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巴著眼努力朝車裡瞪去，車窗搖下，哇地驚呼：“陳桉老師你轉行當司機啦？”
何思淇歪頭挑眉，一臉得意的樣子，“新聘的，我要求很高的。”
眼前的俊男靚女實屬養眼，般配得很，她微眯著眼開玩笑調侃道：“我都聞到某種酸臭味了。”
“再亂說你就在這裡凍著吧。”
何思淇將雞蛋遞給了她，下一秒已經被整個塞在了嘴巴裡。
隨後陳桉點導航，選址最近的醫院，帶著口音的導航出聲，後排正吞咽著的那位沒憋住笑。
沒想到陳老師還挺反差的。
“思淇姐，你這司機業務不太熟啊，就圖人家臉了吧。”
“總得有個適應期。”
“陳老師，思淇姐給你開了多少薪資啊？”
“陳老師，你對思淇姐是不是......”
此刻何思淇巴不得再去買三四個雞蛋，堵住這張能說會道的嘴。
在她開口之時，何思淇立馬轉移話題，對上乖巧的眼，“你去醫院做什麼檢查？”
“我大姨媽五個月沒來。”
“你也真是夠寬心。”
車停在醫院門口，“江市第二醫院”幾個字赫然顯入眼中。
純白牆壁的現代醫院拔天倚地，幾棟高樓連立，高低參差又顯得整肅有序，四周種植的綠檀花叢讓這裡看著沒那麼怵人。
下車後何思淇不自覺攙扶著佟芸，一副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
平日裡最為活潑的佟芸也受不住這樣熾烈的目光，本就有些緊張，再加上她這麼一看，竟無意識地開始打嗝。
今天工作日，醫院裡的病人自然沒有星期時的多。
“我去幫忙掛號，你和她坐旁邊等我。”
每到有人要受到照顧時，何思淇就不自覺充當那個最靠譜的角色。
她獨自在醫院窗口排起長隊，陳桉奉指揮和佟芸呆坐著，可目光隻停留在隊伍中的那個俏麗身影，她在人群中尤為顯眼。
周圍攢動的人頭推擠著，傳來吵鬨的哄亂聲，隻有她站在那裡，與每個人都保持著距離，似乎與他們隔著層隱形的紗。
身旁的佟芸想要緩解尷尬氣氛，有一句沒一句地開口聊天。
從小到大陳桉都是一個內斂的人，如若不是熟悉到一定地步，無論怎樣都不會先開口講話，可他身邊坐著的這位正好相反，越是尷尬越是努力地找話題。
佟芸看到陳桉並沒什麼心思聊天終是放棄，將想說的話憋著。
身邊突然沒了動靜，他又是迅速瞥了一眼，而恰恰是這一眼被佟芸捕捉，猛地吸氣把壓在心裡的話全吐出來。
“陳老師，你是不是在追我們思淇姐？”
陳桉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看向醫院窗口的隊伍。
沒曾想這竟點燃了佟芸的鬥誌，差點驚呼出來，往陳桉身邊挪了下屁股，用手指點著跟他講話，自覺充當起娘家人的身份。
“我也算是她的小師妹，你可得把握住機會了，思淇姐平常很有人氣的，你的競爭很激烈哦。”
“實在不行我也能給你支個招，我和思淇姐三年的交情那可是經曆了風吹雨打才走到今天的......”
想到什麼似的，旁邊的佟芸依然在講著：“思淇姐大學那時候，隻要是她在的課上座率就不會差到哪裡，當時有幾個......”
要說陳桉一點都不好奇肯定是假的，但他並不想從彆人嘴裡聽到何思淇的事情。
突然發問：“要吃點什麼嗎，我去買。”
對於他突然的打斷，陳桉是有私心的。
原來自己竟從她的生活中淡出了這麼久，也不再是唯一了解她的人。
“......”旁邊的人突然沉默，表情冷了下來，剛起身的陳桉又坐了回去，腦中飛速運轉，思考怎麼找補。
“我要吃漢堡！”
......
等陳桉離開後，佟芸倚靠在椅背上，斜向上看去，“我剛剛說什麼來著。”
二樓門診裡密密麻麻坐滿了人，公共椅上坐不下，地上也蹲滿了人，何思淇長舒一口氣，找了個空位置讓佟芸坐下，自己則是靠著牆壁，時不時瞄向大屏，一眼望去甚至排不到佟芸的名字。
佟芸裹著厚圍巾，被暖意包圍著，沒等一會就眯上了眼。
眼看佟芸即將躺空，何思淇順勢坐在了佟芸旁邊空閒的位置上，肩上的沉重讓她不敢動彈。
醫院的廣播清晰的播報響徹在樓道裡：52號佟芸請到四號門診。
一聽到自己的名字，佟芸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她扯了扯圍巾，在何思淇的催促下走進了門診室。
醫生用手推了推老花鏡，皺眉頭的表情讓人不由自主跟著緊張。
“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何思淇的衣角被拉著抽動一下，她心領神會，回答道：“我是她的姐姐。”
報告被擱置在桌上，醫生看著何思淇開口：“多囊。”
醫生摘下眼睛後，揉了把臉，眼睛微眯著看向佟芸，顯得有些凶悍，“有沒有不孕的症狀？”
“這......”
見佟芸支支吾吾，眉頭更皺了些，“我給你開點藥。”
問診室旁邊一直緊閉的門打開，身穿白大褂的男生拿著幾份報告緩緩走出，他摘下口罩，臉上柔和不帶一絲嚴肅。
“小言啊，你加下這位家屬的聯係方式。”醫生見他趕忙喚住，“這裡的藥比外麵貴點，我讓他把藥品地址發你。”
男生也很利索，掏出了手機主動問何思淇號碼。
“好的，麻煩了。”
**
走出正門就看見陳桉揣著兩袋漢堡薯條，獨自坐在花壇邊，指尖在屏幕上指點著還不忘喝幾口可樂。
何思淇主動湊上去坐在了他右邊，想知道什麼消息讓他這麼專注，卻隻隱約看見他打開了相冊。
下一秒陳桉還是垂頭，往左邊坐了些，側身將屏幕堵得嚴實。
這麼防備，肯定是有點情況，何思淇心裡默默揣摩。
正想開口詢問，手機拍照的快門聲在身後清晰響起，二人隨即轉身。
佟芸就勢又連拍幾張，她歪頭朝前奔跑，何思淇與陳桉相視一瞬，追了上去。
“快刪掉！”
“不行不行，在我手機裡就是我的了！”
圍裹在佟芸脖頸的大紅色圍巾由風輕揚，不注意從身上掉落，何思淇看準時機下蹲撿走了掉落的裝備。
局勢兩級反轉，佟芸又反身揚著雙臂朝她追趕，憑借著身高優勢何思淇高舉著圍巾，像在逗一隻小貓，逗得佟芸直圍著她轉圈。
許久沒看到何思淇嬉鬨的樣子，不知不覺中陳桉舉起手機錄下了兩人的嬉鬨，回看時才注意到自己的笑聲也一同錄了進去。
他將視頻存至名為“玫瑰”相簿裡。
舉起手機，相機裡的那個追逐著打鬨的女孩忽然停下，轉身大步朝自己走來，下一秒手機被騰空拿起，那張秀美的臉映入眼眶。
“你也學會偷拍了？”
何思淇反將攝像頭對準陳桉，正午的暖陽照在他的身上，明暗分明，嘴角的梨渦將他的笑襯得更加純粹。
正拍攝的她有一瞬的呆滯，側頭看去，陳桉遠比屏幕上的更加動人。
畫麵被闖入的佟芸遮蓋，她瞪圓眼睛湊上了攝像頭，屏幕一黑，視頻在黑暗中結束。
打開消息時，三張連拍照片映入眼眶。
照片裡何思淇和陳桉並肩相坐，二人中間隔著些距離。
下一張兩人同時扭頭，恰好定格在側顏。
她的表情很值得考究，嘴巴張得很圓，臉型被拉長，陳桉倒都是同一個表情，沒什麼太大起伏。
雖然何思淇和陳桉認識了很多年，但兩人同框的照片幾乎沒有。
何思淇的手一頓，還是硬著頭皮保存了下來，難得這三張拍得還不錯，如果不計較表情的話。
小時候的陳桉很排斥拍照，每次拍照時都低垂著頭。
陳桉抬頭的唯一一張合照是何思淇的初中畢業照，陳桉比她小兩個年級。
那天學校熙來攘往，繁鬨一片，但何思淇灰落落的。
同學們三五成群互相合照離彆，當時她想，自己存在於學校的唯一證據大概是同學錄裡永遠不會翻到的那頁。
拍照的前一天陳桉答應陪她一起，直到班級站隊時也沒見到他的身影。
何思淇的個子在女生中拔尖得高，甚至比大部分男孩要高，合照時她總站在最後一排最角落的地方。
感覺到腳下的擁擠，她朝下看去，陳桉正從階梯台後爬上來。
他初中時還比何思淇矮一大截，爬上台子費了不少勁。
何思淇往旁邊挪著步，留出了能站一隻腳的位置，於是陳桉往她身後站了些，一隻腳半騰空著。
為了不掉下去他緊拽著何思淇的衣袖。
在按下快門的時刻，同學們齊聲喊著“茄子”，隻有陳桉在說“畢業快樂”。
於是，何思淇的初中畢業照裡留下了陳桉的痕跡，她沒記錯的話這件事情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陳桉不參加初中畢業典禮的理由。
回想起育英中學，何思淇沒能搜尋到什麼特彆深刻的回憶。
好在畢業的那一幕足以讓她給整個初中蒙上揮之不去的美好濾鏡。
一個人的出現足以美化一段支離破碎的歲月。
從那以後，每每想起那段時光都是具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