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宮殿內金碧輝煌,昏暗不見光,隻有兩側內柱上點燃著燭火,照亮了這一小方空間。
緩慢沉悶的喘息聲在室內回蕩,那殿中央擺著一把華貴沉重的椅子,金發少女被兩道黑色的靈力束縛綁在椅子上,掙紮了不知多久,早已筋疲力儘,胸膛起伏,低頭喘息著。
巫闕隱在黑暗與光明之中,一半的軀體被燭火照亮,另一半融入了黑暗,他冷漠陰鷙地看著眼前掙紮的少女,眼底裡儘是寒霜。
雙方僵持了良久,巫闕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了。
他那嗓音仿佛淬了寒冰:“原以為將你們關在皇宮中,就不會攪亂我的計劃。”
“看來公主還是不聽話啊。”
雲月瑤緊咬著下唇,臉歪向一側,避開了巫闕那仿佛要吃了人的目光,一言不發。
巫闕明顯被雲月瑤的動作激怒了,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捏著雲月瑤下巴將雲月瑤的臉扳正,正對上他那雙陰沉的眸子。
“說,白澤和那個狐妖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麼東西?”巫闕手勁極大,掐得雲月瑤下巴泛紅,哢嚓作響。
雲月瑤疼得眼泛淚花,卻仍是倔強不開口,一用力就甩開了巫闕那冰冷的手。
巫闕本身就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見到雲月瑤這不服從的模樣火氣上來了。
他冷笑一聲,抬起了手:“既然公主不肯說,那公主好好感受一下神的威力吧。”
手上那束縛著她的黑色靈力驟然縮緊,勒得她生疼,卻又不留下痕跡,絲絲電流從靈力中傳來,直穿過她的經脈,蔓延至五臟六腑。
巨大的疼痛從體內傳來,仿佛被千萬的巨石碾壓成碎末,疼得雲月瑤尖叫出聲。
“——啊!”
雲月瑤方才一直緊咬著嘴唇,已經咬破了皮,這被電擊之後疼得鬆開了口,血絲從傷口處溢出。
巫闕是個很會折磨人的人,不過他為了幾日後的離月祭不出差錯,收斂了些,隻給了雲月瑤痛苦,沒在雲月瑤身上留下痕跡。
“阿瑤!”
雲姬推開了宮殿的大門,一入宮殿就看見了殿內站得筆直的巫闕和他麵前緊皺著眉頭、神色痛苦的雲月瑤。
她聽聞了雲月瑤私自逃出皇宮,被大祭司抓了回來之事,整個人都慌了神,她也是天上的神仙,自然是知道巫闕的狠辣手段,雖然她這次是同巫闕做交易,但是雲月瑤違背了巫闕的命令,肯定會被巫闕狠狠折磨一番。
她甚至連往常戴在身上的聖女服飾都沒來得及穿上就急匆匆跑了過來,那如海藻般的金色長發被風吹得散亂。
巫闕轉過頭冷冷地瞥了闖入的雲姬一眼,見到她驚慌失措的模樣,語氣不滿道:“我說過不可讓你的真容顯露見人。”
雲姬很快就認錯了:“我一時著急,出門忘了戴麵具……不過我一路上並未見到旁人,並沒有暴露真容,還請大祭司放寬心。”
她擔憂的目光一直往巫闕身後的雲月瑤那邊瞟。
巫闕也看出來了,不明所以地笑了一聲:“擔心?”
雲姬收回了視線,低垂下眼:“不敢,隻是離月祭在即,擔心會出差錯。”
“你的好妹妹就是這個差錯。”巫闕冷漠道,“你不妨問問她究竟做了什麼。”
“皇姐……不要……”
雲月瑤細若蚊聲,眼裡泛著淚花,望向雲姬。
雲姬對上雲月瑤那可憐的目光,心臟驟然縮了一下。
巫闕收回了靈力,雲月瑤痛苦的神色這才平靜了下來,他如同在後花園散步一樣漫步至雲姬身邊,用隻容二人聽見的聲音在雲姬耳邊說:“你不希望機會被打亂,我同樣也不希望有外人插足我們的計劃,你要想著,你千辛萬苦護著的好妹妹顯然就是個不穩定的因素。”
“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辦了,離月祭之前就讓她一直待在此處吧。”
“雲姬……遵命。”雲姬領下了巫闕下達的任務。
巫闕離開了。
隨著大門沉重的關門聲響起,雲姬這才敢大步流星走向雲月瑤,用靈力仔細檢查了一番雲月瑤身上的情況。
巫闕懲罰歸懲罰,為離月祭考慮周全,沒真下狠手,雲月瑤身上一處傷勢都沒有,就隻有唇上為了忍耐疼痛而咬破的細小傷口。
雲姬沉默地用溫靈力溫和地幫雲月瑤緩解身上殘留的疼痛,修複唇上的傷口。
靈力源源不斷傳至雲月瑤身上,雲姬凝望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孔,隨後垂下了眼眸:“阿瑤,此事你莫要再摻和進來了。”
她既已和巫闕做交易,自然是要把交易做完的。
每個天外雲鏡的神仙死後都會有一枚神魂碎片,承載了這個神仙生前的全部靈力,一般會由帝君銷毀。
巫闕幫她同雲月瑤換命數,而她將自己隕落後的神魂碎片交予巫闕,這是她與巫闕之間的交易。
她知道巫闕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她不知道巫闕要她的神魂碎片是為了什麼,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若是讓巫闕拿到了她的神魂碎片,不知道巫闕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之事。
巫闕本來就是個惡人。
雲姬早在一開始就不打算將神魂碎片交予巫闕,她計劃好了,利用巫闕交換完命數之後,將自己神魂碎片融入雲月瑤體內。
這樣,雲月瑤有了她的神魂碎片,就算她隕落了,雲月瑤對上被欺騙後暴怒的巫闕也能自保,再加上江閒他們……或許能將巫闕徹底誅殺。
雲月瑤顫抖著手撫摸上那張與自己極為相似的臉,嘴角勾出一個勉強的笑來:“可是,我從一開始就被牽扯其中。”
“皇姐,我沒辦法做到置身於事外,這從千年前就已經注定了。”
聽到千年前,雲姬忽地瞪大了眼。
清澈的藍色眸子宛若無儘的海洋,有魚兒在裡麵躍動。
“你已經知道了?”
“皇姐想瞞我,是瞞不住的,我要和皇姐永遠在一起,再過幾日,我和皇姐就會永遠在一起了。”
……
“皇宮現在加了一批士兵,進出都難了。”
江閒從窗口處往下望去,看見在街上忙忙碌碌的百姓和士兵,他們都在布置此次離月祭。
他們將月亮燈籠掛在自家門口,燈籠懸掛在半空中,像是夜晚徐徐上升的月亮一樣。
每家每戶前都擺了一個供桌,上麵擺滿了貢品,他們接過士兵下發的、寫滿了不知名卦象的符紙,用碾碎的糯米貼在了每個家門口。
百姓問這符紙是什麼,士兵如是解釋:“這是大祭司花費十天十夜不眠不休為浮玉國百姓繪製的符紙,有鎮宅延壽之效,在離月祭結束之前不可撕下。”
百姓聽後,沒有再追問,將符紙一一貼上,貼完了還恨不得多拿幾張貼滿家門口,但是他們手剛伸一半就被士兵用警告的目光給逼退了,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白澤嗤之以鼻:“說得倒是好聽,不過都是些收集信仰之力的符紙,還真當個寶了。”
江閒收回了目光,對著躺著抽煙的白澤和站在他麵前的謝九霄道:“我可以進皇宮,但巫闕現下知道我們幾個的存在,會戒備幾分,我若貿然進去,多半會被他發現。”
“現在街上的士兵越來越多了,小道長去實在是太冒險了。”謝九霄語氣放軟了些,“我不舍得小道長身處險境,若是要進宮探查,我也可以去的,巫闕不知道我的存在。”
謝九霄這一開口,白澤就感覺四周似乎飄散著一股茶的清香味,他不悅地蹙眉,彆過眼去,吸了一口手上的煙。
“該收集的消息都收集完了,你不必去,巫闕他們必不可能一直都在皇宮裡不出來,等離月祭那日他們肯定會出來。”江閒道,“隻需靜靜等待即可,總會有破解之法。”
謝九霄勾唇:“若是沒有破解之法,我可以替小道長去掀了閻王殿,讓他交人。”
此話從謝九霄口中說出來,聽起來輕巧,仿佛是在說今晚吃什麼一樣。
江閒沒有阻止謝九霄,反而認真思索了下這個辦法的可行性,發現可能行不通才說:“你去掀閻王殿會被帝君發現吧?”
謝九霄聲音張揚極了,他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恣意灑脫的少年。
謝九霄說話的尾音都微微上揚:“帝君不會貿然出手,他手下也就一個巫闕,不足為懼。”
江閒道:“說得也是,當年他們就是趁我不在偷襲你的,若是我二人聯手倒是能與他們一戰。”
謝九霄道:“帝君死了之後,小道長倒是可以勝任帝君這個仙位,肯定比現在這個帝君當得好多了。”
江閒搖頭:“我不想當帝君,規矩太多了,說不定當上之後也會跟帝君一樣被天道束縛。”
謝九霄:“小道長說得對,帝君這個仙位也沒什麼好的。”
在一旁把他們話全聽完的白澤手中拿著的煙鬥都歪了,他大張著嘴,下巴幾乎要掉到地上。
你們有考慮你們在說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嗎?
縷縷煙霧從白澤的煙頭上傳出,雖靈戚子對身體沒有傷害,但還是有些嗆人讓人心煩,謝九霄見江閒說著說著往白澤的煙鬥上看了好幾眼。
若是這靈戚子真危害身體,江閒倒是不會說什麼,可謝九霄會替江閒把白澤給踹出這個屋子去。
謝九霄捕捉到了江閒的視線,走上前去,推開了另外半扇窗戶,讓室內繚繞的煙霧順著微風飄了出去。
謝九霄沒了方才對江閒那副真心實意的笑,雖然臉上還是掛著笑,但是看起來虛偽至極:“要不然換個地方?畢竟小道長看起來不是很舒服,他臉皮薄不好說出來,我臉皮厚,好意思說。”
白澤翻了個白眼,將煙給熄了,反正用煙鬥也是為了省一些靈戚子。
這次恰好遇見了狐姝,此次結束之後剛好能找狐姝再要些靈戚子,不需要再省吃儉用了。
他從兜中直接拿出一把新鮮的、綠油油的靈戚子塞嘴裡慢慢咀嚼,緩解身上的疼痛。
白澤咀嚼著口中的靈戚子,翻了個白眼:“真受不了你們。”
“唔……”
床榻上傳來一聲悶悶的聲音。
狐姝暈暈乎乎地醒來過來,身上疲憊不堪,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身後的八條尾巴不聽使喚,晃來晃去的。
這一醒就見屋子裡立著三個大男人,她神色茫然,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兩張熟悉的麵孔,和一張略微熟悉的臉。
“江道長已經回來了?還有白澤,這位是……”狐姝看向那張臉。
等她回想起來這張臉是誰,一句臟話脫口而出:“我去,我的九尾狐奶奶信奉的玄清帝君的老天爺啊!謝九霄複活了?!”
江閒聽到了這句臟話神情很明顯不悅起來,謝九霄倒是沒什麼,反而靠在窗邊,微微側身,與江閒挨得近得很。
江閒提醒狐姝:“彆說臟話。”
狐姝雖然從白澤先前同她說的“江閒已經將他想拜托白澤辦的事已經自己辦好了”,推測出來了謝九霄並沒有死這個結論,但是她一醒來見到謝九霄本尊還是嚇了一跳。
她看了看江閒的臉,又看了看江閒身側謝九霄的臉。
她剛醒過來腦子還是暈乎的,說話不過腦子,一句話沒思考就脫口而出。
“一千年不見,你倆長得越來越有夫妻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