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1 / 1)

細思,極恐,讓諸強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一個因犧牲而誕生的“終極人皇”,將世間的血淚永遠銘記心中,以此為自我定位的基石,明確自己的人生目標——祂就是為了戰勝詭異、結束悲劇而生的!

祂的所有力量,一切人生目標,都圍繞著不共戴天的敵人而存在,直到覆滅大敵為止。

那時,祂會將所有的犧牲挽回,將一切悲劇重置,教日月換過新天,是沒有“棺”肆虐過的天地。

重啟,成功了,所有的悲傷都消散,豐碑上記錄的往事與人名變成了空白。

可……

沒有“棺”存在的世界,背負著“碑”的人也失去了意義。

重啟後的天地、眾生,沒有人能回憶起那無儘悲涼的過往,於是也沒有絲毫負擔的喜迎新世界。

但卻有一人,立在新舊世界的夾縫之間,內心的世界空蕩蕩。

祂的使命已經完成,烙印在世間的豐碑失去了意義,因為沒有犧牲就沒有銘記的必要。

自然,祂的故事再也無人知曉,就像是一個孤魂野鬼,遊蕩在全新的和平的世界裡。

或許,祂能再看到熟悉的麵孔,是戰友,是親人,甚至也能讓他們回憶起,那曾經經曆過的無數次戰鬥,一次又一次廝殺到絕望與悲慟,直到墜入永寂,才得到了安寧。

與“棺”的戰鬥,必然是極致慘烈的、殘酷的,若非如此,何以逼迫出一尊至高無上的“終極人皇”?

這樣的經曆,裡麵充斥了太多的血與淚,往事不堪回首,連回憶都是一種莫大的痛苦和折磨。

彼時,挽救了一切、重置了犧牲的皇者,忍心喚醒親友的這段慘痛記憶麼?

或許,一聲蒼涼的歎息後,祂放棄了,看著最熟悉的陌生人,在新的天地時代中無憂無慮的生活,而自己則轉身離去,將舊日的悲痛與淒涼永遠埋葬在自己的心中,自我放逐。

世間無碑。

但又有一塊碑,矗立在那至強者的心中,讓祂化身成為舊時代的守墓人。

身前,是絢麗多彩的全新世界;身後,是被葬下的淒涼舊日;中間,是獨斷萬古的至高人皇!

直到有一天,獨斷一切的至強者,遊蕩在世外的守墓人,心靈中的沉重讓祂厭倦了,一聲輕歎,選擇了坐化——以舊時代最後一個遺民的身份!

或許,祂是希望丟下一切,獲得永遠的安寧。

又或許,祂抱著一縷念想,想要的太多,是於永寂的夢境中夢回自己的最初,同樣的故事背景,卻沒有那份悲涼戰鬥的人生……在那裡,沒有什麼“終極人皇”,有的隻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這種心境,複雜難言,可能隻有某一個“最愛喝獸奶”的天帝曾經共鳴過。

那時,有天帝名荒,其初成仙帝後,回首舊日,走過昔日的舊路,探尋曾經的感動、歡聲笑語。

甚至,動用無上大法,行走時間長河,隻為回到過去,回到自己的少年時代,回到曾經寧靜的石村。

他看著幼年的自己瘋跑,開開心心,笑個不停;看著少年的自己調皮搗蛋,與友同行……看著看著,一尊仙帝就落淚了。

那是曾經最快樂的年華,修為或許不強,但是卻最無憂無慮。

而今經曆了無數磨礪,終於無敵天上地下了,一念可傾覆古今未來,又可映照亙古諸世……可那又如何呢?

心中的複雜惆悵,又能向哪個病友……啊不,是向誰傾訴呢?

高處不勝寒。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不如歸去!

一種莫名的憂傷,無聲無息間席卷當世,讓諸強打了個寒顫。

他們恍惚看見——

一尊無上的強者,厭世坐化……祂本是背負“碑”而生,最後卻為自己鑄棺,而非留碑。

是祂不知道留下碑、記錄自己的人生,書寫墓誌銘嗎?

或許並非如此。

隻是祂選擇了放下,將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埋葬在自己心中,將舊時代的痕跡與自己的存在一同祭掉!

在祭道之上,又祭掉了過去、現在、未來,也又再祭掉自己!

反反複複,從有到無,從無到有,如此再到無,更迭往複,直到最終消逝不在!

諸強心顫。

人皇說的……就是詭異不祥源頭誕生的真相嗎?

“棺”與“碑”的對決,早已經上演過了?!

這其實不是第一次?而是被輪回的舊事?!

他們神情茫然,幾疑身在夢中。

在那夢中,他們似乎看到了一個儒雅的男子,麵目看不真切,隻能感受到那眸光中蘊藏的落寞與惆悵,輕聲自語。

“我對現世早已厭倦……並無惡意……呼喚……來此,就是想請……出手,幫我解脫……”

“或許,我想要的太多,又或許我什麼都不想要,希望丟下一切,可惜,我都遺忘了……”

這發生的很突兀,也很莫名,一閃即逝,就不複存在,簡直活見鬼!

“噔噔噔!”

諸強顫栗,有人連連倒退不止。

這裡哪怕最弱的存在,在世間都可稱路儘仙帝,對於這種“鬼故事”也心驚肉跳,兩股戰戰!

直到一聲冷喝,炸響世外戰場,將什麼“鬼言鬼語”的異象都磨滅了。

“一派胡言!”

是紅毛始祖!

此刻,祂堪稱“唯物主義聖鬥士”,對人皇之言嗤之以鼻,“胡言亂語,妄想以此來亂我詭異一族的道心?”

“什麼‘終極人皇’,簡直是笑話……”祂雙拳一震,無邊偉力洶湧,那種凶威簡直在將諸世都踏在腳下,“人皇,你造謠的能耐不錯,自我感動的本事也不差……但假的就是假的!”

“你的邏輯,解釋不了我詭異一族的根源,是三世銅棺主人的骨灰成就的……怎麼?你們這人皇死後,還能燒出原初物質來嗎?!”

說著,紅毛始祖似乎略微有些卡殼了。

因為麼……

眼前這人皇,可是有著一尊始祖的芯啊!

頓了頓,“紅毛始祖”才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終極人皇燒出原初物質,變成曾經最大的敵人的形狀……嗬,屠龍者終成惡龍嗎?”

“狗屁不通!”

祂冷漠揮拳,“自抬身價,抬到我詭異一族的頭上來了?”

“人皇代代相傳?你想說明什麼?”

“那所謂的終極人皇,是不是要給你磕個頭,稱你一聲父皇?還是皇爺爺?”

“再以此偷梁換柱,置換我詭異一族的至高源頭身份背景,踩著上位……嗬!”

“虛空打靶,徒逞口舌之利!”

“人皇,汝技窮矣!”

紅毛始祖狀似怒極——維護詭異名聲,我輩義不容辭!

敢碰瓷?

死!

“轟!”

紅毛始祖披散黑發,眸綻冷電,一雙鐵拳橫擊,讓古今未來全部斷裂!

那種至高的拳勢施展,簡直堪稱無敵,縱然人皇極力抗衡,卻終究不敵,身體在瓦解,在炸開,璀璨的血光化作青煙,化作虛無,遍布古今諸世的身影亦在幻滅!

“你怕了!”

人皇的魂光在不斷潰散,縱使不敵始祖,行將被殺到永寂,祂也還是那麼從容,無畏生死。

“否則,何須多言爭辯?”

“你不敢賭!”

“這讓我對後來者戰勝詭異,多了幾分希望與期許……”

祂悠悠道,話音回蕩世間,“可能不用犧牲太多,就可以傾覆高原。”

“或許,我們犧牲的精神能震動那三世銅棺的主人,發生共鳴,讓祂找回初心,在幕後出手,助力世間英傑,以超越般的姿態立在更高境界上,擊潰高原……”

“當那樣的一天到來,不知道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嘴硬嗎?”

人皇忽然大笑起來。

“為何不能!”紅毛始祖凶戾依舊,“若如此,我等著祂來!”

“區區一尊太上皇罷了!”

“不知道當今之世,我詭異一族唯一的太陽,是那聖質如初、偉大崇高的高原意識嗎!”

祂一口一個天無二日,高原意識都被捧上了天。

話裡話外,為了高原意識,祂都能對銅棺主揮劍!

這是怎樣忠誠的賢良始祖啊!

銅棺主,不行。

高原意識,行!

瞅瞅這覺悟。

足以愧殺其他九位始祖,讓因為人皇激蕩世間的“胡言亂語”,而忽然間變得憂心忡忡起來的高原意識,心態一下子就寧靜了。

作為三世銅棺主人遺留在世間的力量通靈,高原意識對其是恐懼的……祂怕真的有一天,那三世銅棺的主人複蘇,將力量收回,那時祂真的是十死無生!

哪怕銅棺主有一線詐屍的可能,祂也要撲上去把棺材板給按死了!

打不過也要打,戰鬥到底!

於這樣的窘境中,有一尊始祖仍舊堅定不移的表態,站定高原意識的立場……這讓高原意識不能不感動。

感動之後,祂又憂愁。

雖然紅毛始祖將人皇的說辭駁斥的一文不值,稱之為胡言亂語,看樣子絲毫不放在心上,不管會不會造就出怎樣恐怖的終極人皇,亦或者共鳴了死去的三世銅棺主人,就是要打死人皇。

祂無懼一切,敢於挑戰無論多麼強大的敵人,為高原戰鬥到最後一滴血。

但,高原意識不能不在意!

畢竟,銅棺主……真的死了嗎?

高原意識自己心裡都沒有底!

仙帝可以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祭道存在,死而不僵,瞞天過海,偷天換日。

何況是祭道之上?

可能隻需要一種心境的共鳴,冥冥中契合了三世銅棺主人曾經的心態,這尊難以想象的大能就揭棺而起了!

“或許……”

高原意識認真思索,開動祂靈活聰明的大腦,“應該用另一種方法處理?”

祂想著,幽霧在厄土深處席卷,觸動了一尊雕像,赫然是紅毛始祖的全身像!

……

“高原有難,我必赴難!高原有戰,我必請戰!”

紅毛始祖還在世外戰場中叱喝,有我無敵,力挺高原意識,為此豪言壯語不斷。

高舉高原意識大旗,嗬斥銅棺主過氣太上皇。

祂絕不妥協,意誌堅定,心狠手辣,就是要殺遍當世,血洗世間,才不在乎是否會因這樣的犧牲,創造出下一任恐怖無比的人皇。

“犧牲?夢想?都是要被踐踏的!”

紅毛始祖龍行虎步,“我高原意識無敵天上天下,豈是所謂的終極人皇所能媲美的?”

“都不用偉大的高原意識出手,我紅毛始祖,就是你們不可逾越的天塹!”

祂著重強調,不要被祂的臉所迷惑,記住了——有仇找紅毛!

“不止是你人皇……”祂一隻手劃過莫名的軌跡,將人皇殺到魂光破碎,另一隻手伸出,隻手遮天,覆蓋當世,抓向玉皇、命運道主、有蟜古帝、葬主、屠夫等人!

“還有你們這些舊日的幻影……就是你們這些人,在圍獵我們始祖,挑戰我的九位同僚的軟肋,妄圖腐蝕他們對偉大高原意識的忠誠,讓祂們一步一步的走上歧途是吧?”

“今日,我一並殺了,幫助我的同僚們正本清源!”

“死吧!”

祂冷冷說道,並且痛下殺手,表示都是為了其他的始祖好,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個人恩怨在其中。

玉皇等人變色,同時出手,哪怕壓箱底的手段助力人皇,各自還是有著殘餘戰力,此刻爆發而出,將世外打到大崩潰,大破敗!

但,無用!

哪怕紅毛始祖需一隻手鎮殺人皇,祂依舊無敵世間!

“噗!”

玉皇喋血祭海!

“轟!”

命運道主血染魂河!

“哢嚓!”

有蟜古帝眉心碎裂,跌落上蒼!

紅毛始祖在殺,大殺特殺,那種殺機,那種效率,太可怕,太恐怖……搞不好,這些舊日的仙帝霸主,都得死在人皇前頭,豐碑之上留名姓!

至於他們苦心經營的上蒼、祭海、魂河什麼的……人都死了,這些又何須在意呢?

世外,有無儘血雨在飄落,尋不到源頭,淒慘悲切。

“都死了……都要被葬下了……”

上蒼的仙帝被餘波擦過,都瀕死了,祂們躺在殘墟中,失去了悲喜。

紅毛始祖一隻手掌劃過諸世,便遮住了所有的光明。

直到某一刻,另一隻手掌,裂開亙古時空,從一處絕地中伸出!

在那裡,浮塵無數,似骨灰餘燼堆積!

——四極浮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