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栽在旁看少年寫了許久，窗外蟬鳴喧囂，蓋不住紙筆的摩擦聲。

“哥，吃飯了！”屋外是江停雲在喊他。

江凜正在解題，提高音量說：“知道了。”

他不立馬下來，江停雲就去擾他，讓他不得不停筆，下樓吃飯。

章姨正端著一鍋湯，小心翼翼地往餐桌邊蹭著走。

“章姨，我來幫你端！”江停雲從樓梯一路小跑下去。

章姨對她和藹笑了笑，手往旁邊移了些說：“我來就行，你去盛飯吧。”

“好嘞！”江停雲又往電飯煲那邊走，還不忘指揮江凜，“哥，過來端飯。”

江凜默默跟在她身後，等她盛完飯，他就充當人形支架，然後端到桌上去。

這三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已經是這個家的常態。起先江停雲還會問，今晚爸爸媽媽還回來嗎？而章姨總是為難地微笑，歎息著說他們很忙，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後來的某天，江停雲也就不再問這個問題了，開始在餐桌上分享她在學校裡的事情，講給章姨和江凜聽。

“我今天走班上課，提前過去搶座嘛。”江停雲夾了塊糖醋裡脊，講的跟吃得一樣津津有味，“結果我沒發現那個椅子壞了，坐上去人都翻了。”

江凜隻是看她一眼，章姨焦急道：“那你沒摔著哪兒吧？”

兄妹倆是章姨看著長大的，從她年輕到年邁，花費的時間和精力無法用時間衡量，她早就成了這兄妹倆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沒事沒事。”江停雲嚼著嚼著，崩潰地說：“就是太丟人了！”

“嗐，這有什麼丟人的。”章姨笑了笑，臉上生了紋，她是真的老了。

江停雲見她笑了，也跟著哈哈。江停雲看見江凜，突然想起件事，然後打趣著說：“對了章姨，你可能不知道，我哥現在在我們學校老受歡迎了。”

“？”江凜吃飯的手都一頓，他狐疑地看向江停雲。

“啊？”章姨稍稍瞪大了眼，回憶道，“我記得小凜是京州附中的呀？”

“對呀。”

江停雲還在讀初三，就讀的初中也和江凜不一樣。她眨了眨眼，看著江凜說：“和那個沒關係啦，就是京一的校草榜傳到我們學校裡了。”

“校草榜？”章姨好奇地瞥向還在風輕雲淡吃飯的江凜，然後驕傲地莞爾一笑。

“是啊。”江停雲不忘乾飯，聊起天來，越說越起勁，“他還是第一呢，我們年級那幫小女生看見他照片立馬就炸了。”

江凜：“？”

江凜詫異地找出關鍵：“第一？”

江停雲肯定道：“是啊，你等等。”

章姨聽得合不攏嘴，江停雲放下筷子，飛奔回樓上，又帶著她的手機下來。

“看！”江停雲把打開帖子，屏幕在章姨和江凜之間來回轉悠。

“這張圖把小凜拍得俊呐，就是不太清楚。”章姨看著照片笑，給兄妹倆一人盛了一碗湯，“來，喝湯，現在溫度應該差不多了，快喝，熱乎著好喝。”

“好好，謝謝章姨。”江停雲連忙接過來，吹了兩口，之後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我哥這人不愛拍照，還能有這麼張高糊照片就不錯啦。”

“江停雲，帖子發我。”江凜邊說，邊給章姨盛了碗湯遞過去。

“哦。”

章姨隻是笑著接過，知道明麵上說謝謝江凜肯定會不好意思，所以改在心裡說。

江停雲把帖子發到了江凜微信上說：“發過去了。”

江凜低低應了一聲，安靜喝湯。

吃完還是老樣子，兄妹倆幫忙收拾碗筷。

“章姨，明天不用起那麼早做早飯。”江停雲朝章姨笑笑，指著自己和江凜說，“周末我倆睡懶覺，章姨多睡會兒。”

章姨以為是兄妹倆不吃早飯，就端起了那副長輩的架子囉嗦道：“不行，早飯還是要吃的，吃完再睡。”

江停雲嗬嗬一笑，解釋道：“不是不吃，章姨晚點做，我們晚點吃，九點做就好了。”

章姨連道好好好，江凜幫忙把餐具放進洗碗機就上樓了。

他回到屋子裡，坐在桌子前補完這道題的還沒來得及寫的步驟，然後他就把手機撈了過來，打開江停雲發給他的帖子。

他的名字和照片被放在了一進來就能看見的位置，底下還跟了數不儘的評論。

江凜忽略了那些評論，看了眼照片。

應該是偷拍的，隻抓到了他一部分側臉。

他又往下翻了翻，原先的第一被擠到了第二，方時韞順次退了一位，成了第三。

他點進了方時韞的照片。上次盛塵宇給他看那一眼，沒看清，隻瞥見了名字。

整張照片有些糊，但反倒給圖上的青年鋪上一層朦朧感。

照片背景是樂團活動室，看樣子似乎是樂團日常活動的照片。

樂團成員拿著各自的樂器，正在合奏著某首曲子，方時韞立身於離指揮最近的位置，照片的中央偏左側，視覺鏡頭的最近處。

小提琴被他架在頸肩，琴弓被他控於弦上，他頭微偏，碎發半撩閉著的雙目，肉眼可見的笑意從半顆虎牙流露。

風，西服，小提琴與他，叫其餘人黯然失色。

長按，屏幕上滑出一個提示框，保存圖片。

江凜鬼使神差地點了保存。

“哥，你乾嘛呢？”身後的人倏然出聲，江凜的身形僵了一下。

“方時韞——”江停雲探了個頭，念出了帖子上看見的名字。

江停雲本來是拿著作業來問題的，誰知江凜沒注意到她來，她就站在他身後目睹了全程。

她興致勃勃地打量道：“你朋友？”

“嗯。”江凜敷衍過去，看見她手中的練習冊當即轉移了話題，“有題要問？”

江停雲說：“也可以待會兒問。”

“……”江凜直覺不好。

江停雲說：“所以說，你保存人家照片乾嘛？”

江凜：“……”

江停雲仿佛看透什麼，嘖嘖幾聲，然後就收到了江凜的眼刀。

“你問不問？”江凜背過身去寫題。

江停雲順著台階就下，湊身過去，把練習冊攤開放在江凜麵前，指著題說：“這個，十七題第三問。”

江凜看完，做了個輔助線，簡單提了下思路。

江停雲聽懂了，用鉛筆在旁潦草記了兩筆，賣乖似的，道了聲謝謝哥。

江凜抿了下唇，還沒說什麼，又聽江停雲再次八卦地問：“你們剛認識嗎？”

“嗯。”江凜這回沒有避而不答，“怎麼了？”

江停雲沒再追問，拎上練習冊往出走，隻留下一句“沒什麼，就是你交新朋友了，挺好的”。

江凜斂眸，坐在位置上發了會兒呆，然後正身繼續寫卷子。

江凜用一個晚上的時間解決了周末的作業，洗漱一番過後就關了燈，上床。他大半張臉陷在枕頭裡，腦子昏沉沉的，被困意侵襲著。

他順從困意闔上了眼，但沒過多久，他又從床上坐了起來。

睡不著。

他伸手按開了床邊的小燈，暖光在床頭圍了個圈，他緩了片刻，又拿來了手機，背靠牆。

屏幕亮起，頂端掛在圓潤字體所構成的時間，2:14，前麵跟著兩個小字，淩晨。時間下端是盛塵宇三個小時前發來的幾條微信。

江凜點進去看了眼，盛塵宇也是來說校草榜榜首的事情的，隻不過他那會兒還在寫作業，後來直接休息了，到現在才看見。

［盛塵宇：幾天沒看，你都攀到第一了］

［盛塵宇：我居然也跟著進了幾名，都到第五了（yeah.jpg）］

［盛塵宇：我懷疑是不是誰給你刷票了，這麼短的時間甩第二名一千多票］

［盛塵宇：對了，我太無聊翻了翻評論區，結果看見有人給你補充照片］

［盛塵宇：（截圖.jpg）］

［盛塵宇：這張角度好，挺會拍啊這兄弟（讚.jpg）］

照片？

江凜點了進去。

鏡頭裡的少年坐在窗邊，往窗外望著什麼，也許是聽到有人叫他，臉才往這邊偏了偏。

深藍色的窗簾向屋內鼓起，在混淆不清的視線裡，仿佛將少年罩在簾下，燈光似乎忽明忽暗，整張照片有一種近乎故事的美感。

江凜思忖片刻，認出來了這張照片的背景，樂團活動室……他又移開目光去看發這張照片的人的id——方方方企鵝。

方企鵝，果然……真的是方時韞。

他歎了口氣，笑而不自知，回複了盛塵宇。

［江凜：嗯］

［江凜引用了盛塵宇的消息：也許是］

也許是有人給他刷票了。

之後他又切到京一校草榜的帖子，下翻到投票規則。

每人每天隻能投一票，也可以攢著一起投，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花錢買小禮物贈送給選手以此來漲票的方式。

方時韞和他差的票數有點多，但隻跟第二差32票。

江凜翻到了投票處，在投票對象那選擇了方時韞，然後在投票數那欄敲下數字33，最後點擊確定。

［投票成功！］

他刷新了一下頁麵，見證方時韞從第三到第二。然後他切到了購物App搜了搜，看看有沒有唇語解讀書。

［暫未搜索到商品信息，為您推舉其他內容］

……

算了。

下周一正好有音樂會，到時候問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