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
7點50分。
芙蓉分局斜對麵的一家理發店門口熱鬨非凡，許多人穿成卡通人物布偶，在路邊派發傳單和氣球。
有的則是直接躺在路中間佛係發單。
由於路過的行人，接受傳單就有小禮品贈送，因此這家店麵的人氣也是極高的。
刑偵三組辦公室裡，不少警員都趴在窗口瞭望這家理發店，不由嘖嘖稱奇道。
“話說這家理發店，不就是之前康師傅所說的那家‘神奇理發店’嗎？怎麼？換招牌了？”
“看來康師傅說的沒錯啊，就那水平，誰還敢去那邊理發啊，顧客又不是傻子，上一回當肯定不上第二回。”
“波波美發工作室？新招牌啊？是不是換老板了？之前的老板好像不叫波波吧？”
“難道不是叫托尼嗎？”
“這是在試營業啊？送這麼多東西不虧本嗎？”
“宣傳，肯定要出點血的，如果有薯片，我保證盧薇薇肯定會去。”
“哈哈，以身試險，話說誰敢第一個去試試？”
“板寸頭再差能理成啥樣？要不下班哥幾個走起？”
就在大家相互調侃的時候，盧薇薇拿著一個氣球走進來，笑了笑說道：“都在聊什麼呢？”
“盧薇薇。”何俊超看著盧薇薇手裡的氣球，不由好奇問她：“你手裡這玩意哪來的？”
“對麵理發店送的呀？接傳單就送氣球，店家豪氣的很呐。”盧薇薇將傳單放在一側，將氣球放在自己的筆筒裡。
其他警員立馬圍上來，拿著傳單仔細查看。
“我靠，VIP充200送200，充400送400？”
“豪氣啊，這店家這麼大方啊？”
“就不知道水平怎麼樣？會不會跟康師傅當初的遭遇一樣？”
“康師傅那是碰上奇葩了，估計是大店裡幾個學徒跑出來開的，可是他們也不看看這邊是啥地方，這邊可都是高檔住宅區啊，沒點技術水平，還真開不出來的。”
“那這家波波理發工作室，既然叫工作室，想必裡麵的理發師，應該是有點水平的。”
“那充200送200，充400送400好像也挺劃算的哦。”
“你們有誰要去理發嗎？”
大家都在尋找試驗品，卻忽然都將目光停留在顧晨的頭上。
幾人碰了碰何俊超肩膀，何俊超立馬心領神會，然後來到了顧晨的身邊。
“顧晨，我看你頭發也挺長的，要不你中午去試試？看看那邊手藝咋樣？”
“有嗎？”顧晨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才笑道：“好像是挺長時間沒理發了。”
“那正好啊，中午你就去試試，效果好咱們都去那充值。”何俊超見顧晨樂意，自己也就放下心來。
大家實在是好奇，原因也簡單，就是之前在食堂聽康師傅講述自己進那家理發店的悲慘遭遇後，大家對於斜對麵的理發店，從來都是避而遠之。
而這次似乎是換過老板，店麵又重新裝修過，因此大家才對此頗為期待。
“中午我也去。”王警官將最近的卷宗往桌上一放，打著哈欠道：“也該理發了，不然看上去沒精神。”
“小白鼠+2。”何俊超在心裡默默念叨。
盧薇薇見老王和顧晨都去，本身也對新開業的理發店好奇，於是也跟腔道：“既然你們兩個都去，那咱們三個中午一起？”
“可以的。”顧晨笑笑。
而何俊超則是一臉激動，又在心裡默默念叨：“小白鼠+3。”
……
……
中午，吃完午飯的大家，都往各自警員宿舍趕去。
而顧晨、盧薇薇和王警官，則相約一起去對麵的理發店看看。
說實在，上午派發了許多禮品和傳單，但是中午人卻並不多。
一名理發師正在給一位老大爺理發。
而其他人員則坐在各處玩手機，悠哉摸樣。
見穿著製服的顧晨、盧薇薇和王警官來到店裡，一名洗頭學徒立馬放下手機，上前迎接道：“三位理發？”
“不理發來這乾嘛呀？”顧晨也是左右看了看，對理發店裝修環境還是滿意，不由笑了笑說：“我師姐也是上午收到你們理發店派發的小禮品，這才過來看看的，你們這家店是新開的吧？之前那家店呢？”
“之前那家店啊？”一名正在作業的理發師，不由對著顧晨笑了笑說道：“之前那家理發店老板不乾了，把店轉給我們老板，這不是之前一直在裝修嘛，今天試營業。”
“老板叫波波？”王警官也是看到店名叫‘波波理發工作室’，因此才不由多問了一句。
“是的。”一名紮著馬尾辮，蓄著絡腮胡的高瘦男子，這才從二樓走下來。
見來人是三名警察，態度也是格外客氣：“原來是三位警官同誌啊。”
“你是波波老板？”盧薇薇看著他，不由笑了笑說：“話說讓你們店裡的托尼老師來給我們理發呀？”
“托尼？”一聽這名字，所有理發師瞬間黑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而老板波波則是苦笑一聲道：“咱們店可沒有托尼，或許你可以叫我理發師波波。”
“好的托尼老師。”盧薇薇不由跟他開起玩笑來。
老板波波當然沒介意，讓其他兩名洗頭學徒跟自己，一起去給三位警察洗個頭先。
隨後，顧晨、盧薇薇和王警官，分彆躺在幕簾後方的軟臥上，頭靠在洗頭池邊清理。
兩名洗頭學徒的手法還算專業，洗過頭之後，還會給幾人就地按壓頭部穴位，這讓顧晨和盧薇薇都感覺頭腦放鬆。
畢竟去過的理發店不少，對頭部進行過指法按壓的也不少。
可唯獨在這家新店裡，兩人的感覺隻有兩個字可以表達，那就是“專業。”
老板波波親自為王警官服務，王警官舒服的不要不要的，不時眯著眼睛享受著一切。
“女警官。”老板波波一邊給王警官按壓，一邊看著盧薇薇，不由好奇的問了一句：“你對托尼是不是有陰影啊？”
“算……有吧？”盧薇薇也說不準，笑著說道：“可是你們理發店不都有一個叫托尼的理發師嗎？”
“嗬嗬。”老板波波不由笑了兩聲，道：“你還彆說，我曾經有個徒弟就叫托尼，不僅有叫托尼的，還有叫凱文，艾倫，反正這些名字他們現在肯定不想再用了。”
“波波老師從事這行很久嗎？”顧晨問。
“還可以吧。”波波點點頭，笑道：“也就十五年左右吧。”
“那可算是老師傅了。”顧晨說。
波波老板洗了洗手，讓身邊的學徒給王警官洗頭，自己則坐在一旁調侃道：“其實為什麼我們發型師要被稱呼為托尼呢？這個問題不光是這位女警官搞不明白，就連我自己也是一樣。”
“我從事美發這行也有些年頭了，也不曉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托尼怎麼就突然之間成了我們發型師的代名詞。”
“網絡上流行起來的。”盧薇薇解釋說。
“嗯，沒錯。”波波老板點點頭，道：“如今在網絡上麵，說起理發師也許不一定會想起托尼，但是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隻要你一說托尼，就一定會想起他是個理發師。”
“哈哈，這還真是。”王警官接過毛巾擦擦頭，這才坐到波波老板身邊，與他閒聊起來：“那你有沒有想過是為什麼？”
“當然想過啊。”波波老師翹起二郎腿，不由吐槽道：“我就在想啊，這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呢？”
“我一路回憶做美發這麼多年，再加上翻閱一下網絡上麵的資料，我發現，當年取英文名的發型師，都是為了顯得自己有地位，有身份，有檔次。”
“但是他們現在做夢都沒想到，隻要被稱為托尼老師，地位身份檔次一下子全都沒了，反而還顯得很low的感覺。”
“然後呢，我通過仔細思考又有重大發現，原來當年我們大部分的美發人文化程度都不高，中文都還沒徹底整明白，就想取個英文名字。”
“當然不會怎麼辦？就隻能模仿外國電影的主角啦。”
“所以當年托尼、凱文、艾倫才會成為理發店三巨頭。”
“曾幾何時，幾乎每家店都有這三個人，嗬嗬。”
波波老板自嘲的笑笑，這才哦道：“哦對了，還有一個，最可氣的是什麼你們知道嗎？”
顧晨擦了擦頭，好奇的看著盧薇薇，盧薇薇也搖頭看向王警官。
王警官苦笑道：“這我怎麼知道呢？難道還有比著三個名字更氣人的？”
“當然有啊。”波波老板一拍巴掌，湊到王警官身邊道：“貓和老鼠知道吧？貓和老鼠中古靈精怪的老鼠也被盯上了。”
王警官不由將身體往後一靠：“這麼誇張？”
“當然，我可不會騙你，這隻小老鼠一躍成為當年理發店的第四巨頭，那就是傑瑞。”
“噗！”盧薇薇沒忍住，直接笑噴道：“這也太有意思了，我之前隻知道叫托尼的比較多，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拿小老鼠當做自己的英文名？哈哈，這可太有意思了。”
顧晨也是笑笑：“那湯姆貓呢？這個波波老師有沒有研究過？”
“湯姆貓不行。”波波老板也是擺擺手，解釋道：“這個湯姆貓呢，由於形象太笨了，所以才幸免一劫，要不然肯定能成為第五巨頭。”
說道這裡，波波老師也是一跺腳：“哎呀，你說，這現在想想當年真是何必呢？”
“本來是想給自己取個英文名顯得很洋氣，結果變成了洋相，你說氣人還是不氣人？”
“所以這也算是理發界的一種文化吧？”顧晨說。
“文化是文化。”波波老師也並不否認，直接道：“就是導致什麼結果呢？就是到了現在就更惶恐了，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咱們美發師在大家的心目當中就是個托尼啊。”
頓了頓，波波老板又指著自己道：“就像我一樣，每次跟顧客都介紹，大家好我是理發師波波，最後顧客都問我，請問托尼老師是哪裡的？我來理發能打折嗎？”
盧薇薇不由嗬嗬笑道：“就像我剛才跟你開玩笑一樣？”
“對，就是這種。”波波老師點點頭，又道：“一般呐，遇到這樣的情況，我都會禮貌性的回一句，你好，我是理發師波波，誰知道顧客這個時候再回一句，波波托尼，你看我適合什麼樣的發型？你說我做還是不做呢？”
“哈哈。”洗完長發的盧薇薇，這才擦乾頭發站起身，跟大家一起來到大廳。
顧晨坐在靠門位置，不由問道：“那波波老師有沒有想過，或者說思考過這個問題，為什麼托尼會這麼多？”
也是因為顧晨見這位波波老板，似乎也是個學術派，喜歡研究為什麼，所以便隨口問了他一句。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發型師叫托尼呢？”波波老板撓了撓頭，苦笑一聲道：“還彆說，我還真有研究過，警察同誌想聽？”
“願聞其詳。”顧晨說。
波波老板點點頭，道：“可能是有兩個關係，一個就是比較容易記住，另一個就是有個美發連鎖叫托尼.蓋，所以呢，我們翻譯成中文也比較好寫。”
“所以呢，叫托尼的就特彆多，但是不是每一個理發師都叫托尼好嗎？所以謝謝幾位警察同誌，我，是理發師，波波，請大家叫我理發師，不要叫我托尼了，好嗎？謝謝。”
“知道了傑瑞。”盧薇薇說。
顧晨也笑道：“所以托尼老師，你還有分店在哪裡呢？改天我叫傑瑞一起去找凱文，讓他給我們介紹艾倫，理個湯姆貓發型。”
“托尼（托你）的福，給我搞帥一點。”王警官也加入到調侃。
整個理發店裡頓時又是一陣哄笑，其他幾位理發師也都樂了。
波波老板首先給顧晨理發，主要是因為顧晨發型短，好打理，也好節省時間。
原本顧晨臉型就很好，波波老板甚至都不需要特彆注意根據顧晨的臉型來修發。
隨便動動理發機，就能給顧晨整出一個好發型。
看著眼前滿意的作品，波波老板笑了笑說：“我說這位警官，我能不能把你當做海報，貼在牆上做發型模特？我感覺你這樣的發型很有代表性。”
“不用了謝謝。”顧晨沒有考慮，直接拒絕。
“就不考慮一下嗎？我可以支付報酬的。”波波老板還想再堅持一下。
不過顧晨的態度依舊，依然是拒絕……
於是波波老板這才作罷，笑了笑說道：“我就是覺得你形象好，要是能給我做宣傳就好了。”
“波波老師。”顧晨在走去洗頭間時，扭過頭對他笑道：“您要是技術好，彆的不說，我們警隊百來號人都是你的顧客，而且周邊都是高檔住宅區，能在我們警隊打開名氣，那也就能在這片區域打開人氣。”
“警察同誌說的是啊，不過我對自己的技術還是挺有信心的。”波波老師說完，又把目光盯上王警官，道：“現在該輪到這位警官了，來吧。”
顧晨在洗手間洗完頭後，由洗頭學徒給顧晨吹乾頭發，可就在此時，顧晨有注意到，波波老板的收銀台上，放著幾張素描圖片。
本身就對素描頗有興趣的顧晨，則是直接走過去，拿起其中幾張進行翻閱。
“素描圖似乎畫的是同一個人，這麼大年紀會是誰呢？至親？”顧晨好奇的拿起一張，和波波老板做對比。
“不像啊，圖片中的女子，似乎並不像波波老師的母親，難道不是至親？”顧晨也是很好奇，於是就問了一句：“波波老板，你所畫的素描圖人物，是你的親人？”
波波老板也是一愣，剛才還是有說有笑的和警察調侃，可現在整個人的表情都變了，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她不是我的親人，而是我的仇人。”波波老板語氣非常嚴肅，似乎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仇人？”
正在被剃頭的王警官，似乎也感受到了頭頂的憤怒，氣氛完全不對啊。
於是王警官也趕緊回頭一瞧，就發現顧晨手裡拿著一張短發女子的素描圖。
而從圖中人物可以看出，這是一名年齡在65歲左右的女子，短發，臉型較為圓潤，鼻梁骨偏平，眼睛偏小，樣貌有些偏南方人麵孔。
出於好奇，王警官趕緊抬頭問波波老板：“這個女人怎麼是你仇人呢？到底怎麼回事啊？“
“是啊托尼，啊呸，是啊波波老板，這到底怎麼回事啊？”盧薇薇也頗為驚訝，感覺這個脾氣很好的理發師波波，怎麼一看這張圖，整個人臉色都變了呢？
“這是個專門拐賣兒童的家夥，在她手上被拐賣的兒童，最少得有9個，我們老板的兒子，也就是在她手上被拐走的。”
波波老板沒說，倒是一名店員將情況告知給三人。
顧晨也是一愣，趕緊看了看手裡的素描畫像，才終於知道為什麼波波老板會憤怒。
合著他一直在畫的素描圖，是當初拐賣他兒子的罪魁禍首啊！
“波波老板。”顧晨也是不由同情的問了一句，道：“你知道這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嗎？”
“具體不知道。”波波老板也是搖了搖頭，臉色有些沉重道：“但是我知道，大家都叫她：‘梅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