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允濁身死(1 / 1)

臨天記 金糖 4376 字 10個月前

臨天四紀三萬八千零一十四年,崎寧城第一任城主允濁被刺,命喪於崎寧府中。

喪失意識的那一刻,允濁的腦海裡浮現出當年離開崎寧府後,擷月穀的綠崖邊,她身靠虛妄樹,青草夾雜著泥土的氣息,被風裹挾著拂過她的臉頰,這是自由的味道。

不覺間,她半醉半醒,迎著微風說道,“今日,我,允濁,辭去崎寧府三弟子的身份,從此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說罷她開心地笑著,轉身望向莫憧,他回以她溫柔的笑,眼中地寵溺令人無法忘懷。

正名樹下,樹葉間隙中透過屢屢陽光,打在那人身上,白色麵上的織金泛起金光,身上的血跡顯示著剛剛的惡戰,他殺光了阻他進府之人。

隻見他緩緩走出正名樹偌大的樹蔭,允濁看清了那張臉,莫憧。

二十餘年未見的二人,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模樣,歡樂灑脫的姑娘如今神情冷清,清明俊朗的少年眼中也多了些疲憊。

允濁知道他們之間得做一個了結,今日,崎寧軍與及星軍相殺於戰場,他們兩個相遇便是生死。

“及星城主今日是要殺儘我崎寧人嗎?”允濁率先開口質問。

莫憧明顯一怔,似是從某些思緒中剛回過神來,隨即停下腳步,他說,“我來,隻要一物。”

“何物?”

“藍回葉。”

那是師父的至寶,師父的失蹤跟他脫不了乾係,允濁在心中揣測,便直接問道“你把我師父怎樣了?”

“我隻是問他藍回葉的下落,並未將他怎樣。”

“那我師父去哪了?銘心洞前為何有打鬥的痕跡?”

“我不知道。”

“撒謊!”允濁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了厭惡,她回想起當初被欺騙的下場。

“莫憧!當日你將我囚於天獄,玉清清斷我筋脈,轉術符之痛和血刃刀之傷,這些血債你都未曾償還,如今又舉城屠我崎寧,擄走我師父,還想要藍回葉,你怎敢如此羞辱於我?!”

說罷,允濁率先動了手,她用了將人置於死地的內力結符,切傷符直衝莫憧而去,而後正擊於他的胸膛,沒有躲閃,沒有還擊,他踉蹌著跪倒在地,鮮血嘔出。

若是一般人,必然喪命,莫憧強撐著站起來,他用這一傷隻為換一個在允濁麵前說話的機會,他想問她一句,“我們可曾相識?”

但是還未等他說出口,就看見飛閔帶著一個人飛入府中,飛閔站在他與允濁的中間,手一鬆,那人便倒了下去,蒼白蓬亂的頭發遮住了他的麵龐。

允濁看見飛閔,卻並未認出被飛閔抓在手中的人是誰,直到飛閔說,“允濁,隻要你把藍回葉交出來,城主就會退兵,你師父也會安然無恙。”

允濁在一瞬意識到,倒在飛閔腳下的那個人正是師父,她立刻衝向師父身邊,她的手在顫抖,強壓著心中的恐懼,允濁撥開了那人的白發,是師父,真的是師父!

允言此刻蒼老的麵龐和乾枯的白發令允濁心碎,上次見到師父時他還好好的,鏗鏘有力地傳令將府主之位給了自己,師父明明一直在銘心洞修習,她探查得到他的氣息,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樣?她幾乎察覺不到師父的氣息,是飛閔把師父變成這個樣子的嗎?

允濁緩緩站了起來,眼底充斥著殺氣,周身空氣竟隨著她的戾氣扭動起來,飛閔見狀立刻退到一旁並說道,“允言是因你才變成這樣的,他將藍回葉給了你,自己的內力已流失殆儘!”

允濁愣住了,凝結到一半的光符也被釋放開來,像是繃緊的繩束被鬆開,一下散了。

允白告訴她,她受轉術符之刑後,外傷雖很快治愈,但是內力卻一直在慢慢流失,他們查到世上有一物能治此傷,名為藍回葉,卻難於無法取得製作此物的原材,也不知這世上有誰能有如此寶物。就在一籌莫展之際,師父趕了回來,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治好了,允白說這話時透著一些驕傲,他說師父真不愧是崎寧創主,古書上沒有記載的方法他都知道。

那時,她笑允白的天真,哪裡是師父知道什麼古書記載之外的方法,根本就是因為那世間唯有一個的藍回葉就在師父手中,隻不過不為外人道罷了,允白聽後更加佩服師父,還說這天下奇藥誰人能得?她也表示非常讚同。

她也好奇追問過,藍回葉為何會在師父手中,師父卻隻是輕飄飄一句,故人相贈。她從來沒想過師父的藍回葉就是用來救自己性命的。直到飛閔說出那句話,她才突然明白過來,為何師父這些年拒她不見,見一次便會被她察覺。

允濁望向師父,她知道她的師父回不來了,她想起自己曾在銘心洞前質問師父,若自己是他的女兒,他還會不會不顧自己的意願讓自己繼任府主。如今,她恨不得殺了自己給師父賠罪。

即便傷心欲絕,如今她身係崎寧山一脈數十萬人性命,她沒有資格傷心,孤帆入海,她要保帆船不倒。

她深吸一口氣後,盯著莫憧問道,“你要藍回葉做什麼?”

莫憧看著允濁,被切傷符割開的傷口在不停滲血,一襲白衣幾乎被鮮血侵染,那張本就倦怠的臉上更加沒了血色。

“我們,可曾相識?”莫憧終於問出了這個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問題,為了這個問題他曆經了很多。

允濁一時怔住,莫憧,竟將她忘了。

還未等到允濁的回答,飛閔便急切地表明了緣由,“清清被轉術符所傷,如今危在旦夕,望你能伸出援手。”

“嗬,原來是為了王妃而來。”允濁冷笑著,也了然著。

“隻有修習飛韌術的人被轉術符傷才需要藍回葉治愈,玉清清何時修得此術了?”

“不勞你費心,交出藍回葉,保崎寧城平安,這比交易劃算。”飛閔著急地打斷允濁,此刻的他已經不是當初遊曆崎寧府的重閔大哥了。

允濁的心底竟有些佩服玉清清,讓這兩個男人都愛她如此之深,願意為了她舉城之力進犯他城,隻為一枚小小藍回葉。

允濁沒有理會飛閔,而是問莫憧,“你真的想讓我交出藍回葉嗎?”

莫憧說不出話,他的心似乎被什麼堵著,他拚儘全力想衝出重圍卻無能為力。不,他不想讓允濁交出藍回葉,轉術符與飛韌術留下的傷會讓她殞命的,他不想她死。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莫憧渴望知道答案。

“不,我們從未相識。”允濁神情淡然,眼中淚花卻不聽話地滴落。

飛閔驚訝於允濁的回答,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莫憧還想說著什麼,卻被允濁打斷,“想要藍回葉,讓玉清清自己來拿。”她轉身拭去淚水,眼神堅定,已經做好了打算。

“清清傷重,如何能來?”若是不知情的人,當以為飛閔才是玉清清的夫君。

“來不了?那我們就隻能同歸於儘,拿我五萬崎寧軍給王妃陪葬,如何?”允濁轉過頭看向飛閔,竟邪魅一笑,卻有讓莫憧和飛閔知道這話不容置疑的威嚴。

說罷,允濁便放出了一隻琉璃鯨並附上了一張罕有的可扭轉空間的折虛符,說道,“及星城城主和大將都在我府上,及星宮中應該無人坐鎮了吧?”來不及阻止,鯨已飛出。

允濁將師父安置於冰室,坐上王位,靜靜的等待玉清清的到來。不出一個時辰,暗羽便帶著玉清清來到了崎寧府,玉清清已經幾乎虛弱到無法獨自站立,她倒在莫憧懷裡,嬌弱無力。

“聽聞王妃病了,又巧於藥在我處,如今冒昧將王妃請來,還望王妃見諒。”允濁沒有了剛才的傷心和淒涼,王座上的她威嚴中帶著不屑。

“你想要乾什麼?”玉清清虛弱地問。

“本君想要乾什麼?王妃可真是一點都沒變,明明是自己的陰謀,卻還能將自己扮得這麼可憐,擇得這麼乾淨。”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允濁站起身來,在王座前踱步,深呼一口氣,道“本君說,你私修飛韌術,又用轉術符自傷,逼莫憧舉城之力給你拿藍回葉。”允濁婀娜的身姿、傾世的容顏,襯的這語氣更加妖媚。

“你胡說!”

“不,你的目的應該確實不在藍回葉,大概是在本君吧?”

“你胡說!我是被轉術符誤傷的!”玉清清被允濁氣急,掙脫開了莫憧的懷抱。

看準時機,允濁放出飛韌絲將玉清清捆了起來,一個轉腕,玉清清便被甩在了她的腳下。飛閔見狀立刻要拔劍,卻被允濁狠戾的眼神以及她手上的劍喝止了,允濁的劍重重地抵著玉清清的喉,已經滲出了鮮血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快讓她住手!她會殺了清清的!”飛閔衝莫憧喊道。

“她不會的,清清還未親口承認她所說。”此刻的莫憧異常冷靜。

果然,莫憧話音剛落,允濁便停手了,“你承認嗎?玉清清。”

“不,她說的不是真的,莫憧,你要相信我,如今我是什麼狀況你知道的!莫憧!我肚子裡可懷著你的孩子呢……”玉清清悲涼地哭著,她的手伸向莫憧,似乎是想牢牢地抓住他。

“莫憧,如果你真的愛她,為何會如此冷靜?”允濁看著玉清清說出這話,聽到這話的玉清清也漸漸安靜下來,她慢慢地將望向莫憧的眼神移向允濁,神情也由楚楚可憐變為了冷漠狠厲,“允濁,我恨你!”

“我以生命為印,讓莫憧忘了你,娶了我,與他一起治理天下,與他共受朝拜,我們風情月意,相濡以沫,我們本可以這樣過一生!可他就是忘不了你!以命為印的幻憶符都讓他忘不了你!你讓我如何不恨?!”玉清清已經支起身子指著允濁,神情恨恨,眼中的淚卻止不住的滑落。

允濁看著眼前的玉清清,隻覺得可恨又可悲,竟用命引符,又為了讓莫憧殺了她,膽敢私修飛韌術後用轉術符自傷,她用自己的性命一次次賭莫憧的愛,卻如何也不願承認那個人本就不愛她,幻憶符也沒能讓他衝上來保護身處劍下的她。

莫憧的心被狠狠的撞擊,幻憶符!他竟被下了幻憶符!忘了的人是允濁,可是為什麼她說他們從未相識?他感到自己的心在被外力撕扯著,痛不欲生,這是真實的疼痛,他感覺得到,像是切傷符劃過的地方,卻是由內而外,鑽心的痛,痛得他跪倒在地。

衝上來的是飛閔,飛閔的目的是救人,他無意於傷害允濁,但是允濁的劍法卻招招致命,無奈之下他隻能奪走她的劍,論劍法臨天陸上沒人比得過飛閔,握到手中後飛閔察覺到從允濁手中奪過的這把劍相當不凡,但他來不及反應,允濁的飛韌絲已經飛了過來,下意識的,飛閔沒有用自己的劍抵擋,當飛韌絲在此劍下被斷成無數廢絲後,飛閔確信了劍的威力。

但是片刻後劍自動回到了允濁手中,竟是把認主的劍,允濁拿起劍思量了片刻,像是下定決心,她撫摸著劍,目光流轉在劍刃之上,緩緩說道,“及星城無主,天下再無人能擋我崎寧立城。”她的話輕飄飄卻讓在場的人都顫栗。

來不及反應,允濁利落地將劍劃過手掌,“以血為引,竹凝劍,開!”

竟是!竹凝劍!開刃的那一刻,玉清清被震暈了過去,飛閔和莫憧用了極大的力道去抵擋。

竹凝劍在空中快速旋轉,劍之所指,必死無疑。允濁指向莫憧的那一刻,竹凝劍以無人能擋的速度飛向了莫憧,這一幕映入莫憧的眼中。此刻,他的腦海裡卻出現了綠崖邊身靠虛妄樹的允濁,那時,她說,從此,自由自在,無拘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