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救雛(1 / 1)

陳淩去年打的柴,本來是夠用一整年的。

沒想到今年這麼多人來家作客、住宿,不知不覺耗去了大量的柴火。

廚房後高高的柴垛,現如今已經隻剩下那麼幾根了。

所以在把打的竹木乾柴全部背回來之後,陳淩把睿睿交給蘇麗改看著,自己又上山打柴去了。

陳淩雖說是有名的懶散,但小時候還是經常跟著父親,或者跟著小夥伴們上山撿柴的。

打豬草、砍柴,是那時候娃娃們經常乾的事情。

也不覺得苦累,玩著就做了。

引火的柴,一年四季是不缺的。

比如蘆葦、麥秸、玉米秸稈、豆其等……都可以引火。

但不耐燒。

缺的是木柴。

木柴砍起來費力,是漢子們乾的事。

小娃子們多是撿乾柴。

不過小時候不覺得這是什麼累人的活,隻覺得大人們揮舞斧頭、砍柴刀,拉扯鋸子很是威風,便也想參與進去了。

現在早已感覺不到那種樂趣了。

“四爺爺,你也出來撿柴啊。”

走到西山,陳趕年和王來順也在這裡撿柴火呢。

陳趕年咧著沒了門牙的嘴,笑嗬嗬道:“放著羊,沒啥事,就順便撿點,俺這天天出來放羊,隔三差五撿就夠使了,跟你們不一樣。”

王來順也說:“富貴弄了兩趟柴了,還不夠用麼?”

“是啊,不咋夠用,怎麼也得再堆一個柴垛,省得老出來忙活。”

陳淩微笑著點點頭。

王來順最近挺喜歡找陳趕年的,彆人除了村裡會計之外,都不咋愛搭理他了。

就整天跟著陳趕年放放羊,收拾收拾菜園子啥的。

除了吃飯的時候,一般不咋愛回家,一回家就容易跟梁桂珍吵架。

“這是對的,富貴不知道你還記得不,就你那小時候,有個五六歲、七八歲的時候,左近的幾個縣裡都願意咱們這邊嫁姑娘。

就是知道咱們縣裡‘柴方水便’。”

“柴方水便,呃,我小時候好像是聽說過這說法,不過一直也沒明白啥意思。”

“嗨,這有啥不明白,柴火和水方便唄,就是依山傍水的地方,進山砍柴方便,離河近了,澆地方便,不怕乾旱了沒好收成。

那時候姑娘嫁人,都得看看男方家裡是不是柴方水便,這樣的地方日子能過得好,你看你大姑,嫁那個地方就不行。”

“還有這說法啊。”

陳淩確實第一次聽聞,怪不得人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上年紀的,知道的就是多。

陳趕年自從不再湖塗之後,那真是老年間的故事一籮筐,堪稱活故事簍子。

陳淩最喜歡聽他和陳三桂講故事了。

“是唄,你今天啊,往南走走,那邊構樹和苦楝樹多,能砍就砍,全是燒柴的料子。”

“對,你往南走走吧,先前刮風下大雨,河邊刮倒的樹也有不少,裡邊天牛啥的都給掏空了。”

王來順緊跟著道。

“行,那我去看看。”

在西山接近南山的地方,山溪附近,一處崎區的羊腸小道旁,果真有一些倒伏的樹木,上麵長滿了木耳和厚厚的苔蘚。

周遭也有長勢出現問題的構樹。

構樹、楊樹,長得快,但不成材,最後都是拿來當柴燒的料子。

當然了,構樹號稱北方榕樹,到處能活,連房上有點縫隙也能長出來,山裡就更彆說了,非常之多。

長得也快,陳淩拿著斧頭,劈裡啪啦的砍過去,不一會兒就放倒了好幾棵粗壯的構樹。

按山裡的規矩。

砍柴,其實要選草木相對茂盛稠密的地方,然後要學會挑揀那些乾枯的枝丫、倒伏的乾焦已久的雜樹,或者被人鋸倒後水分已經完全乾掉的大樹。

這樣就可以多挑一些木柴回家了。

不過陳淩不管那些個,簡單的砍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就摞的高高的,足有一米五六高的柴垛,一下子背起來扛回家。

倒伏的樹木,枝杈砍掉,樹乾也直接扛回去。

他健步如飛,來回運兩三趟即可。

讓那些轉悠到農莊玩的外地人看到後一臉愕然,都說這人怪不得是打野豬王的,這力氣不是一般人有的。

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居然能扛這麼多柴,還能扛起來大樹。

真是人不可貌相。

“富貴老弟,忙活完了沒?”

陳淩正在廚房後堆柴垛,省台的老郭腳步匆匆的走過來。

“快好了,咋了?”

“嗨呀,你不是不建議咱們再打攪那些丹頂鶴麼?正好我們再拍幾下小鶴也就算完工了……

沒想到,組裡有兩個人剛剛拿著望遠鏡發現,有兩個丹頂鶴巢穴裡的蛋難產了,蛋的表麵破了洞,也有裂紋,但快倆小時了就是沒小鶴出來啊。”

老郭急得跺腳。

他們和丹頂鶴相處久了,也有感情了。

“啊?難產?鳥類哪有難產的,是難破殼吧?”

陳淩擦了擦汗水:“唉,我以為沒事了,我之前還問過專門追蹤瀕危野生動植物韓教授,他說這些丹頂鶴很可能是由於洪災損失過一窩蛋之後,趕在繁殖末期生的第二窩。

這第二窩像是趕工一樣。

容易導致小鶴無力破殼而窒息死亡,或者導致弱雛,體弱多病,破殼後也不易成活。

沒想到真被他老人家說中了,這事兒還是發生了。”

“老弟你既然問過專家,知道該咋辦嗎?”

老郭很急切,因為他看到大丹頂鶴翻了幾下蛋之後,就專心對著已孵化的小鶴喂食,對於沒破殼的蛋有點想放棄的意思。

“能咋辦,隻能人幫它們破殼唄,不然在蛋裡頭憋死嗎?”

陳淩找出來一個竹筐:“走,上山把蛋弄回來,咱們幫它破殼,對了,幾個蛋沒破啊?”

“兩個蛋。”

老郭步履匆匆的跟在他身後:“三對丹頂鶴,每窩下了兩個蛋,現在有兩窩裡隻出了一隻小鶴,各剩了一個沒孵化。”

“哦,那我知道了。”

陳淩一聽,就知道肯定是除了那兩個大賊鳥外的兩對鶴了。

那兩個大賊鳥去年就在自己家蹭吃蹭喝,體質比其他鳥好,身體健壯了,下的蛋也會更好。

上午喂食的時候,有小娃子就發現,有兩隻小鶴吃得特彆快。

還嚷嚷著讓陳淩多喂點魚。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向外走,農莊外頭現在人很多。

不是圍著豬王打轉,就是帶著孩子在水渠旁逮青蛙、撈蝌蚪。

而且又有新的遊人趕來。

很熱切的與陳淩打招呼,說之前在這兒買過粽子和一些特產之類的。

這會兒是想問陳淩能不能帶他們看看小狗。

有狗群看著,母狗也很護犢子,他們不敢接近。

陳淩擺著手,也是步履匆匆往前走著:“我現在有事去山上,回來再說。”

大太陽照著,溫度越來越高。

即便有高高的蘆葦遮擋,拖延下去,未破殼的小鶴也會越發生命垂危。

而且鳥蛋久久不破,後麵大丹頂鶴還會將鳥蛋扒拉出去,將其丟棄。

這事可不能一直耽擱。

兩人急著往山上趕,連跟在韓少博和鐘老頭身邊畫小貓的睿睿喊爸爸,陳淩也顧不得多搭理兩句。

隻說讓他乖乖地,自己一會兒就回來,然後便上山去了。

山中湖。

省台一眾人的氣氛有些焦灼。

倒是蘆葦叢中的丹頂鶴,帶著小鶴在淺水區溜達覓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真的心大,還是明白兩顆蛋沒救了,已經傷心過後,決定放棄了。

陳淩他們兩撥人依然是劃著小船,一邊拿小桶喂魚,讓丹頂鶴們放鬆警惕,一邊悄悄分開清脆高密的蘆葦叢,緩緩的把船駛入進去。

蘆葦叢中,三個巨大的半碗型鳥窩離得不遠,懸浮在淺水區,周圍蘆花隨風搖晃,也有一片荷花盛開。

視野還算開闊。

所以他們一進來就看到了那兩個鳥窩裡僅存的兩顆蛋。

一個窩裡一顆。

鳥蛋為橢圓形,有鵝蛋大小,枯黃色澤之中,顯灰白色,與蘆葦顏色相近,也是一種保護色吧。

上麵明顯有了裂紋和小孔,但就是不見小鶴破殼出來。

“怎麼搞?直接去窩裡取?”

“嗯,我來吧。”

陳淩從船上跳下去,扶著船幫,剛要接近丹頂鶴巢穴。

這些大鳥就怒氣衝衝的張開翅膀,嘎嘎叫著,用長而尖的大嘴啄了過來……

兩隻大鳥去啄他的伸過去的手。

剩下的‘啪啪啪’拍動翅膀,往他腦袋和臉上攻擊。

攻勢十分迅猛。

“哎,小心。”

眾人見狀急忙提醒,想用竹竿去幫陳淩。

陳淩卻隻是一隻手護住麵部,一手在身前揮舞著驅趕,趁著它們後退的時候,眼疾手快的再次伸手把兩枚蛋拿在了手裡,放進了船上。

“往外劃,退出去……你們先幫小鶴出殼……”

陳淩揮舞著手,不斷擋著大鳥們的攻擊,口中喊道。

“啊?”

“這怎麼弄啊,彆把小丹頂鶴弄死了。”

眾人這時都慌了,捧著兩顆蛋,手都有點發抖,不知道怎麼去下手幫忙破殼。

陳淩見此,從就近的一條船上扯過來長竹竿,對著幾隻丹頂鶴揮舞了幾下,把它們趕開。

然後自己也爬到船上。

“走,岸邊再說,我還想著讓你們破完殼,就把小鶴放回窩裡去的。”

陳淩顧不得渾身濕漉漉的,抹了兩下臉,往後一看,那些大鳥還在氣憤不已的拍著翅膀,啪嗒啪嗒的踏著水,邁著大長腿像施展輕功水上漂一樣,追擊過來。

連蘆葦叢裡的小鶴都丟下不管了。

當然也不是完全不管。

它們隻是把這片蘆葦叢當成領地,先前對人和善,現在去它們窩裡鼓搗了,才觸怒它們。

“真是的,這些鶴也太怪了吧,自己孵不出小鶴來,還不讓咱們幫忙?”

“嗯……這個……可能還沒完全放棄吧,再說它們又聽不懂人話,還以為咱們要傷害他們呢。”

“唉這下完了,好不容易培養出來感情,以後恐怕都接近不了了。”

“……”

眾人唉聲歎氣。

陳淩則是見船離開蘆葦蕩範圍後,丹頂鶴們放棄了追擊,便拿起一枚鳥蛋觀察情況。

先是聞了聞,裡邊還沒發臭。

又放到耳畔聽了聽,還能聽到微弱的聲息。

證明還是有救的。

這時船到了岸邊。

陳淩就順著蛋殼上的裂孔,輕輕掰開一枚蛋的蛋殼,對旁邊的人道:“從竹林抱點乾竹葉過來……”

然後蛋殼緩緩裂開,裡麵黃褐色毛茸茸的小家夥就顯露在人們眼前,還帶著些許濕漉漉。

看著已經奄奄一息了。

“啊呀,陳哥,都這樣了,這還有救嗎?”

“不知道。”

陳淩搖頭,把另一顆蛋也輕柔的掰開。

裡麵的小鶴也是這種情況。

虛弱、奄奄一息。

兩隻小家夥放到乾燥鬆軟的竹葉上,全都軟趴趴的不動彈。

“我們村裡孵小雞、孵小鴨子也有這樣的,不過也有能救活的,帶回去試試吧,得先喂水。”

陳淩說著,讓人去竹屋那邊拿了一個破舊的籃子,之後鋪好乾竹葉,把兩個聲息微弱的小鶴輕輕放到上麵,提著籃子帶到山下去了。

到了今天這會兒,其實省台的拍攝工作已經結束了。

拍到昨天出殼的小鶴就可以結尾。

但最近村裡不是熱鬨麼。

老鱉也重新出現了。

他們就還是決定像上次拍野豬王一樣,拍好的讓人送回去,這裡留著人繼續等老鱉。

想親自拍到鱉王爺出巡怎樣怎樣的。

也還好,他們決定逗留一段時間,這才發現這兩枚沒有破殼的蛋。

不然這兩隻小鶴再晚一會兒,絕對會被憋死在蛋裡的。

“陳哥,要喂什麼水?清水嗎?我去打。”

“不用清水,喂我魚缸裡的水,我自己來就好。”

陳淩放下籃子,拿來針管,拔掉針頭,從養觀賞魚的水缸裡頭抽了滿滿一管子。

而後伸出一根手指頭,小心的扒拉開小丹頂鶴的嘴巴,往裡邊緩緩的、一滴滴的喂水。

“這是在乾嘛?從山上撿來兩隻小鴨子嗎?”

韓少博帶著睿睿和大頭幾個年齡小的小娃走過來,門外也有人在張望,但他們是不敢進來的,有狗在外頭看著。

“這可不是小鴨子……是小丹頂鶴,兩天了,自己不能出殼,富貴幫它們破殼了,這會兒喂喂水,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呢。”

省台的老郭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