭發的男人走出。
男人身形消瘦，看著就覺得骨頭硌人，周身臟兮兮的，但好在四肢還健全，嘴上封著膠布。
周明祈神色怔愣，雙目發直，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輕聲喊：“小也……”
果不其然，膠布一被揭開，周明也便用長時間沒開過口的，沙啞的粗糲嗓音喊：“哥……”
喊完，他又委委屈屈看向蘇時酒，“主人……”
蘇時酒：“……”
這人還沒放棄呢！！！
一旁，猛虎繼續欣賞著眾人情緒的變動，見周明祈臉上閃過欣喜，唇上的笑容更大了。
對對對。
就是這樣。
猛虎露出一個殘忍的笑。
他就是要這樣——先給周明祈希望，再讓周明祈絕望，如同神祗一般，調動著這名人類的情緒，將他玩弄在鼓掌間……
這個人彘，就是給周明祈和周明也打個樣而已。
等最後同樣成為被製作成人彘的對象時，兩個兄弟的臉色一定會非常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