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苗家獵事一(1 / 1)

“陳兄弟,你們過來吧,咱們先進寨子。”

那個瘦領導衝他們招招手,露出一個微笑,這兩個領導其實對山裡的情況也不是那麼了解。

反正現在這邊也沒禁獵,苗寨也有保留土槍的,野獸泛濫,自己解決就是了。

沒有大事,他們是不怎麼下鄉的。

現在詢問過後,就對走過去的陳淩等人說道:“和你們路上說的差不多,就是野豬的事,這兩個月山裡野豬鬨得厲害,冉家寨他們幾個寨子聯合拜了土地爺,在舉行獵事。”

陳淩等人聽著他的話,同時也在打量那兩個苗族青年,隻見這兩人再次看了他們一眼,就背著槍扭頭走了。

“走吧,彆管態度咋樣,先見到我二哥人再說。”

陳淩衝眾人說一句,率先跟了上去。

那兩隻太行犬還在盯著樹上的野猴子嗚嗚低吼,被山貓硬生生扯著鏈子拖著跟上前來。

接著向著西南方向沿著忽高忽低,陡峭難行的山路前行。

不多時,越過一道山脊,前方竟然忽的平坦開闊起來。

陳淩等人誰也沒想到,在這麼高的地方,群山之間會有這麼大的一片平平的壩子。

壩子裡麵是鬱鬱蔥蔥的綠草地。

一群群黃牛、馱馬,在空曠的草地上,悠閒的甩著尾巴,啃著青草。

壩子周圍是小小的村寨。

以及村寨附近,被濃密的野草和樹木遮擋的小塊分布的農田。

阡陌相通,雞犬相聞,零星散落在村寨外的大樹之下,還有嘩啦啦的小河流淌。

兩個縣領導介紹說,這地方叫三溪坪。

有三個苗寨在壩子周圍。

最近的這個就是冉家寨了。

沿著西麵山腳的小河就能走到。

“三溪坪?這裡挺涼快的啊。”

陳淩深吸口氣,這裡藍天白雲,涼風岑岑,雖然壩子平平坦坦,沒有大樹遮陰,卻全無夏日的酷熱,隻是隨著山林竹木搖晃,送來陣陣清爽之意。

也有穿著苗人服飾的男女,零零散散走出來,或背竹簍,或背著獵槍,或拿著鞭子,在四麵的村寨附近活動。

見到他們這些外人,就停下來好奇的張望。

應該是和這兩個冉家寨的年輕人一樣,吃過午飯後就開始出來到四麵山上閒逛的。

“是挺涼快,這苗寨我遠遠看著也沒多奇特的地方啊,不是我想的吊腳樓啥的。”

趙大海站在一塊石頭上向不遠處的冉家寨望著,嘴裡都囔。

“這肯定的,又不是老南邊的苗人了,這裡的環境也不濕熱,住啥吊腳樓啊。”

山貓回了他一句,然後又怕他管不住嘴到了人家寨子裡亂說,就讓他待會不管有啥事,都不要說話了,讓陳淩和王慶文先去跟人交涉就好。

趙大海聽了很無奈,這一路上都叮囑他幾遍了,怎麼就這麼不放心他的嘛。

不過也沒說啥,摸摸背後包裡的槍和錢,心想應該不會有啥事,有也不怕的。

陳淩這時也和王慶文小聲商量了兩句話。

冉家寨已經在望了。

首先看到的是寨門,像牌坊一樣的,樹立在村寨之前。

村寨裡頭的建築確實不像正經苗族那樣的吊腳樓,而是和風雷鎮那邊山裡的村寨差不多,以磚木結構為主,房瓦也是青黑色的房瓦。

當然……

也多了很多的苗族風情。

比如懸掛的飾品,和貼的神像,以及廟宇等。

與漢民的差彆肯定是大了去了。

不過也有一樣的。

比如土地廟。

這裡的苗人和風雷鎮那邊不一樣,不供奉山神。

反而和陳王莊那裡似的,進山打獵采藥祭拜的是土地爺。

“陳兄弟,待會兒有啥事先彆著急,事情沒你們想得那麼嚴重,有我們兩個在,萬事好商量……”

這時候,那個胖領導見進了寨子,陳淩等人有些戒備,而且一路上說的話,他也聽見了一些,所以就提前囑咐道。

生怕把事情鬨得更壞。

陳淩嗯了一聲,知道這兩個領導的意思是先交給他們去交涉。

也沒多說什麼。

和王慶文腳下步履匆匆,跟在那兩個年輕人身邊,很快走過了寨門後不短的一段路,走入了村寨當中。

冉家寨這個苗寨並不大。

但這個時間點,寨子裡的人還是不少的,在忙活著各種事。

見到他們這些外人,都好奇的看過來,也有衝兩個苗族青年詢問的。

得到答複後有的恍然,有的也很戒備、抵觸。

之後,兩個年輕人帶他們來到一個苗族老人家裡,用族語交流了幾句。

這個老人瘦瘦的,個子小小的,倒是比這兩個年輕的小夥子態度和善多了。

拿著一個煙鍋子笑嗬嗬的走過來說話,又和一胖一瘦兩個縣領導打過招呼,就轉身帶著他們走到村寨後一處荒僻的小院子。

剛一走近就聽到了裡頭熟悉的狗叫聲。

是小黃狗在叫。

那小老頭推開門之後,院內的小黃狗就激動的搖著尾巴向陳淩和王慶文跑過來。

王慶忠正在屋前門檻上,無聊的給馱馬喂草。

看到他們也是又驚喜又激動。

陳淩等人看到他沒有受什麼罪,也沒挨打,就稍稍放下心來。

然後就問詢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慶忠經常在這幾個縣翻山越嶺,行走多年了,也不是個不穩重的人。

對苗寨了解也比彆人多。

聽他以前說過,跟苗鄉這裡的人也打過交道的。

按理說不應該出什麼意外。

“是啊,本來是挺順利的。”

王慶忠無奈苦笑,指了指嬉皮笑臉圍著陳淩兩人吐著撒嬌的小黃狗:“是這狗不聽話,半道上見到人家帶著攆山狗打野豬,就衝了上去,結果一個照麵就被野豬頂飛了。

它被頂飛了倒沒啥,還讓人家幾個寨子的攆山狗也受到了影響,野豬發了狂一樣,逮到機會就衝散了狗群,直奔人撞了過去,一連傷了三四個人……

就這,彆說在苗寨了。

就是在自己的村裡、寨子裡,人家也得找你的事,你說是不是?

而且苗寨呢,講究的也多。

你打亂了獵事,這是對人家的神靈不敬,土地公被惹怒了,會懲罰他們,以後就再也打不到獵物了。

所以,那天這裡的苗人一個個都火大得不行。

直接把我押到寨子裡來了。

隔天才讓我和認識的騾子隊捎了口信兒回去,唉……

我也沒想到你們來這麼快。”

這番話說完,大家都愣了。

怪不得人家那兩個小年輕看他們的眼神有些不善呢。

原來還傷到了人。

這真是……

然後齊刷刷把目光轉向地上吐著舌頭打滾,絲毫沒有一點害臊和羞愧的小黃狗。

“你這家夥,就不該把你帶出來,淨給惹禍,趕緊滾一邊臥著去。”

王慶文黑著臉踢了一腳。

小黃狗不如黑娃它們聰明,但畢竟是農家養的狗,肯定是能聽懂一個‘滾’字的。

頓時也不敢再吐舌頭了,連搖尾巴的速度都緩慢了下來。

耷拉著腦袋,眼神心虛的瞟了王慶文和陳淩兩眼,小跑到馱馬後麵臥了下去,眼珠子還盯著這邊小心翼翼的看著。

王慶文趕完狗,看向兄弟,皺眉道:“你出來還帶它乾啥,以前不帶狗不是一樣好好的。”

王慶忠顯然也怕大哥,撓頭嘿嘿笑道:“這不淩子交給咱們的買賣挺重要的嗎?新萍又得在家守著那一攤子,我想來想去還是帶上狗吧。”

意思是這走一趟比倒賣糧食賺得多,帶狗放心一點。

而且倒賣糧食的話,不起眼,山裡的馱馬隊,騾子隊大部分都是運載糧食。

現在他不乾那個了,換成賣衣服了,這在有經驗的人眼裡,一眼就能看出來。

所以還是帶狗吧。

而且今年山裡也確實不大平靜。

有狗示警,在山裡行走也不那麼需要時刻警惕操心了。

“唉,二哥沒錯,隻是這狗的性子,不適合往外帶。”

陳淩咂咂嘴,有點牙疼的看向王慶忠:“我給咱爹挑的狗就是給他玩的,看家護院還行,往外帶真是一點也不靠譜,帶一條蛇狗都比它穩。”

小黃狗本來就是調皮愛動的性格,買它回來的時候,才不足兩個月就扯著賣狗那人的筐子背帶到處亂爬了。

後來加上跟著王真真到處瘋玩,性子就更野了。

性子野也就算了,關鍵還是虎頭黃的血統,又沒有訓過,這帶出來就純粹是惹禍的性子了。

“……富貴,我看這狗的獵性應該是出來了吧?”

山貓左右打量了小黃狗幾眼,開口道。

“是出來了,虎頭黃本來就獵性重,就算不當獵狗養,慢慢長起來後獵性也會跟著出來。

不然也不會見到野豬就興奮上頭,直接往上衝了。”

陳淩點點頭,說道。

不是當獵狗養的狗,有了獵性,或者獵性很重,這在農村不罕見。

比如有的狗本來從小拴養。

某一天放開了,撲咬家裡雞鴨,嘗到鮮血滋味,激發出了獵性。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慢慢地,甚至會發展到傷人。

最後沒辦法,隻能被打死或者拋棄。

他們陳王莊那邊前些年的時候,這樣的狗都送到王八城的礦場看礦了。

那裡的人就喜歡這種狗。

送過去還能換倆錢。

不然留在家一個看不住,就會傷人傷害家禽啥的。

王慶文聞言看過來:“這狗能訓訓嗎?我就怕它不老實。”

陳淩搖頭:“到這麼大,已經難訓了,在家養著跟著人玩,以後彆往外帶就好了。”

“嗯?不是說有好狗帶,或者狗王壓著就行,讓它跟著黑娃兩個一段時間學學……”趙大海說道。

“也沒必要了,這性格陪娃娃們玩也不錯的。”

陳淩擺擺手。

他前年的時候和山貓在老丈人家就說過,這小黃狗的脾性不適合做獵犬。

天生就不穩重,訓也沒用。

而且虎頭黃大多都是死腦筋,性格定了,很難改。

離了黑娃它們原形畢露,費那勁乾啥。

“不說狗了,縣裡兩個領導去跟這邊的人談了,咱們等等看,待會兒怎麼解決吧。”

那小老頭和兩個年輕人把他們帶過來後,就和兩個領導去彆的地方談話了。

……

大概又等了快二十分鐘。

一胖一瘦的兩個人走進來,帶來了商議的結果。

意思是這次的事傷了人不假,但更重要的是,衝撞了神靈。

所以首先要求王慶忠想辦法去打到一些較為貴重的獵物,祭祀苗寨的土地爺,求得原諒。

然後才是賠償的事情。

賠償也不要你的錢。

而是要求王慶忠的那些時興的新潮衣裳,下次帶過來的時候,他們寨子要每人免費挑選一些。

當然,這個最多也不會超過三件。

一聽這些條件,大家都有點吃驚了。

不是覺得這些條件苛刻。

而是覺得比想象中的簡單多了。

這也就是這個年月的人了。

而且還是山裡,不經常與外界溝通,連縣城都破破落落的。

所以提的要求在他們自己看來或許已經很過分了。

陳淩和趙大海幾人卻覺得十分淳樸實在。

衣裳不說了。

本來就不值幾個錢,真要認真算一筆賬的話,比賠償醫藥費那可是少多了。

至於用獵物祭祀土地爺……

陳淩和山貓對視一眼,微微一笑,眼睛都是明晃晃的透露著一個意思: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