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歸玩笑,陳淩之前確實有帶的心思。
而且不止雞鴨,連鵪鶉、果酒、大雁、野鴨子、野豬肉他也都想給帶過去。
這怎麼說也是王素素婚後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回娘家,他就想給老丈人和丈母娘多帶點東西。
這樣回去,彆的不說,起碼同寨子的見了,媳婦臉上也有光啊。
不過仔細想想吧,山高路遠,東西太多也不行。
後來一咬牙,心說就先緊著這年月大家夥認為的好東西來吧。
反正這日子還長。
不行以後多去送幾次嘛。
年前年後的,來回多跑跑。
媳婦不方便的話,他閒著沒事,可以自己去送。
路熟了之後,遠近就不是啥問題了。
……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
陳淩哼著小曲兒,在腐朽的枸桃樹堆翻找蟲子,扒開枯爛的樹枝亂草,被掩蓋的潮濕土地,還有滿是蟲眼的樹乾就暴露出來。
不管是潮濕的土地,還是蟲蛀嚴重的樹乾,都可以輕鬆的找出來許多白嫩肥碩的蟲子。
這是鋸木蟲,又叫雞母蟲,是獨角仙的幼蟲。有時能夠聽到木製家具或者梁木傳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其實就是這玩意兒在作祟。
天氣變冷之後,蚯蚓深處地下,比較難挖,這時候再想找魚餌的話,鋸木蟲是很好的替代品。
陳淩俯身彎腰翻找出來幾條,握在手心,忽然從他兩條褲腿之間蹭蹭蹭的鑽出來兩隻小東西,就像是兩隻黃色的大耗子似的,圍繞在他腳邊來回撒著歡又跑又跳。
不一會兒又跑來三隻個頭兒較小的三隻小家夥。
是小黃和小胖一家。
它們跟著陳淩吃好喝好,智慧高了本事大了,活動範圍也變得越來越廣。
不僅在村子裡來回亂竄,也時常來到村外的野地覓食。
初冬土燕子飛走之後。
附近水庫堤岸的土崖上,很多土燕子留下的土穴,都會被各種鳥類占據用來過冬,大多數是麻雀之類,沒有土燕子警惕性高,一逮就是一窩,因此黃皮子們常常來這附近溜達。
王真真在家說過幾次。
出來玩的時候,總在附近看見它們的身影。
沒辦法,三隻小崽子太好認了。
生來基本就在陳淩家裡長大的,跟其他黃皮子比起來,不怎麼怕人,整天就在村民們的眼皮子底下跑來跑去。
遇到人驅趕,還要露出凶狠的模樣反抗,由於它們跑得快,還學會了飛簷走壁,根本不怕人追,也不怕狗,膽子大得很。
也就是不去禍害雞鴨,村民見了攆走就不怎麼搭理它們。
不然指定要被村民們想法子對付了。
“好了好了,不要鬨騰了,過來幫我找蟲子。”
陳淩無奈笑了笑,蹲下來給它們分彆喂了兩隻鋸木蟲,便帶著它們去草木堆裡找。
小黃和小胖倒是聽話,找到後就乖乖叼進竹簍。
三隻小皮子卻依然是乾啥都不老實,鑽進這些橫倒堆放的枸桃樹縫隙之間,到處試探著嗅著,發覺哪裡有蟲子後,就用爪子扒開樹皮吃進嘴裡。
一個個的嘎吱嘎吱吃得相當儘興。
陳淩也懶得管它們,蟲子找夠了,就提著魚竿竹簍去釣魚。
它們見此又躥跳著跟過來,順著陳淩褲腿往上爬,然後一個跟一個跳進竹簍,想去吃剩下的鋸木蟲。
結果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挨了陳淩的巴掌。
跟黑娃一樣,它們是挨揍習慣了。
都不怎麼當回事的。
轉眼就沒事人一樣,在陳淩找石頭坐下,拋鉤之後,它們三個就跑到跟前,對著水裡魚線入水的位置,好奇的看個不停。
小黃和小胖也根本不管這三個小崽子,隻是安靜的趴在陳淩大腿上,互相舔舐對方的皮毛。
很快,有魚上鉤了。
陳淩還沒把魚提上來,三隻小皮子就興衝衝的跳進水裡,遊過去合夥把一條大鯽魚拖了上來。
“好了好了,抓魚就抓魚,不要咬魚線,再咬挨打了啊。”
入冬之後,水位下降,水裡的魚也少了很多。
但今天的收獲卻不賴。
坐在水邊,隔不了一會兒就是一條大魚上鉤。
全被三隻小黃皮子下水咬住,撅著屁股奮力的拖到岸上。
皮毛濕透了,也玩得不亦樂乎。
竹簍很快滿了。
陳淩瞧著天陰沉沉的,太陽還是沒露出腦袋來,就不想再釣了。
準備回家。
但三個小家夥卻興致很高,自發的給他找蟲子去了。
沒一會兒就叼過來一隻,速度飛快。
於是陳淩就繼續坐在原地垂釣。
把竹簍的魚丟進了洞天喂老鱉。
今天的魚幾乎全是鯽魚。
而且個頭就沒有太小的。
主要是也是因為鯽魚這玩意兒跟彆的魚不大一樣。
它不怕冷,其它魚天冷之後就不愛動彈,也不咋吃東西了,它們卻還在四處找吃的,見到吃的就會立馬遊過來,是很好咬鉤的。
所以,沒花多長時間,陳淩的魚簍就又要放不下了。
“哢哢哢。”
這個時候,一陣急促尖銳的叫聲傳來,正在打瞌睡小黃和小胖一支棱就爬起來了,從陳淩大腿跳下去,躥躍之間速度極快,眨眼就沒了身影。
陳淩知道這聲音是黃皮子遇到危險時候發出的叫聲,鼬科很少叫,被逼急了才會發出如同打噴嚏似的哢哢聲音,跟它們相處久了,自然熟悉得很。
就也趕緊放下魚竿追過去。
本來他是沒當回事的。
這三個小家夥跟黑娃是一樣一樣的,招貓逗狗的,沒有安分的時候。
之前就因為不肯吃虧,被人驅趕了不跑,非要回去齜牙咧嘴凶人家,結果被彆人家的大鵝追著咬,都追進家了,毛差點被叨禿。
但是追到跟前,聞到一股劇烈的臭味之後。
陳淩才認真起來。
要知道,以前這三個小家夥被鵝攆著啄咬的時候都沒放過臭屁,隻當做是耍鬨。
今天也不知道遇見啥了,情況這麼嚴重。
於是捏著鼻子上前,就見水邊蘆葦掩蓋之下,竟然藏著一個洞窟,三個小家夥在小黃和小胖的帶領下從洞穴灰溜溜的跑出來。
陳淩瞧了它們兩眼,全身上下倒是沒地方受傷,不過明顯有點驚嚇過度,安安靜靜的靠在他腳邊,畏懼的望著洞口,比以前老實太多了。
“這是啥洞,這麼大?”
陳淩心生疑惑,捏著鼻子走近,俯身仔細查看起來。
他視力好,能夜視,洞黑也沒啥妨礙,能清楚看到裡麵的東西。
但是左瞧右看一番,隻看到裡麵些許雜亂痕跡,以及洞口附近的一灘一灘的淤泥,根本看不到裡麵藏著什麼東西。
但剛才把三隻小黃皮子嚇成那個德行。
不用說,肯定是有東西在裡麵的。
這個大洞裡麵很粗,成年人鑽進去不成問題,但說深卻不算多深,陳淩現在啥也沒看到,就想著其他方向應該還有,就順著水邊去找,果然又找到一個類似的大洞,但要稍微小上一圈,但裡麵還是看不到。
這就證明洞是互通的,跟老鼠洞似的,外麵的洞是出口,居住在最內部。
而且在周圍的枯黃蘆葦叢中,有幾處凹陷的痕跡,就跟牛羊在圈裡把乾草堆臥出來的坑似的。
“看來個頭還不小啊。”
陳淩撓撓鬢角的頭發,打掉一些蘆花,心中的疑惑更濃。
“看這痕跡有點像是蛇啊,不過……水裡的蛇能長這麼大?”
想也想不通,陳淩轉身給了三個小皮子幾巴掌:“他娘的就你們三個會惹事。”
把三個小東西訓的不敢抬頭看他,隻是臊眉耷眼的舔毛。
回頭又看了看,在兩處洞口轉了轉,隻要一靠近這兩處洞穴,小黃和小胖就露出畏懼的模樣,發出威脅性的哢哢叫聲。
但想讓它們進去把裡麵引出來,卻哀求的看向陳淩,根本沒膽子進去。
“要不然堵住?”
陳淩無奈的想道。
原先水裡就說有啥“妖怪”四處遊,把人嚇得不輕,都說水庫來了龍王爺。
夜裡還有人偷偷來燒香。
現在又搞出來這麼大的洞,也不知道是咋了。
“狗日的,不管是啥東西,會不會自己打洞,先給它堵的嚴嚴實實了再說。”
陳淩一咬牙,發了狠。
不然就在這村邊邊上,娃子偷偷過來玩,遇到啥危險就不好了。
就像王真真,彆看在家裡答應的好好的。
隻要出了門,偷偷摸摸還是會到水邊玩,抓螃蟹逮蝦,撿螺拾蚌的,啥也敢乾。
保險起見。
陳淩先是找了點乾蘆葦在洞內點火,用濃煙熏了一會兒。
等了小半晌,也沒見到有東西從兩個洞裡出來。
實在沒法子了他隻好用笨辦法,從洞天取出來鋤頭,費了番力氣,把兩個洞口填泥封住。
這才收拾好魚竿,準備回家。
走下大壩的時候。
突然他又靈機一動,匆匆返回去。
小黃和小胖一家子這時跑得老遠了,本想抄小路在他前麵趕回家裡的,見他回去,也忙立刻跟過來。
陳淩四下張望了一陣,這時候也沒啥人。
索性直接把大老鱉蒜頭放了出來。
這時候,太陽慵懶的露出腦袋,不情不願的灑下一縷縷昏沉的陽光。
陽光下,一隻磨盤大的老鱉,突兀的出現在岸邊。
環境突然的變化,讓它立刻龜縮起身子,全神戒備起來。
“蒜頭,看這裡。”
陳淩拍了拍它的大腦袋,招呼它一聲。
看到是陳淩,它才既好奇,又有些愣頭愣腦的放鬆下來。
然後伸長脖子蹭了蹭他手背,在他身邊緩慢的爬動起來。
陳淩見它到處爬著,時不時仰起腦袋看來看去,目露新奇的模樣,就忍不住笑了。
這是洞天待久了啊。
“蒜頭,你現在還怕冷嗎?先試試水吧。”
陳淩指揮著,讓它爬到水中。
嘩啦啦,一圈圈漣漪蕩漾開來,蒜頭在水中來回遊玩了一大圈。
返回到陳淩跟前,露出腦袋,並舒服的眯起眼睛。
陳淩暗自點頭,拍了拍它的腦袋,心想果然是比普通的鱉類強,根本不怕冷的。
三隻小憨皮子好奇的在陳淩身旁看著這一幕,不知道這是在乾嘛。
可能覺得好玩吧,就好了傷疤忘了疼,不老實的又上去撩撥蒜頭,用鼻子嗅來嗅去,然後直立起身子去跟蒜頭打鬨。
老鱉不理它們。
它們就放開膽子,在岸邊和蒜頭的背上來回反複的躥來跳去。
模樣歡實得不行。
可惜沒高興多久,陳淩又放出了幾隻大公鱉。
這些公鱉沒有蒜頭的智慧,出了洞天後,就對著它們張口就咬,把它們嚇壞了,立馬跑得遠遠的,探頭探腦的不敢靠近。
“蒜頭,帶著你的鱉漢子們,在這裡守好……”
陳淩蹲在水邊囑咐著。
蒜頭是有智慧的,能聽懂他的話。
當陳淩描述完,水裡藏著水怪,岸邊也有不明生物之後,蒜頭愣了愣,隨後也領回了陳淩的意思,就帶著幾隻公鱉潛入水中,遊到堵實的土洞附近開始安家。
蒜頭現在還是磨盤大小,其它公鱉也是井蓋子大小,雖然個頭沒什麼變化,但它們都變得越來越凶,鱉殼硬度非常強,咬合力也驚人,不是單純的樣子貨。
所以水裡和岸邊不管是啥怪東西,都不用怕的。
“好好守著吧,我平時會來看你的,記得不要讓你的鱉漢子傷人。”
陳淩取了些洞天的靈水,作為獎賞。
便在蒜頭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離去。
……
回家燒的鯽魚湯,炒的白菜豆腐,配著白米飯,滋味相當不錯。
吃飽喝足,兩口子就準備醃製酸菜了。
本地把做過冬吃的酸菜叫“壓酸菜”,大白菜、白蘿卜、芥菜等都能醃。
今天他們家醃的菜就是大白菜和白蘿卜了,前幾天王聚勝給了不少的白蘿卜,就是讓冬天醃菜的。
飯後,王素素刷洗好鍋碗,把大的和麵盆和小瓷盆搬出來。
陳淩則把釀酒時候就留好的兩口酸菜缸骨碌出來。
壓酸菜的石頭洗乾淨。
陳淩就提著桶在壓水井跟前打水,倒進灶台大鍋燒。
添好柴,擋住灶膛口,就去幫王素素一塊剝白菜外麵的老菜梆子,撇下來的扔在筐裡,留著喂兔子。
白菜撇乾淨後,兩種醃法。
一種把白菜切碎,壓進缸裡,壓一層菜,撒一些鹽調料。
缸裡壓滿了,上麵壓一塊又大又沉的酸菜石,這樣醃製的酸菜,幾天就能醃好了,隨時撈進碗碟就能吃的,很方便。
一種整朵醃製,一顆白菜一切兩半或四半,在開水中焯一下,菜梗菜葉顛倒著碼進缸裡,碼一層撒些鹽調料,缸裡滿了,倒進一盆涼開水,也用酸菜石頭壓好,缸要放在稍有溫度的地方。
比第一種稍微慢點,醃好後菜缸放在陰涼處,想吃了,撈出一顆來。切碎了炒著吃涼拌著吃都行。
白蘿卜也是差不多的法子,切條、切片都行。
兩人下午就在家裡醃完白菜醃蘿卜。
晚飯的時候,王來順過來了,進了屋後,跟陳淩說起承包山中湖的事,這在給四奶奶半喪事的時候,陳淩跟他講過兩次。
“過來就是給你知會一聲,不用急著交錢簽字,你啥時候把你果林子那處地方鼓搗完了,手裡還有餘錢,就到大隊交點……”
王來順磕打著煙袋笑道,“反正沒人跟你搶。”
沒人搶這是肯定的,就現在這年頭都想著往外跑,去發大財。
哪個有閒心思到這山坳坳裡承包山林水庫?
陳淩應著,隨後問起他母親戶口的事情。
這些天在家翻看以前的相片和信件,父親生前的某些遺憾,讓他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一直壓在心裡沒法落地。
“聚勝在鄉裡給你瞧過,還是老樣子,這都多少年了,你就是讓市裡的領導幫你查又能咋樣?早沒啥信兒了。”
“過幾天就是十月初一,又要給你達上墳,你也彆老難受。往好處想想吧,素素今年有了,正好給你達報個喜,這不挺好的麼?”
“這個家以後指望著你哩,讓你達看看,你也是個能當家的漢子啦,其他的事煩心,就少往那邊想。”
王來順吐了口煙,瞧了眼捧著茶缸子目光有些發直的陳淩,長長的歎了口氣,心說這娃還是懂事的太晚了,俊才到底是沒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