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程祝緒哲一直沒有再開口，安馨也見好就收，不再拱火。
車子一路紅燈地開到醫院，坐電梯上樓時，電梯又發生了故障。
一路艱辛地來到骨科病房，看到了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祝母。
“媽，我回來了。”
“緒哲，快過來讓媽看看。”祝母招手示意兒子過來，眼神如同雷達一樣上下掃射，最後心疼地說出一句，“瘦了。”
胖了五斤的祝緒哲立刻轉移話題。
“媽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你怎麼受傷的？”
安馨心頭一緊，怕祝緒哲知道是她將祝母拉下樓，再對她心生怨怪。
祝母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故作無所謂道，“沒事，就是上樓時沒站穩，摔下來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祝緒哲看了一眼旁邊的安馨，輕聲說道，“安馨，去幫哥買瓶水。”
安馨看了一眼病房旁擺著的礦泉水，什麼都沒說，乖巧點頭並起身離開。
“馨馨是你妹妹，你說話不用防著她的。”
“嗯，我聽她說，薇薇這幾天在家鬨得厲害？”
提到祝薇薇，祝母便覺得心堵，連兒子回來的喜悅，都無法抵消祝薇薇帶給她的煩躁。
“彆提她，她現在就跟瘋了一樣。”祝母滿含怨氣，“你爸本來就不愛回家，天天住在外麵小妖精那裡，好不容易回來幾天，又被那死丫頭氣走兩回。”
“她怎麼敢？”
“你是沒看到，她現在的那個樣子，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你爸讓她滾，她給你爸普法。你爸想打她，她威脅你爸要找記者。她現在連桌子都敢掀，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祝母越說越氣，“她就是災星降世，就是個攪家精。”
“媽我知道了，你彆生氣，我回家看看。”
“行，你剛回來也累了，早點回家休息，媽這邊有阿姨還有馨馨，不用你惦記。”
“好，你好好養著，回頭我再來看你。”
祝緒哲回去的車上，還在想是他媽和安馨有些言過其實，一個人怎麼可能突然性情大變。
可當他敲開薇薇的房門，二人四目相對後，他相信了她們的說詞。
薇薇變了。
眼神變了，神態變了，氣質也變了。
“有事嗎？”
“你連哥都不叫了？”
奈何嗤笑一聲，“叫了又如何？你應過嗎？”
祝緒哲：……
他確實沒應過，每次薇薇怯生生地衝著他喊哥，他都置之不理。
但他應不應是一回事，對方叫不叫是另一回事。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稱呼的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
“媽住院了，你知道嗎？”
祝緒哲的視線死死地盯著奈何，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破綻。
“知道，然後呢？”奈何麵無表情地回視著祝緒哲的視線。
“媽住院了，你當女兒的，難道不該去看一下嗎？”
“我住院的時候，誰又來看過我呢？”
祝緒哲明顯一噎，祝薇薇住院的時候，都是保姆全程陪同，爸媽確實沒有去看過。
“你這是在怪我們？”
“難道不應該嗎？母慈子孝，母慈在前，子孝在後，母都不慈，憑什麼要求子孝？”
“薇薇，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變了。”
奈何能夠看出祝緒哲探究的眼神，也能感覺得到他在懷疑。祝父祝母發現她性情大變，第一反應是她瘋了，但祝緒哲則不然。
“當然變了，以前覺得家裡重男輕女，他們喜歡你，不喜歡我，是因為不喜歡女孩，可如今安馨的到來讓我明白，他們不是不喜歡女孩，他們隻是不喜歡我罷了。
既然你們都不喜歡我，那我又何必喜歡你們。
所以。祝緒哲，你離我遠點，彆來跟我說什麼孝順的大道理。
你若是孝順就應該留在醫院陪床，而不是回家來和我廢話。”
“你……”
奈何沒等他說完，就將門猛地關上。
祝緒哲看著緊閉的房門，站在門外好半晌，才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站在淋浴噴頭下，感受著涼水從頭淋到腳，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小時候的那場大雨。
……
其實他小時候很喜歡薇薇，白白嫩嫩、軟軟糯糯的小姑娘，看著就像糯米糍一樣。
薇薇也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麵喊哥哥。
儘管他媽總說薇薇是個討債鬼，是來害他們的，可他卻不這麼覺得。
他覺得薇薇很好，很可愛，他很喜歡。
媽媽不想他和妹妹走太近，他表麵應承，卻經常偷偷帶妹妹一起出去玩。
直到有一次他帶妹妹出去玩的時候，下了瓢潑大雨，他怕妹妹淋雨生病，就讓妹妹先躲著，他跑回家取雨傘。
可等他拿著雨傘再回來時，妹妹已經不在原地，等著他的是兩個人販子。
他起初還擔心是不是妹妹也被他們抓住了。
卻聽到那兩個人說，他們本來隻想帶走那個小姑娘，但小姑娘為了自己活命，出賣了他，他們放走了小姑娘，留在原地蹲守抓他，畢竟男孩比女孩賣的價位高一些。
那一瞬間，擔憂自己未來的同時，也生出了悔意，後悔自己沒有聽媽媽的話。
後來他被姨媽和姨父救了回來，他看著淚眼婆娑的妹妹，卻再也沒有了心疼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沒把妹妹招供出來，就算是最後儘了做哥哥的義務。
……
他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去麵對薇薇。
一方麵那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妹妹，一方麵也是差點害自己改變一生命運之人。
他對薇薇的感情是複雜的，有愛也有恨，最後他在愛與恨之間，選擇了無視。
可這麼多年，儘管他一直冷漠地對待薇薇。
可薇薇卻一直渴望和他親近一些。
被他冷漠對待會傷心難過，看到他對安馨和顏悅色時，會偷偷哭泣。
這些他一直都知道，他隻是選擇無視罷了。
在他心中，薇薇沒有立場和安馨爭什麼，畢竟他的命是小姨媽和姨父救的，他對安馨好是應該的。
薇薇一個險些害了他的人，有什麼資格生氣吃醋。
……
可現在薇薇變了。
看他時的眼神疏離又陌生，甚至還有一絲厭惡。
直呼他的大名，讓他離遠點。
他覺得自己有點不舒服，卻說不出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