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老頭,乾得過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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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受說著,看見桑老麵色陰晴莫定,手都高高揚了起來,頓時連連撤步。

這時他和老頭子已經拉開了數丈距離。

二人遙遙相望。

明明是師徒交流,卻像是仇敵見麵一般,分外戒備著。

“臭小子!”

桑老被氣樂了,意識到自己嚇到了人家,隨即便將手放了下去。

不得不說,徐小受的這一波推論,著著實實再度驚到了他。

和先前在靈宮那次一般,基本上……、

分毫不差!

“這小腦袋瓜,到底是怎麼長的?”

桑老有些鬱悶。

他明明已經在很竭力壓製這家夥的成長了。

畢竟,即便這小子有著祖傳的越階而戰的能力,現在也僅僅隻是先天。

真要麵上王座、斬道,亦或是此刻的這般危險局麵——連太虛、七劍仙都出動了。

越階什麼的,根本就是妄談!

隻有慢慢發育,才是徐小受應該走的路。

但很明顯,依照徐小受的惹事能力來看,猥瑣發育,似乎又真的很不貼合這小子未來的道路。

或許應該換個法子吧……桑老暗忖著,麵上卻不為所動,道:“你這陰陽怪氣的,是想要含沙射影些啥?”

“老夫就在這裡,有什麼話,不能明著說?”

他聲音中有著很明顯的想抽人的欲望了。

徐小受瞅了他垂下的手一眼,暗自翻著白眼。

就因為您老跟竿一般杵在這裡,我才不好正麵說點什麼吧?

我可是怕揍!

這宗師之身對彆人還好,對你,可不耐艸呀!

但桑老頭這般反應,徐小受也是看得很明白了。

雖說這老頭除了第一波掩飾之外,其他的都掩飾的很好,但沒有矢口否認,而是轉移話題。

這其間,便已經說明了問題。

自己方才所言,很可能真的剖析到了關鍵節點。

桑老不能明著說,才有了這般反應。

“所以,直到現在,你還打算什麼都隱瞞著我?”徐小受小心翼翼問著。

桑老沉重的閉上了眼睛,欲言又止,良久,終於道:“你還知道什麼?”

徐小受眼瞅著有戲,眸中精芒一閃。

他再度後撤幾步,決定拋出重頭戲,凝聲道:“阿戒你曉得吧?”

“嗯。”桑老點頭。

徐小受重重一舒氣。

“阿戒,我不知道你們從哪裡搞來的,但在天玄門用了兩層封印封著,即便大敵當前,也不肯解放。”

“這出自道殿主手筆的初代天機傀儡,很明顯,你們並沒有在掩飾著什麼。”

桑老眉尾一跳,額上有青筋暴起。

徐小受心一狠,完全豁出去了。

“八尊諳!也是。”

“世人謂其隕落數十年,如今突然現世,著實驚豔。”

“可這些所謂騙局,騙騙尋常煉靈師也就算了,在這幾十年裡,即便是斬道、太虛,亦是對這傳言半分不疑。”

“那我就很費解了,這是怎麼做到的,聖神殿堂連斬道、太虛都能騙住?”

“我看不然!”

“或許,八尊諳真的曾經隕落過,世人也真的放棄過這段神話。”

“但他的隕落,一定和真的‘隕落’不一樣……呃,或許,也完全一樣!”

徐小受頓了一下,精雕細琢著用詞,避免刺激到麵前老頭。

他腦海中出現了狼狽聖人,再道:“有些地方可以關住普通人……不,普通天才。”

“但八尊諳橫壓一代,誰能保證他沒有出人之舉?”

“比如……”

徐小受瞅了眼桑老沉凝麵色,一咽唾沫,換了個說法:“比如他並不是隕落於虛空島,而是被關禁到了一個隻能封住先天的小地方,他有鑰匙,很簡單的出來了。”

桑老嘴角都抽搐了。

他被徐小受推斷震撼到的同時,又忍不住怒聲罵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哦。”

徐小受立馬揭過話題。

他根本不打算從桑老的口中得到正麵回應,這是不現實的。

“對了,還有一事。”

“白窟那藏身在異次元空間裂縫中的狼狽聖人,我想應該也是在閒暇時候亂晃、亂拋橄欖枝,和你給的完全沒有目的性的任務,根本是不可能重合的。”

“而八尊諳在白窟和那聖人,應該更加是偶遇、巧合,二人應該不是認識的關係,因為他們可能都沒見過麵吧?”

“畢竟,‘隕落’的,都不是同一個地方……”

“還有還有!”

徐小受自暴自棄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去看桑老表情,一股腦將疑惑全部拋出。

“還有聖奴的最終目標——不成聖,終為奴。”

“這也絕對不可能是指成為聖神殿堂的階下奴,成為……虛空島的所謂‘鬼獸’?”

言罷不語。

場麵一時死寂。

“咕嚕。”

徐小受喉結一滾,噤若寒蟬。

聲旁沒有話語,他忍不住撬開眼縫,偷偷往外頭瞅了一眼。

一張驚悚的老臉!

“臥槽——”

徐小受嚇得抱頭鼠竄。

他可是連“感知”都完全屏蔽,隻往後頭延伸,不敢看前方的。

這一抬眯眯眼,直接就是那張老臉,誰頂得住?

“嘭!”

果不其然,即便跑得飛快,背後還是挨了一腿,徐小受身形跌宕而出,撲一下摔了個狗吃屎。

“我說完了,真完了!”

“凡所圖,不過正義。”

“大家都崇尚美好,這個世界很友愛,沒有長達數百年的棋局、謀劃,更無我言論以外的任何黑暗、不堪,僅此而已。”

“光明,誰不向往?”

徐小受舉手投降,卻仍在狡辯。

他的力量都蓄到了後背,就想要硬扛下死老頭那蘊含恐怖力量的又一記鞭腿,但等了許久,卻是啥都沒等到。

“嗯?”

徐小受疑惑抬頭,不敢回瞅。

“感知”放開,看著後頭桑老已經盤坐了下來,一手端著草笠,一手不住禿嚕毛發不多的頭皮,一個勁的唏噓。

徐小受鹹魚翻身,畏怯道:“咋啦?”

桑老麵色複雜,根本說不出話來。

“頭發掉了,彆禿嚕了!”

徐小受冷不丁刺了一下,老頭這才麵色僵硬的扭頭望過。

“想死是吧?”

“受到威脅,被動值,+1。”

“不不……”

徐小受連連擺手後退。

桑老歎氣:“你怎麼知道的?”

“推理。”

“怎麼推的?”

“用腦子。”

“……”

桑老麵部肌肉開始抽搐了。

“受到詛咒,被動值,+1。”

徐小受慌了:“我真用腦,這玩意兒用手也推不出來……”

“放你他娘的狗屁呢吧!”

桑老咆哮:“老夫問的是,你什麼時候接觸了這麼多,了解得如此之深了?”

“噢噢。”

徐小受嚇得縮脖,腦子裡浮現了太多太多。

有守夜、有路軻……

有焦糖糖、八尊諳、狼狽聖人……

還有雜七雜八的一連串信息。

這些東西看似瑣碎,似乎並不關聯。

但細細揣思之下,暗地裡卻真有那麼一條線,將之串聯起來。

或許,還不止一條。

徐小受心頭沉重了,每每想到這一切,他總覺得這個世界很重,太重,像是有常人無法承受的重。

那重如泰山,懸於世人頭頂。

當高度不曾觸及之時,有巨人頂著。

當高度超出充當頂梁柱的巨人時,看到嶄新的世界後,那麼不僅要換個人來頂,說不定看到的新世界,會完全摧毀往日裡樹立起來的舊世界觀念。

一片大陸,一個位麵。

神靈螻蟻,涇渭分明。

仰觀不作神靈夢,俯瞰隻因世俗渺。

真正東一腳西一腳,橫跨在這一條楚河漢界之上的,聖神殿堂是之,聖奴是之。

徐小受感覺自己,窺之、駭之、懼之而欲迎之。

“腦子吧!”

他歎息著道:“這些東西說來話長,長話短說,又不如不說,歸根結底,真就還是腦子好使吧,有時候腦子好使,也是一種錯誤。”

桑老出乎意料的點頭,沒有暴躁,沒有反駁,竟是默認了。

自己這徒弟的腦子,確實好使。

其做人做事之風,同樣非同尋常。

有些能用在常人身上的教育方式,或許放在他身上,便真是限製。

這一點,從白窟一行,便能完全看出來了。

“小受。”

桑老沉聲吐氣,道:“老夫不乾涉你的決定了,既已入聖奴,那便是天命所定,未來你要走的路,可能會很艱難,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隻要不後悔……”

“我很後悔!”

徐小受出聲打斷:“實話告訴你,我加入聖奴也是被迫的,那時候我根本無法拒絕。”

桑老:“……”

他牙齒打磕,氣得差點起身再來一腳。

“呃,後悔無用麼?”

徐小受驚愕,嘟囔一句:“我以為你可以獨斷專行,將我踢出去的說。”

“閉嘴!”

“哦。”

“聽老夫講!”

“挺著呢~”

哢哢——

桑老捏緊了拳頭,徐小受心頭一跳,慌道:“我真聽著,洗耳恭聽呢,就這沒水而已,要有水我立馬……”

說著說著,徐小受給自己嘴巴上了鏈條。

桑老壓下怒火,拾過話題。

“聖奴之事,已成定局。”

“宇靈滴能盯上你,苟無月能看到你,便說明你真正闖入了他們視線。”

“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有老夫這一層關係,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老夫現在要告訴你的……”

桑老一頓,徐小受眼睛就亮了,秘辛來了?

“啥?”他忙問著。

桑老道:“聖奴,有自己的使命,也會有指派給你的任務,但還是老夫曾同你講過的那句話。”

“在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能信。”

“八尊諳有自己的路,老夫有自己的路。”

“但誰的方向都有可能錯誤,誰都不能信,你唯一能相信的,隻有你自己。”

“懂?”

徐小受一怔。

他還以為桑老要給自己答疑了,沒想到隻等來這麼潦草的一句,當即失望。

“你呢?”

徐小受抬眸,認真道:“你也不能信?”

桑老唇角一扯,笑容有些滲人。

“你試試?”

“噫!”徐小受打了個寒顫,不敢接話。

桑老樂道:“不說你腦子好使麼,那就自己琢磨琢磨吧!”

“能看得這麼深,老夫也懶得和你拐彎抹角了。”

“你說的大致方向,基本沒錯。”

“但有一點,受限於你目前境界、眼界、閱曆……”

桑老說著仰頭,一手指天。

“還是那句話,天外有天,你,依舊看少了一層。”

還少?

徐小受當即一挑眉。

拜師夜桑老指著鵝湖給他講了一番囚籠說,他從沒想過現實是如此血淋淋的殘酷。

真是如此!

但直至此刻,依舊還觀少了一層?

“少了啥?”

徐小受問:“聖神殿堂和聖奴之外的一層……鬼獸層,戌月灰宮?”

桑老笑而不語。

徐小受立馬自我否定:“不,這充其量也是在同一層麵上,你的意思,聖神殿堂上麵,還有?”

他心頭一個悸動。

莫名其妙的,腦子裡閃過了焦糖糖曾經說過的玩笑話。

“聖帝製裁,天道壓製?”

桑老卻沒有回話,而是豁然起身,扣上草笠,麵色凝重的看向了遠方。

“來了!”

徐小受:“……”

該死的糟老頭子,關鍵時刻你跟我賣關子呢!

這特麼話匣子都打開到這了,都快散了。

你不說,你玩呢吧?

咦,不對!

徐小受突然驚醒。

連半聖道穹蒼都不能直言名諱,僅隻能以道殿主代稱。

那如若這個世界真有那麼一層,屬於聖帝的一層!

這,是自己區區先天可以妄議的麼?

瞅著桑老背光的黑暗身影,徐小受沉默了。

老頭子,沒有否認……

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

“誰!”

條地,徐小受瞥向了和桑老注視著的同樣方向,瞳孔一縮。

“感知”之中,一道淡藍光影豁然闖入了視線,眨眼間便是在虛空停駐,斜劍而立。

苟無月!

徐小受心一亂。

這無月劍仙,此刻,不應該是在追逐八尊諳的路上麼?

怎麼可能到這裡來?

換目標了?

望了眼桑老,再望了眼苟無月,隨即放眼從十萬大山中噴薄凝界的超大型龍融界。

徐小受陡然間明白了什麼。

敢情這死鬼老頭不是跑來跟自己敘舊的。

閒談隻是順帶消磨時間。

就連宇靈滴,估摸著也是順手幫著自己抽離出身的。

他的真正目的,便是轉移白衣視線,將苟無月拉到此地,拉到這一方戰場來?

這一刻,徐小受心頭情緒複雜,難以言道。

八尊諳麵罩之下疙瘩著血痂的形象在心頭浮現。

徐小受明白,聖奴中人一直不許八尊諳出手,定有其原因。

而在這等局麵下,岑喬夫被拖住,說書人、海棠兒實力不足。

那麼,剩下的……

“說到底,他終歸也還是聖奴二把手,即便誌不同,可道合。”

“有些時候,在彆人還沒法站出來肩負一切之時,那本可以佝身放鬆的巨人,就不得不選擇挺直腰身了。”

徐小受想著,攥緊了拳頭,腳步跟上。

凝望著麵前那道背光的草笠身影,有些枯瘦,有些營養不良,他麵色凝重。

“老頭,乾得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