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城 濱城的寒風直鑽衣服,何思淇……(1 / 1)

濱城的寒風直鑽衣服,何思淇漫步在濱城的街頭,熟悉的設施陌生的氛圍。

自打她有意識,逃離濱城的執念就從心底萌芽。

濱城並不發達,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畢業生離開這裡,何思淇也是其中之一。

考上大學那刻,她訂下車票,逃得越遠越好。

但她離開的原因與濱城的發展無關,無非是對這片土地沒什麼歸屬感。

兜兜轉轉又回到這裡。

嘉映總部在這座不發達的小城聳入雲霄,成為地標型建築。

邁入大樓,電梯進出人員不斷,衣服款式幾乎無差,單從著裝來說,何思淇也算融入。

三樓策案組的辦公區與分部彆無二致,相同樣式的辦公桌與座椅是她唯一感到熟悉的地方。

至少在坐下之前她是這麼想的。

辦公區隻有鍵盤的敲擊聲,時而重合時而錯落,一句閒聊的話語都沒有。

電腦頁麵,頂端浮現的新聞標題讓她移不開視線:

舊時作品曝光,陳桉與嘉映續約。

嘉映太貪心了,她想。

鼠標停在新聞標題上,畫作的縮略圖讓何思淇想要看得更清楚。

“你是新來的二組組長?”

何思淇下意識起立,回看說話那人,“你好。”

低馬尾,空氣劉海,修身款米色上衣,溫婉的樣子。

“我是人事部的單夢莎,我把以往的項目發你,你了解下總部的方案風格。”

“好的。”

她碰碰何思淇的胳膊,將聲音壓低,“另外,下班你可以先走,大家都是看臉色的。”

手機上五顏六色的文件傳輸,她微笑時眉間擰起,從身後掏出咖啡杯放至何思淇的桌麵,“明天就請陸續參與到一部分項目吧。”

總部與分部的方案風格懸殊,坐在電腦前數小時才摸出審核標準。

何思淇總感到來自身後的視線,她猛然回首,身後空無一人。

拿著水杯接水時,手臂被人緊拽著。

“你要去哪裡。”

單夢莎不知從哪裡竄出,一臉求饒,“你彆走,你第一天就走了我的工作也就保不住了。”

何思淇有些無措,舉起水杯在她眼前,“我去接水。”

單夢莎立馬鬆開拉著的手臂。

下班時果真如單夢莎所說,起身的那刻,聚焦在臉上的視線從四麵八方投來,鍵盤的敲擊聲在一瞬噤聲。

何思淇朝他們一一點頭示意,而後立馬拎包離開。

她坐著樓梯下行,門口處的身影高挑,讓她有一瞬的恍神。

身後的女生從她身邊繞過,挽上他的臂膀,談笑風生。

她倒沒有信心走出這門了。

公司門口售貨機幾乎無人造訪,何思淇揣瓶啤酒在街邊吹風,手機屏幕上的項目信息長篇且大論,一眼看不到客戶的訴求。

軟件的紅點讓她心煩,隨意翻到公眾號更新,陳桉作品收錄多了幾欄。

租房信息得到回複,何思淇猛灌下最後一口,返回筒子樓收拾行李。

來濱城她幾乎帶空家裡所有物品,除了那幅畫作實在有些難帶,她想給陳桉做個念想也好。

她暫時租在公司附近的小區裡,空間不大,但每月的房租仍是不小的支出。

平躺在床麵,她望著天花板,聽得到起伏的心跳。

手機鈴聲響起,何思淇側身,眼裡有些困意,在看清楚來電人時困意全部消散。

她直坐起,似乎還覺得不夠隆重,起身去窗邊,順便夾了根煙。

晚風帶著的涼意細密,從每個毛孔暈開的冰涼,剛打開窗何思淇就聳肩披上了外套。

電話接通,兩人都沒有說話,但何思淇聽得到陳桉那邊的簌簌風聲。

她轉身靠在玻璃窗,黑白色的煙含在嘴邊,眼中是這個與海市全然不同的環境。

撥開打火機時的聲音清脆,對麵終於開口。

“你在吸煙?”

她垂頭短促地吐出煙氣,“嗯。”

平緩的聲音像是貼在耳邊的呼吸,陳桉聽她抽完一支又一支,“能習慣嗎?”

“這是我前半輩子生活的地方,有什麼習不習慣。”

她自小對出生地閉口不提,她刻意遠離,卻總是和這個地方脫不開牽連。

嘉映的創始人名利雙收後又將總部遷至濱城,可她在采訪中親口承認她對濱城的惡感。

一個人真的可以和出生地完全脫離嗎?

“你半輩子都還沒過吧?”

“我覺得我已經活三輩子了。”

窗外長街明明暗暗,樓房形單影隻,強行修飾的繁華反而讓這座城市更加落寞。

手機裡布料的磨蹭聲瑣碎,何思淇不自覺問起,“你在哪?”

“在老板家當長期清潔工。”

她將沒熄滅的煙掐滅,“我打掃過了。”

“是挺乾淨的,就差把家具也帶走了。”

“還是會給你留張床的,那床你睡得慣嗎?”

“不知道,我睡在沙發上。”

何思淇沉默許久,她關上窗,平躺在床上,“我看個文件。”

她看不慣冗長的項目信息,索性自己提煉出一個簡潔版本,訴求、主題、受眾群體等一目了然。

手機裡傳來平緩的呼吸聲,連翻身那樣小的動靜也被她聽得一清二楚。

何思淇將手機湊在耳邊,淡淡開口。

“睡著了嗎?那晚安。”

時間已過零點,何思淇聽他熟睡便想要掛斷,電話那邊悶悶出聲。

“彆掛。”

伸向屏幕的手又收回,“那......就這樣睡?”

陳桉又沒出聲,她懷疑剛剛是夢話,但也沒再有什麼動作。

他的呼吸規律緩和,比何思淇之前訂閱的助眠視頻還要有效。

在夜中昏昏睡去。

**

文檔裡的刪減的文字重影,何思淇在兩眼間揉捏,眯眼猛睜才看清那行主題毫不相關的文字。

剛買的日拋隱形眼鏡,質量這麼差。

“你沒事吧?”

聽到聲音她長按刪除鍵把胡言亂語刪個精光,側頭單夢莎正俯身看向屏幕。

“中午出去吃嗎?嘉映旁邊有家麵館很好吃哦。”

“宜家麵館吧。”

單夢莎兩手遮在嘴前,一臉驚異,“你是本地人?”

沒有回話,何思淇揣包起身,一笑而過。

她還是不願提起自己的出生地,無法坦率地承認自己是在濱城長大。

這種抗拒來自心底最深處,和“喜歡”之類的情感萌生的地方一樣。

一到中午,嘉映大樓前往來的行人清一色職場打扮,站在門口,這副景象一覽而儘。

僅是遷到這裡的第二天起,何思淇的穿衣也不自覺像大多數人靠近,她呆滯兩秒,感歎於這裡的同化程度。

走至街邊,單夢莎看向嘉映高樓,“哇......”

不經意回眸,嘉映大屏映現出展會宣傳,陳桉的新展。

嘉映也太過急切,舊展剛結束,興許新展方案還沒出,這個海報的做工也像是連夜趕出的。

但總部地段位置好,又擁有濱城唯一的大屏,就算是在屏幕上隨意投句話,影響效果也不容小覷。

行人停下又恢複以往的行走速度,隻有何思淇還在路邊久久站立。

她有一瞬期待,眼光搜尋海報上的信息,言為心聲,“辦展地址......”

在海報左下角,小字標出:辦展地址在......海市?

“好想去海市看展。”

單夢莎很輕易地說出心裡話,也是何思淇的心裡話,可她卻不能坦率直說出,難以啟齒。

“我長這麼大還沒離開過濱城。”

她回眸,單夢莎漂亮會打扮,奶茶色的短甲襯得那頭淺發秀美,初見第一眼就覺得是哪家的出逃千金來公司曆練。

若不是她親口說出,何思淇必然不會相信。

濱城的風冷得刺人,鼻尖落下點點涼意。

何思淇抬眸望去,一粒白絲墜在眼睛,她驀然合眼。

周圍談笑四起,而後逐漸隱匿,更哄鬨的聲音起落。

下雪了。

她才發覺大屏上海報不是靜態的,在雪花飄落的瞬間,陳桉的背影隱現。

灰淡不明顯,像是沉在所有圖層之下。

何思淇回身離開,兩人仿若真的背道而馳。

**

到總部之後,隻有第一天較為鬆散。

會議和培訓排得緊湊,何思淇的桌麵每兩小時就彈出一條新的會議通知。

一支筆一個本,一整個下午,走遍總部所有會議室。

稍能喘口氣時,她盯著屏幕的時間,臨近下班隻剩兩分鐘,新的會議通知提上日程。

等會議結束已是晚上九點之後,這個時間,策案組加班的人也不在少數。

何思淇一眼看得到以後的自己。

手機放在桌麵,未接來電和信息接二連三,大多來自陳桉。

她回接過去,鈴聲響了一秒就被接起。

“你在哪裡?”

“回家路上。”

以往接到電話陳桉總是會出現在她身邊,習以為常,她下意識開始期待。

但期待是種自私的行為,意味著要求彆人順應自己的心理。

在想到這裡後她立馬切斷僅剩的希冀。

“我很擔心你......”

陳桉剛出聲,消息通知的聲響清晰傳來,何思淇下意識看向電腦屏幕,沒有彈窗。

電話那邊聲音瑣碎,陳桉輕歎,“晚上再說吧,我先不打擾你了。”

走至門口,他的大屏依舊在黑夜中明亮。

這是離開海市的第二天,但何思淇的感受在那刻尤為明晰。

即使互通電話,兩人的感情也將不可避免地被距離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