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跟張伏龍他們說，金陽是一座大城市，人口眾多。在這裡，貧富差距懸殊，因為種種原因，導致很多人迫不得已拋棄自己的孩子。

不過，大多數拋棄的都是女娃，很少有男娃被丟棄。

這位婆婆不忍這些孩子流落街頭等死，便收留了這些孩子。

剛開始是一個兩個，慢慢地，到三個四個五個逐漸累加，到如今已有四十年，她已不記得自己收養了多少個孩子。

沒有一萬也有千八百人吧。

隻是，她現在年事已高，馬上七十高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聽了婆婆述說，張伏龍表示想跟他們一起去看看，問婆婆方不方便。

婆婆自然是不會拒絕，讓張伏龍跟著她走。

走了有半個時辰，他們來到了城西一個胡同巷裡，巷裡有一座大平院，這座平院便是婆婆收養這些孩子的地方。

張伏龍用神識探查了一下，這裡孩子加起來近百名，年紀最大十四五歲，最小的還在繈褓中。

除了婆婆外，這裡還有兩個大人，都是女的。

也就是說，諾大個孤兒院，算上婆婆一起，就三個大人。

三個大人照顧著近百來人的生活起居，想想都非常困難。

比顧晚清還難，張伏龍真不知道，婆婆當初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在婆婆回來一刻，其中一個大人走到婆婆身前，也不知曉她注沒注意到張伏龍的存在，就開口說道：“婆婆，李家方才來人說，他們相中了二妞這個妮子，您看怎麼說？”

“他們給了什麼價錢。”婆婆絲毫不忌諱張伏龍在身旁，直接開口問。

聽到這，沈子毅臉色大變，心裡頓時想，這哪裡是孤兒收養所，分明就是人kou買賣。

虧他方才很敬佩婆婆，沒想到婆婆是這種的人。

沈子毅就想出口製止婆婆這個行為，可沈子毅剛要開口，就被張伏龍按了下來，讓他不要說話。

張伏龍這個舉動很讓沈子毅很不解，他不明白，為什麼老師要阻止自己發聲。

沈子毅抬頭看向張伏龍，張伏龍臉色還是那樣，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好像是，毫不在意這個事情一樣。

以沈子毅對張伏龍的了解，不應該是這樣，莫非裡麵什麼隱情不成。

這個大人回答道：“李家答應一次性給十石糧食，以後每個月再給一石，給滿兩年為止，合計三十四石糧食。”

聞言，婆婆微微頷首，對這個價錢很滿意。

“挑個好日子，將二妞送到李家府上吧。”

“是。”

說完，這個大人便退去忙她的事了，這裡就剩下婆婆、張伏龍、沈子毅三人，也沒有其他孩子上來打攪他們。

這個時候，婆婆才轉回頭看著張伏龍，緩緩道：“道長心裡是不是在想，老嫗為什麼要將人賣給李家。”

張伏龍微微笑道：“貧道知道婆婆有苦衷。”

“哎～也是老嫗無能為力。”

婆婆又歎了口氣，此刻，她已經看出來了張伏龍是高人。

無他，因為她內心所想，全都被張伏龍看出來了。

“換在老嫗年輕時候，老嫗就算累死，也決不會出賣孩子們。

可現在，老嫗老了，這些孩子又越來越多，老嫗已是力不從心。

老嫗今日帶他們上山摘野菜，拿回來的也不過是杯水車薪，隻能吃一兩頓，解決不了什麼東西。

老嫗這麼說，也不是說金陽城裡沒有善人。

金陽城裡的善人也很多，他們也會時常捐獻給我們物資。

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總不能一有困難就找人家，老嫗就算臉皮再厚，也做不來這等事情。

到最後實在沒辦法了，老嫗拉下了臉皮去找金陽城各大權貴，求他們在招仆從時，能不能從老嫗這兒優先挑選，隻要他們相中，可以用糧食來交換，就像剛剛道長看到的這樣。

換去的這些人，有的可能會過得好，有些可能會過得差，甚至有一些會被活活打死。

道長，你說老嫗所做的這些事，等老嫗死後，會不會下地獄不得超生？”

就算張伏龍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婆婆還是說了很大一篇，她將她所作所為一一跟張伏龍道了出來了。

聽完婆婆說的話，沈子毅感觸最大，他終於明白了張伏龍剛才為什麼製止他說話。

這個事，還真不太好評價。

婆婆雖救了那麼多孩童，最後卻又將他們以物品一樣交易了出去。

有人會說，婆婆這是犧牲小部分人救活了大部分人。何況，如果一開始沒有婆婆相救，他們早死在街頭，哪還有今日活頭。

張伏龍沒有急於去回答婆婆的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他們有沒有恨婆婆你將他們給交換了出去？”

聽到張伏龍這樣問，婆婆眼裡突然泛起了淚花，她跟張伏龍說，之前有個叫小六子的男孩，他特彆喜歡搗蛋。後來，他被司馬家看中挑選了去。

可在一次意外中，小六子不小心衝撞到了司馬家少爺，就這樣，小六子被司馬家少爺給活活打死了。

在死亡最後一刻，小六子差人給她帶了話。他說，他有今日，全是因為命，他從未記恨過她將自己換給了司馬家。

也是因她，他才多活了幾年，今生是不能報恩了，等來世再報答她。

到現在，張伏龍也是聽明白了，婆婆口中說的被打死，想必就是小六子這個人了。

也是因為小六子這個人，婆婆才會自責。

小六子雖然不是她打死，卻是她間接害死的。如果不是她把小六子送到司馬家，小六子就不會衝撞到司馬家少爺，也不會被司馬家少爺打死。

所以，婆婆才會問張伏龍，她死後是不是要下地獄接受審判。

張伏龍安慰她道：“婆婆，錯的不是你，而是這個世道。”

非要算因果的話，最該下地獄接受懲罰的就是小六子的父母，生而不養，是為人渣。

要麼彆生，生了就要養，不管怎麼困難。

就要像顧晚清一樣，咬著牙也要將孩子帶大，而不是扔在一邊不管不顧。

這樣的父母，找再多借口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