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龍鐵青著臉看著顧晨。
他忽然才想起,這個年輕人似乎在某個時間段是見過的。
“你不就是那天在我店裡買東西的那個年輕人嗎?”隨後他看到了盧薇薇,又是一驚:“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嗎?你們?還有你?”
獨眼龍現在才知道,那天下午打交道的幾個人,竟然是……警察?
而剛才開車在路上,莫非那輛跟蹤自己的摩托車,就是這三人?
“請你先如實回答我的問題。”顧晨雖然也很想找機會跟他交流一下,想知道這家夥是如何想到用這種損人的招式,讓柳村變得雞犬不寧。
可現在他得讓這個店老板承認,自己就是那個神秘人。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也不知道這車是怎麼回事,我一直在睡覺,請你們不要來打擾我。”
獨眼龍老板知道自己行蹤敗露,但是警察僅憑車輛發熱,就斷定是自己開車,這沒依據。
顧晨看了看這間兩層樓的店麵,又看了看麵前這個獨眼龍老板,問道:“這就你一個人住?”
“是的,就我一個人住,天黑我就睡覺了,也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獨眼龍老板冷著臉,感覺對方欠自己二五八萬似的。
顧晨沒接話,而是推開獨眼龍老板,走進了副食品商店。
他指著二樓道:“你住在二樓?那我是否可以上去看一下?”
“當然可以。”獨眼龍老板摸了摸淩亂的發型,時刻讓自己保持絕對的鎮定。
隨後,獨眼龍將商店門半掩著,陪著三名警察一起上樓。
二樓就是一間小隔間,裡麵堆滿了各種副食品,看上去像個倉庫。
但是卻多而不雜。
左側堆放食品,右側是一張席木思床,門口擺著幾雙鞋,臭烘烘的。
盧薇薇忍不住抬手放在鼻尖扇著味道……
“這鞋都是你的?為什麼這麼臭?”盧薇薇惡心的不行。
“沒錯,都是我的,平時有腳氣,不好意思啊,房間有點亂。”
獨眼龍現在也不清楚,自己是在跟什麼樣的人打交道。
眼前的幾名警察,感覺不太一樣。
尤其是這個年輕警察,眼神中帶著一種看穿一切的神態。
這對於普通人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但是對自己來說,那就有點恐怖了。
是的,他似乎在尋找,可以將自己定罪的線索。
“警……警察同誌,這裡真就我一個人住,沒有彆人,你們說我的車輛發熱,那可能是鎮上其他人開出去用的,畢竟備用車鑰匙,經常會落在其他人那裡。”
獨眼龍現在就想撇清自己的關係,想方設法讓警察相信。
或者他認為,警察可能會相信。
顧晨走到鞋架旁,扭頭看了眼獨眼龍腳上的拖鞋,又看了看鞋架上的鞋,忽然問道:“我就想知道,你大晚上去柳村乾什麼?你又在古廟那裡做了些什麼?”
獨眼龍老板忽然就愣住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如果你們執意要給我找麻煩,那我肯定會投訴你們大晚上擾民,真的。”
“得了吧。”顧晨冷哼了兩聲,也是為獨眼龍老板的演技所佩服。
顧晨捏起其中一雙登山鞋,說道:“你去柳村穿的是這雙鞋吧?”
獨眼龍老板扭過頭,假裝沒聽見,也不想配合。
其實心裡已經慌得一批……
心說這家夥是怎麼知道的?
然而這個想法還隻是個想法時,盧薇薇就已經走過去幫他問道。
“顧師弟,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這個。”顧晨從那雙登山鞋鞋底的紋路中間,取出一顆鑲在裡邊的綠色小石子,問道:“你這小石子是從哪來的?”
獨眼龍老板沒好氣道:“我說你們警察也太會找茬了吧?登山鞋鞋底卡一兩顆小石子不是很正常嗎?這也要問嗎?”
然而他說完這句話時,房間的氣氛感覺明顯不對。
王警官和盧薇薇嘴角含笑……
二人現在才知道,顧晨為什麼要將這些小石子,用美術塗料染成綠色,鋪在古廟路口的周圍,原來是用來取證用的。
現在人贓俱獲,這家夥就是神秘人沒錯了。
“我來告訴你吧。”王警官接過顧晨手裡的綠色石子,走到獨眼龍老板的麵前:“這種綠色的特殊石子,是我們今晚故意撒在古廟周圍的路口的,跟周圍的草木融為一體,你說你沒去過柳村的古廟,那這顆石子又是從哪裡來的?”
獨眼龍老板整個人瞬間傻眼在那。
他不會想到,完全想不到。
自己已經非常小心謹慎了,甚至連撤退的方式都是如此新奇。
可沒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警察居然會在古廟周圍設套,讓自己中招。
看著眼前這顆綠色的石子,獨眼龍臉色鐵青,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在古廟發現過這種紋路很深的鞋印。”顧晨提著鞋走到他麵前,繼續道:“所以我斷定,那個在古廟裝神弄鬼的家夥,應該是穿著登山鞋,所以我精心布置了這些小陷阱,沒想你今晚還是來了,也不枉費我這一翻心意啊。”
“顧師弟你太棒了,這都能讓他中招,我看他還有什麼借口來狡辯?”盧薇薇現在有了充足的證據,說話調門也大了不少。
王警官虎著臉盯著獨眼龍……
要不是,要不是自己極力克製好情緒,否則真要衝上去,給這個人渣來套軍體拳。
“你的車是熱的,鞋底上的石子,也是我特地布置在柳村古廟周圍的,這可說明,你晚上根本沒睡覺,而是開著車,去柳村裝神弄鬼。”
顧晨隨後將一直手持的執法記錄儀晾在他麵前:“看好了,這是我們的執法記錄儀,你的所有犯罪證據已掌握,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
獨眼龍話到嘴邊,突然就含住了:“沒,沒錯,在柳村裝神弄鬼的人,就是我。”
王警官忽然一把將他死死的拽住:“你這個混蛋,那古廟裡,是不是你裝了次聲波發生器?是不是?”
王警官狠狠甩著獨眼龍單薄的身軀,讓獨眼龍瞬間像一隻被猛虎捕捉的獵物,整個人嚇得不知所措。
“你……你們竟然都知道了?”獨眼龍祈求的眼神看著王警官,求饒道:“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我也是受人指示,真的,我不是故意要這樣做的,我不是。“
此時此刻,盧薇薇已經將二樓的燈光全部打開,搬來幾張小凳子。
副食品商店的二樓,頓時成了一間簡易的審訊室。
盧薇薇幫顧晨拿著執法記錄儀,而顧晨則坐在一旁做筆錄。
而至於王警官,他認為拽住這個人渣比較有威懾力……
他索性掏出手銬,將獨眼龍拷在座椅上。
“說吧,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也是被王警官的氣勢所嚇壞,獨眼龍頭也不敢抬,低著頭小聲道:“我隻是收點錢,替人辦事。”
“大點聲。”王警官怒道。
“我……我隻是收點錢,替人辦事。”獨眼龍膽怯的提高音量。
“誰?”
“新……新泉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板:廖新泉。”
“是不是梅山鎮,安排柳村村民住房的老板?”顧晨忽然抬頭問。
“是……是的,就是他,他是梅山鎮人,他早就對柳村那塊風水寶地垂涎三尺了,他想把柳村變成旅遊度假區。”
“可他完全可以用正規手段,和柳村村民協商,也用不著使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吧?”盧薇薇也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要說上兩句。
獨眼龍搖頭:“沒……沒用的,廖新泉曾經以另一家公司的名義,去柳村商量過,並且還承諾給每戶人家在梅山鎮,安排合適的住房,但是都被柳村村民拒絕了。”
“他們說那是世代居住的地方,不希望開發商對柳村隨意規劃,破壞當地的風水。”
“他們很執著,真的,前前後後派了幾批人過去,用了幾家公司的名義,都無法撼動他們,多少錢他們都不乾。”
“所以廖新泉才讓你在柳村裝神弄鬼?”王警官皺著眉,盯著獨眼龍道。
“是的。”
“那你是如何在柳村製造出這種恐怖的效果,古廟內,是否真的有你安裝的次聲波發生器?”
顧晨手裡的筆異常沉重,從來沒有覺得記錄這種文字的東西,會讓自己感覺心寒。
獨眼龍現在是徹底慫了……
警察問,他不敢不答,何況這批人顯然是掌握了自己作案的充分證據。
老實交代……或許是減輕處罰的唯一途徑。
“我說,我全說。”獨眼龍再也扛不住了,沮喪著說道:“廖新泉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幾台微型次聲波發生器,讓我悄悄藏在古廟裡。”
“我知道這東西的危害很大,可是我沒想到會死人,真的,我也是被他騙了,他把我拉下水,我才不得不繼續這樣做。”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廖新泉在策劃?”顧晨問。
“是的,全都是他一手策劃的。”獨眼龍供認不諱,繼續說:“他還給我配了音響,讓我下載恐怖音樂,利用次聲波對村民造成的恐慌,進行裝神弄鬼。”
“然後再去弄些死去的小動物屍體丟在周圍,以配合音響效果,來達到一種不祥征兆的樣子,讓外村人都認為柳村是鬼村,是陰地。”
盧薇薇死死捏著拳頭,沒好氣道:“所以大肆造謠的人就是你?”
獨眼龍低下頭,不敢做聲。
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犯下天大的錯誤。
可現在,他沒有回頭路,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起先獨眼龍還認為自己很聰明……
嚇唬新人,以及村裡的老頭老太太,他特彆有一套,每次都沒讓人發現。
而且次聲波的傷害,也對柳村村民造成對古廟區域恐懼的心態。
因此在日積月累之下,竟然也信了神鬼之說。
眼看距離柳村村民最後搬遷的日子,就剩最後一星期。
隻要熬過這星期,所有的一切也就塵埃落定。
柳村村民不會再為鬨鬼的事情而煩惱,而廖新泉也不費多少錢,就能取得柳村土地的開發使用權,甚至還將自己在梅山鎮的房產賣給柳村人。
可有時候作惡多了,終究會感覺有報應,隻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時候。
顧晨問道:“所以每次有新人去柳村,你都能清楚知道,並且在晚上裝神弄鬼,就是因為這家店麵在路口的原因?我說的對嗎?”
他也終於知道,當時為什麼獨眼龍對自己進行仔細的打量,這已經超出一家副食品商店老板的範疇了。
並且還極力反對自己去柳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一旦有新人去柳村,獨眼龍就得煞費苦心的,趁著夜晚趕去柳村裝神弄鬼,直到讓新人因為恐懼而離開。
自己去柳村會給他招麻煩,獨眼龍當然反對了。
尤其是盧薇薇,表態就是走路也要去柳村時,獨眼龍更是冷語回複。
當時想想有點奇怪,可現在看來卻很正常。
“對不起,我真的是沒辦法。”獨眼龍撇著嘴,叫苦連連道:“上次柳村鬨出人命後,廖新泉就以此威脅,並且租下了路口這家店。”
“表麵上讓我經營生意,其實就是想讓我在這裡盯梢,凡是有去柳村的新人,就必須想辦法讓他們離開。”
“你平時都是怎麼知道有新人要去柳村的?光靠盯梢肯定忙不過來吧?總有漏掉的時候。”盧薇薇將執法記錄儀換到另一隻手上,繼續問道。
“是的,但是我經常會問路口的摩托車司機,他們會給我準確的信息,有哪些人去柳村,去那邊目的是什麼,我都必須掌握。”
“那他們也是你的同夥?”顧晨問。
“並不是。”獨眼龍搖頭:“他們並不知情,我隻是給他們發煙閒聊時,順便打聽,他們也不願意去柳村。”
審訊非常的順利……
一個晚上的時間,獨眼龍交代了所有問題。
顧晨將所有筆錄記錄在案,而盧薇薇也是全程錄像。
所有人一直忙到淩晨四點,王警官給趙國誌的微信,發去長長的幾段59秒的語音後,便招呼大家在二樓就地休息。
翌日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剛剛升起地平線時,梅山鎮早起的清潔工發現,兩輛警車已經停在了路口副食品商店的門口。
周圍都是穿著製服的警察,似乎是在調查什麼案子。
而與此同時,梅山鎮廖新泉的住宅門口,也被四輛警車包圍著。
廖新泉以及一些隨同人員,被警察帶上了車,駛離了梅山鎮。
不少早起的人都看見了。
一名騎著三輪車賣菜的老大爺,疑惑的問清潔大媽:“這什麼情況,廖大老板怎麼被警察給帶走了?”
“不知道呀,今天一早這梅山鎮街頭,來了好多警車呢。”清潔大媽也是一頭霧水。
“那會不會是廖新泉犯事了?這家夥不一直都是慈善家嗎?”
這樣的質疑,開始在梅山鎮的街頭傳開了。
早上七點半。
柳村的村民都挨個起床,弄好早餐後,端著自家的飯碗坐在CBD中心閒聊著。
老太太疑惑不已:“都不知道什麼情況?昨晚住在我家的三個人,竟然消失不見了,今早我叫他們吃飯時,發現他們昨晚壓根沒回家。”
“啊?會不會是昨天晚上到處亂走,被鬼怪抓走了?”又一位老大爺驚呼道:“糟糕,我的摩托車還被他們借走了。”
“哎呀,那可了不得呀,那對小情侶,還有那個中年人,他們人很不錯的呢,那小夥子還送了我一幅畫,畫得可真好,他們可千萬彆出事。”
老太太急得像自己孩子走丟了一樣,都快急哭了。
“你也彆擔心。”杵著拐杖的老大爺過來安慰道:“回頭啊,組織咱們村裡這些老家夥們,四處找找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他們呢。”
“對對對,吃完飯咱就去找。”又有人附和道。
然而就在此時,大家忽然發現,河流的外頭,忽然開來三輛警車。
從車上下來一些人,都是穿著警服的,隻有麵前四個穿著是便裝。
其中有三個人,正是來這寫生的畫家和美術學院的小情侶。
“是他們,他們怎麼和警察一起過來了?”
“還有一個不是梅山鎮路口開副食品超市的獨眼龍嗎?他怎麼也來了?”
一群老頭老太太呆若木雞,站在那兒像一群懵逼的土撥鼠,就差發出那一陣懵逼的尖叫聲。
警察和三名畫家,在獨眼龍的帶領下,並沒有來柳村,而是直接奔著古廟去。
這下村民們不乾了。
“不好!”為首的拐杖老大爺,當即大喝一聲:“警察同誌有危險,可彆讓他們接近古廟啊。”
大家一瞧全懵了,幾乎全村人傾巢出動,一起朝著古廟方向,努力的“奔跑”著。
等柳村村民趕到時,眼前的一切,讓所有人都看懵了。
碩大的音響,還有幾個奇怪的小裝置,以及若乾充電器,被民警依次搬出來,放在了古廟的麵前。
“這裡竟然有音響?”
“還有充電器呢?”
“這破廟裡怎麼會有這麼多東西?”
好多村民都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尤其是看見民警從一個地窖中搬出音響,甚至感覺有種盜墓淘寶的即視感。
“小夥子。”房東老太太馱著背,一臉懵圈的來到顧晨的麵前,然後又看了看周圍的警察,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顧晨走上前一步,笑著說:“奶奶,我們是警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