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將近一年都沒有上戰場的人如今坐在麻將桌前，哪怕爺爺跟姥爺年事已高，仍舊堅持搓麻將到淩晨3點。
最後幾乎是在宋檀的強行驅趕下，這才戀戀不舍的散場。
若說戰果嘛……
隻有烏蘭一個人贏了，230塊錢。
而這麼鏖戰半夜的結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除了喬喬，都沒能早早起床。
不過喬喬才不在意這個呢！
七表爺不在，姐姐也沒起來，這個家就由他來當了！
此刻先是極其有規劃的去後院給暖氣爐添了柴，緊接著又去烤火房裡生了火。
爐子裡的火熊熊燃燒時，他有點回過神來——大過年的，人都回各自家了，如今根本沒有人要坐在這裡一邊聊天一邊烤火一邊吃零食。
但爐子都生了，喬喬於是又拿了幾個紅薯過來放上頭慢慢烘烤著。熟不熟也無所謂，隻要熱燙燙的爐子沒浪費就行。
幾隻橘喵喵叫著圍在了他的身邊，大橘盤在窩棚下的毛絨墊子上，叫聲同樣嗲裡嗲氣。
喬喬頓了頓，這才拿過他們的盤子，再偷偷摸摸打開保鮮櫃，切了好幾塊豬肉進去，“哢嚓”又打了兩個鮮雞蛋。
蛋清裹著豔麗的蛋黃在幾塊兒豬肉上晃來晃去，顫巍巍的，彆提有多誘人了。
這等奢侈的行徑倘若叫常老板知道，恐怕立刻就要跟黃金橘家族不共戴天！
但此刻喬喬一邊端盤子，一邊卻低聲安慰自己：“大橘昨晚沒有吃到更好的年夜飯——隻有兩條魚不算年夜飯！今天大年初一吃好一點也是應該的吧？”
喂完了大橘，圍牆上又抖抖縮縮的站過來一排灰毛鬆鼠，大約是冬天到了，他們的毛絨加厚，此刻看起來倒比夏天那禿不拉幾的模樣順眼許多。
它們在圍牆上動作敏捷的來回竄著，一雙眼睛盯著喬喬，也顯得十分可憐。
喬喬忍不住又學著烏蘭念叨一句：“大過年的……”
轉身就直接進了倉庫不多時就抓出來一盒乾玉米粒，十幾個硬邦邦的板栗，還有一把黃豆，一把米粒，然後墊腳將盒子放在了圍牆。
幾隻鬆鼠迅速的圍了上去，不多時，空盒子便在晨風中搖搖晃晃，啪嗒落地。
喬喬藏好盒子，又去廚房裡拿出陳舊的大紅桶。
大紅桶滿滿當當，裡頭不僅裝了白菜幫子，還有削剩下的蘿卜頭，蘿卜皮，西瓜皮，多多的米糠，個頭太小沒法吃的紅薯，一些乾玉米粒和南瓜乾，以及亂七八糟的蛋殼等。
沉甸甸的一桶被他輕而易舉的拎在手中，而後便動作輕巧的去到後山。
那裡，耳聰目明已經聽到院子裡動靜的野豬正扯著嗓子嗷嗷叫喚，仿佛三天餓了九頓。
大王正固執的站好他的最後一班崗，此刻睡在自己的狗窩裡，聽見是喬喬過來，它耳朵動了動，仍舊沉沉睡下。
已經被養的膘肥體壯的大野豬迅速的扒在了圍欄上，看起來格外凶惡。
這大冬天的，喬喬原本應該在一旁的豬食灶上將這些東西都煮的爛爛的，一鍋糊塗，才能給豬吃。但豬圈裡現在隻剩下三隻豬，一大兩小，一公一母一隻大白豬母豬。
以他們這體格子，根本不需要食物加熱。有煮豬食的那點功夫，他們的大嗓門兒能把老宋家所有人都叫起來。
包括那頭大白豬都是如此。
因為品種的緣故，它如今瞧著比旁邊的野豬媽媽還要再大上一圈多呢，也不知是會有多壯碩。
烏蘭把來年春天所有小豬的希望都寄托在它身上，最好一胎12隻，這樣他們連豬仔都不用買了。
至於種豬麼……
這不，大王最後帶回來的那頭小野豬，如今早已經長大成熟了。
而且野豬的體格子比大白豬小上許多，這樣生豬仔也不會因為太大而難產。
而一旁的野豬媽媽最好是配黑豬，這樣生下來的小豬體格不會太大，肉卻會很香，也很完美的！
這點點滴滴，烏蘭早已經打好了算盤。
喬喬如今喂豬也喂得熟門熟路，將桶拎起來對著豬食槽一倒，三頭豬立刻滿足的湊了過來，吃的呱唧呱唧頭也不抬。
他站在那裡認真的看了看，突然有點好奇：“媽媽說春天給豬媽媽買男朋友，還要分圈，還要一起挪到河灘去……那生下來的小豬到底是白色的，還是像你們小時候一樣，身上帶花紋的啊？”
“那種小豬要煮豬食嗎？”
這個問題顯然超出了他的知識範疇，他自言自語，這會兒左看右看，也沒能得出答案來。
眼看著三頭豬狂風掃落葉一般吃掉豬食，且還沒吃飽，喬喬頓了頓，又熟門熟路的安撫道：
“剩下的等我們吃過早飯了再來給你送。”
隨後衝大王擺了擺手：“大王，等會兒我去廠裡喂過其他幾個寶再來給你帶飯，吃完了就來帶你到新崗位上去哦。”
“汪！”
大王已經做好了調崗的準備，此刻站在那裡威風凜凜，胸前的紅圍兜都越發閃耀了。
等這些事處理完，已經是上午9點多鐘，烏蘭這輩子過年都沒有這麼晚起床，如今乍一享受，竟然還挺愜意的。
畢竟以前每年大年初一，宋大方一家都要回來。
那麼一大家子，做飯招待自然是由烏蘭和宋三成來，以至於他們一大早就得起床了。
而如今，宋大方看起來是不會再回來了。而村子裡曾經天還沒亮就四處拜年的小孩子們已經逐漸長大成人，沒有人再一大早過來喊“拜年啦！”，她難得放鬆，竟然真的覺得還挺不賴。
屋子裡暖意融融，她磨磨蹭蹭穿了新衣服，又戴好大金鏈子，大金戒指，對著鏡子撩了撩頭發時又不禁有些後悔：
“上回小川他媽帶我去洗頭發，說我這頭發燙燙肯定好看。我當時嫌棄又燙又染的要折騰大半天就沒做……現在看看，真有點兒不夠洋氣。”
宋三成眼睛都沒睜開，敷衍的嗯了幾聲就算是應和了。
好在烏蘭並不在意，此刻又打開抽屜，找出陸靜送的一支口紅出來，像模像樣的塗了塗。
嘴唇有了血色，鏡子裡的人瞬間顯得精神許多。
她精神抖擻，自信百倍，打開房門，隻見喬喬正把昨晚的點心盤收拾好，看到她還愣了愣：
“媽媽，你的嘴好紅啊！等會兒吃餃子是不是要【啊——】”
喬喬比劃著張大了嘴：“——這麼吃進去才行啊。不然都要掉色了。”
這孩子，傻裡傻氣的。
烏蘭一點不在意，反而得意起來：“是紅吧？你陸川哥他媽媽眼光真好，真會打扮，看這顏色多正啊——”
“哎喲，累了半輩子了，也到了我該享受的時候。喬喬，快給我盛碗餃子去。”
喬喬點點頭，一點也不覺得麻煩：“好哦，媽媽你要吃什麼餡兒的？我隻給你一個人煮。”
烏蘭都不用多做考慮便直接回答：“每個餡兒都要……”
話音未落，突然聽到院子外頭一陣汽車轟鳴聲，她一愣，忍不住站了起來：
“不是跟烏磊說我們初二了直接去開車嗎？他現在把車開過來，等會兒怎麼回——”
沒講完的話卡在嗓子眼兒裡，烏蘭盯著眼前那輛舊舊的汽車，好心情蕩然無存。
嘖，好不容易舒舒服服過個年，怎麼事兒一波兒一波兒不消停呢？
“喬喬，去，把你爸薅起來，他親哥來了。”
可不就是宋三成親哥嗎？
那熟悉的轎車前頭的玻璃還是他砸碎的呢！
宋三成穿上衣服起來時都懵懵的：“不是都斷了嗎？怎麼大過年的來了？”
“那誰知道。”烏蘭的好心情被打斷，此刻神情很是冷漠，隻用兩個字總結：
“神經。”
倒是宋檀聽到動靜下了樓，此刻看著宋大方一家打開後備箱正收拾著什麼東西，此刻對烏蘭晃了晃手機：
“我剛打電話問大姑了，大姑說年前這家要來送電視表孝心……”
烏蘭不屑地撇撇嘴：“房子蓋好都半年了，這時候來送電視，黃花菜都涼了。再說了，就這小車坐他們一家，你看還能放得下電視嗎？”
正說著呢卻見宋大方真的從後備箱搬出一台電視來，烏蘭眼睛都瞪圓了——
“這麼小？！”
可不就是小嘛。
打從智能電視風靡開始，宋檀就沒見過這麼小的電視了，這個撐死了能有30寸？
烏蘭“噗嗤”一下樂了，這會兒好心情超級加倍，甚至都主動走了過去：
“呦呦呦！這是乾什麼呀？”
毛麗的臉色還有點不自在——下了車就見到烏蘭打扮的暴發戶一樣站在門口瞧他們了。
結果自家這邊兒磨磨唧唧等台階兒呢，人家就站在真台階上一動不動的看著。
要不是還有台電視再磨嘰一會兒，這麵子是真就踩地上去了。
還好今天沒帶兒子他們回來，不然他們這爹媽的臉可往哪兒放？
但饒是如此，聽到烏蘭的冷嘲熱諷，她還是很難表情自然。
還是宋大方自有一股氣度在：“弟妹啊新年好啊，怎麼沒見喬喬他們去給老爺子拜年啊？”
老爺子？
老爺子老太太昨晚打牌儘了興都沒回家，暖暖和和的在自家臥房躺著呢。看宋大方這模樣，他怕是還沒去老宅看吧？
怎麼的？打算把這台小電視親自舉著繞村三圈兒再送過去呀？
也不夠丟人的。
烏蘭很是不屑。
她正準備說話嗆兩句呢，突然見竹林邊的大路上又繞過來一個眼熟的人——
四方臉，臉頰向內凹陷，身邊的喬喬已經下意識又嘬了嘬臉頰，害得烏蘭差點笑出來：
“不許做這個怪樣子，不尊重人。”
喬喬也有點不好意思：“我……我也不想啊……但是看到天宇哥就想做一下……”
沒錯，來得正是周天宇！
聽說他是昨兒傍晚才到家的，如今這大早上的來自己家乾什麼？拜年啊？
說實在的，周天宇要是有這個活泛勁兒，他爸媽何至於這麼操心呀？
烏蘭瞬間把宋大方撂到一邊，而後熱情的問道：“天宇，你怎麼過來了？都要成家的人了，再來拜年，我可沒有紅包啊。”
周天宇愣了愣，果然頓了一下才又笑嗬嗬的反應過來：“叔，嬸兒，新年好！”
轉頭打量著宋大方，再瞧瞧他舊舊的老款車，又看看他手裡鄭重抱著的那台電視，不由愣了愣：
“咋？大過年的還有人上門推銷啊。”
他沒見過宋大方，或者說偶爾節日見過一麵也很快就忘了，此刻瞅著這寫著什麼什麼電視的小盒子就勸道：
“你們還挺與時俱進的，以前上門兒賣財神畫像，現在直接就賣電視了。”
“是不是瞅著家裡兒女們都回來了，故意推銷給老人的？不買不孝順那種。”
他一邊分析，一邊嘖嘖搖頭：
“你看你們，大家都養家糊口的，大過年跑這麼遠來做推銷也不容易。但是你得找準市場定位呀！”
“就這種小電視，我爺爺奶奶都不稀罕用了，這怎麼好賣的出去嘛？”
“你有那功夫，還不如去推銷幾個監控呢！現在村兒裡老人家裡都要安這個。”
這話一說，老宋家人先“噗嗤”樂了起來。
你彆說，你還真彆說！
周天宇這推薦是靠譜的，如今家家戶戶不怎麼看電視了，都琢磨著裝監控這個事兒呢。
宋大方臉色瞬間紫脹。
他剛想說什麼，然而周天宇的推銷嘴皮子練的卻比他更快，這會兒隻見他又對老宋家人笑著，誠心誠意勸說：
“嬸兒，你們可彆買這種電視，雜牌子，廣告還多，還好多收費項目，看電視也看不清，屏幕又小……”
他巴拉巴拉疊出來一堆缺點，壓根沒給宋大方開口的機會：
“其實現在大電視要不了多少錢，1000多到上萬的隨便挑，喜歡哪個買哪個，沒必要買這種。”
“這麼小，進貨價能有兩百嗎？淘淘寶上一抓一大把。”
好好好！
宋檀隻差在心裡鼓掌了。
這半年時間不見，周天宇簡直是大進步啊！缺心眼兒是還有點兒缺心眼兒，可這話卻字字句句都是尖刀啊！
會雲，多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