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給個什麼樣的待遇呢？
張燕平也陷入了踟躕。
畢竟給小區找保安，一個月3500都得有人來排隊。可給村子裡的山啊地啊找保安……
“4000吧。”他斟酌一下定下金額：“工資雖然不高，可按工作內容來說也合適。另外咱們包吃包住，住的地方我不說有多好，可吃的那絕對是沒得挑。”
“逢年過年，咱家的特產湊個禮盒再發發，就算自己不吃，轉手賣了估計也有的是人去收。”
這麼一算，張燕平覺得還行的。
“就是一點，外地人，不能像雇傭村裡人一樣，五險一金都得交了。”
這是肯定的，村裡人一來大多超年齡了，雇用合同很麻煩。再來也不是全年工作，更像是臨時工。而燕然齊霖還有辛老師他們這些年輕人，哪個沒有五險一金？
宋檀想了想也覺得沒有毛病，於是就在小祝支書滿臉的複雜神色中，把消息發了出去。
順帶還招呼著張燕平：“走，畢竟是要小杜哥他們介紹靠譜的人，雖然蔣師傅走了但食堂還是在的，咱再去拍拍宿舍環境，也叫他們心裡有個底兒。”
“行。”張燕平去屋裡拿出三輪車鑰匙：“走吧，你一路也拍拍環境，讓人家了解多些。”
倒是烏蘭嘀咕一句：“那咱們這一千畝地，要招多少人啊？一個月工資不少吧？”
算下來，十個人就四萬塊錢了！真心疼啊！
這倒是個好問題。
宋檀在三輪車上跟張燕平聊了起來：“咱們得分早晚班吧？回頭配幾個屏幕，還得有人盯著監控……”
張燕平琢磨了會兒，大膽提議：“其實咱們種的東西單價高，安保這塊兒還是不要省比較好……你覺得，20個人怎麼樣？”
宋檀默默在心裡算了一筆賬。
一人四千，加上五險一金，差不多得支出5500塊錢。20個人，一年下來支出超過百萬！
宋檀默默吸了一口氣。
但她也知道，張燕平說的20人，其實並不算多。
一千畝地並不集中，四處分散，安保人員也得分散，最好兩兩搭配。而且最好一天分兩班，還要留人盯監控。
這麼一來，20個人能盯著的地方，其實一點不多。
可怎麼想，單請人一年就支出超過百萬，也著實太恐怖了！宋檀深吸一口氣，隻好換了一種計算方式——
一百多萬罷了，一斤西瓜二十塊錢，畝產近萬斤，二十個人的工資，六畝地的西瓜罷了……
不行不行！她本來也沒打算種多少西瓜，換成茶葉好了，30斤茶葉。
這麼想就舒服多了。
宋檀長舒一口氣，此刻慎重點頭：“行！18-23人之間，讓小杜哥他們分彆推薦。如果人不夠，我們也可以去市裡那個退役軍人專場招聘會，聽說有個春季專場。”
三輪車“嗡嗡嗡”地爬著坡，宋檀舉起手機，給小杜哥拍著工作環境的視頻。
……
而這邊，小杜捧著手機皺眉回複，同時還在跟老祝講話：
“老爺子，您瞧，咱們上次出門還挺謹慎，宋檀這一看就是沒發現您身份不一般。”
老祝捧著一根米杆仔細地啃——這東西一人拎了一大袋，可不敢多吃，回來第一天多吃，嘴裡就打了泡，乾脆細水長流好了。
此刻“哢嚓哢嚓”聲響起，老爺子的聲音也含含糊糊的：
“她那叫聰明。”
“那分明是想著自己就一個種地的，我們身份好不好，都不影響她種地。所以乾嘛要想，要猜？大家含含糊糊過了得了。”
這會兒他又問道：“她給的啥條件？”
小杜一五一十：“五險一金，到手4000，包吃包住，另外逢年過節還有特產……”
“嘶！”老祝琢磨一陣：“這待遇不錯啊！”
“確實。”小杜也點點頭。
不說彆的，就這個大環境，一些學曆不高的軍人退伍後假如地方無法安置，還不一定能找到這種像樣的工作呢！
隻看如今大學生的勞動力多麼廉價就知道了，假如麵向社會，不知有多少人會衝到山村來【養老】。
老祝都哼哼哧哧：“我也就是老胳膊老腿了，不然你說白天巡邏晚上值夜，啥不能乾？年底再領個大禮盒回來……嘖！美傻了！”
話雖如此說，但老祝也知道，自己老胳膊老腿無欲無求。但年輕人卻上有老下有小，養家糊口壓力大。
此刻歎了口氣：“小杜啊，你們幾個互相打聽打聽，也都上點兒心。不一定要最厲害的，村子裡要那麼厲害乾嘛？屈才了。”
“但人品得穩當，不然出點啥事兒，我跟小君的臉豈不是丟儘了。”
小杜其實宋檀剛問到時就有想法，隻是如今……
“我倒是有知道些人，老領導前不久還惦記呢。就是吧……這待遇也太好了。”
他倒不是覺得兄弟們不配這個工資，但實在是待遇好，很多條件更好的都願意來嘗試，自己一推薦，推薦的好些個是肢體沒那麼健全的……
這說不過去啊！
老祝也擰了擰眉頭：“你怎麼扭扭捏捏的？在那兒住了那麼些天還看不明白，有啥事直接說！行不行的，你說了人家才知道啊！”
小杜笑了笑，又低聲解釋：“我這不是不好意思麼……”
他想了想，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回話，而是決定晚上再問問小楊他們幾個。
大家其實不是同一批上崗，也來自五湖四海，但如今處的久了，多少也知道些。
18~23個人，這名額不少了。大夥兒湊一湊，不說湊人，辦法也能想得多些，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
想到這裡，再看看宋檀發的消息和她發過來的視頻，忍不住又嘀咕一句：
“條件是真挺好的……”
彆的不說，山上蔣師傅哪怕用普通食材，一天天的花樣也多，還特彆好吃天南海北的胃口都給照顧了。
再看看宿舍，雖是4人間，那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比親戚們說的很多廠裡的宿舍條件都要好了。
這麼一來，他們可真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不然老爺子的臉丟了，難不成他們的臉麵就還在嗎？
……
招人的事暫且不提，七表爺家裡，宋書亮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他好像被孤立了。
就，按理說他一個大老爺們不應該有這種想法的。可誰懂啊，就是這種隱隱約約的氛圍啊！
他爸媽有事隻招呼阿依古麗和兩個孫女，兩個女兒每天歡歡喜喜的都要去村裡姓宋的人家那裡做客。回來之後吃的肚皮溜圓，中午還能跟他爸媽再聊上很多聽不懂的話題……
隻有他，說話也沒人接，講兩句他爸就陰陽怪氣……
宋書亮要不是鐵了心想陪老爺子過個年，這會兒早氣哼哼走了。
可那個感覺就還是縈繞在身邊啊！
就比如現在，大夥吃午飯呢！他爸今天燒了五條鯽魚，還特意撒了香菜和大棚裡零星長出來的幾片藿香。
那股子家鄉的滋味兒，宋書亮簡直是魂牽夢繞！
可那盤子眼睜睜就端到了阿依古麗和孩子們那邊——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他筷子一伸就能夠的，可自己還沒伸筷子呢，他媽就開始分菜了——
“來，阿依古麗，給你挑一條大的！這鯽魚刺多，吃的時候小心點，不過也能磨時間，省得你們中午吃太飽了，下午沒地兒吃彆的了……”
“哎喲，我的兩個小孫女兒，來，啟明，你吃這條，四月，你吃這條……”
兩個孫女的名字翻譯過來就是啟明星和四月，邊疆名字太拗口了，七奶奶一直記不住。
如今小家夥來住了兩天，對這個稱呼已經是一點障礙都沒有，此刻乖巧端著碗就去接了那條魚。
剩下兩條，七表爺嘴邊還掛著笑：
“怎麼著？就剩兩條了，不然你吃吧。我們倆老的吃這麼好的東西，不是糟蹋了嗎？”
好家夥，這孩子還在身邊呢！
宋書亮一陣羞惱，這會兒眼疾手快的把魚又塞到老兩口碗裡：
“爸，你看你，我也不是非要吃這魚，你說這話乾什麼！再說了，咱一共6個人，你就做5條……我還想嘗嘗咱家香味兒呢。”
他說著，也有點委屈。
七表爺卻不緊不慢：“主要是這魚貴呀，不好買！不信你問阿依古麗。”
阿依古麗此刻已經開始小心的挑魚刺了，聞言頭也不抬的嗯嗯點頭：
“是呢，宋檀告訴我，這魚他們前幾天剛賣，四十塊錢一斤——爸爸媽媽，你們對我實在太好了！”
“四十塊錢一斤？！”
宋書亮大呼小叫起來：“這不會就是那種茶葉一樣，特彆難弄的頂級品質吧？爸你也真是太舍得了。”
雖然鯽魚個頭小，幾條加一起也就兩斤多點兒，可這個價格擺在那裡，總給人一種很昂貴的感覺。
而小女兒挑刺挑的有些不耐煩了，這會兒又一伸手：“爺爺，我想吃個豆腐乳鍋巴飯團。”
“好好好！”七表爺趕緊點頭：“給你捏好了，在鍋裡溫著呢！你先吃魚，慢慢吃，吃完了再吃飯團——我還給你包了個鹹蛋黃。”
哇！
香噴噴流油的鹹蛋黃！
兩個小姑娘的口水都要下來了，這會兒看桌上那條半大不小的魚，再次打疊起十二分的耐心，一點一點的消磨著。
宋書亮：……
他聞著香噴噴又格外刺激人的鯽魚，再看看桌上普普通通的蘿卜絲炒肉和白菜燉豆腐。
雖然啊，雖然這兩個菜吃的都挺新鮮的，滋味也非常好，可跟這鯽魚一比，壓根就不是一個檔次！
都說老人容易隔輩疼，可隔輩疼，怎麼自己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呢？
想到這裡，他心裡也挺堵得慌的。這會兒吃飯的胃口瞬間消退，草草扒了一碗米飯，就將碗往廚房裡送：
“我出去溜達一下。”
七表爺頭也不抬：“去吧。”
好好好！
宋書亮看著埋頭乾飯的幾個人，活脫脫他們才是一家人，而自己是個不被待見的外人！
他將碗往灶台上一放都走到廚房門口了，突然又想起什麼折返回來。
掀開鍋蓋，瞬間！大米霸道的香氣撲麵而來，鍋裡微微餘溫烘著的三個飯團放在那裡。鍋巴的焦黃和白瑩瑩的大米混雜，再想想中間包著的流油鹹蛋黃和什麼豆腐乳……
吸溜！
就那麼一瞬間，宋書亮都覺得自己沒出息的湧出了口水！可明明他剛才也才乾了一碗飯呀！
這甚至隻是幾個平平無奇的飯團！
他想忍住這股饞勁兒，可轉念一想：這是自己家呀！
憑什麼有東西還得忍著不吃！更何況隻是區區幾個飯團罷了。
於是手一伸，挑了中間那個大的，溜達著就往外走去。
一邊走，一邊咬下第一口。
等到阿依古麗幫忙收拾著盤子碗回儲方式，卻見廚房門口的台階上正坐著一個熟悉的人
“你在這裡乾嘛？”阿依古麗好奇的看著他。
身後，兩個女兒也一本正經的端著個空碗往回走，聽到這話，好奇的探頭看了看。
阿依古麗於是更生氣了：
“你沒看見爸爸媽媽在忙嗎？你為什麼閒著坐在那裡都不願意去給他們幫忙？”
“啟明和四月都會幫忙刷碗了！”
宋書亮迷茫的抬起頭來，而後看到他們，眼神又變得控訴：
“我就想知道，你們這兩天在家，是不是天天吃這種好東西啊？”
他團團轉了兩圈，到底難抑這種複雜的情緒，再次抬高嗓門：
“爸，媽，怎麼這兩天我從來沒有吃到過這種好東西啊！”
他攤開手，想展示一下上頭的飯團，可手掌已經連米渣都不剩了，於是連忙變換手勢，指向了廚房的灶台。
“為什麼什麼都沒我的份啊？”
不等七表爺回答，阿依古麗似乎想起來什麼，這會兒趕緊去掀開鍋蓋。
卻見鍋裡頭，原本應該烘著的三個飯團，就隻剩兩個小的了。
“宋！書！亮！”
阿依古麗生著氣，此刻氣哼哼地說道：“沒有為什麼！我和女兒會燒火，會陪媽媽散步，會陪爸爸洗菜收拾……你呢？你隻會到處跑然後打遊戲，直到找不到人！”
“爸爸是對的，好東西就不應該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