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門的同時她點亮了房間的燈,相比樓道裡的陰暗,猝不及防的光亮讓門外的陳桉訝然。
何思淇雙臂交環倚靠在門邊,沒好氣地看著他,“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那道目光短暫移開,空氣中夾雜著碾爛的莓果香。
“喝酒了?”
“嗯。”
陳桉過於平淡的反應讓何思淇更加惱火,她雙手插在腰際,向前邁步,“喝酒了不回酒店在外麵亂轉什麼?”
隻見他眉眼彎彎,伸手貼向臉側,拇指拂過嘴角的痣,觸碰後又落下。
臉上的觸感發燙,何思淇握緊他的掌心,又撫上額頭,眉間隆起山丘,喃喃自語:“真燙。”
樓道陰冷無光,冷空氣鑽著空往房間裡進。
顧不上思慮,她側身勾勾手,見門口的人愣神沒有反應,心裡更是焦急。
“發燒是不會自己好的。”
隻好拽著陳桉的衣角,在他進門的一刻,砰地關門堵住了源源的寒氣。
陳桉乖乖順從,目光追蹤在何思淇身上,隨著她的動作轉移。
抓著他衣角的手沒有鬆開,順勢把他帶往臥室。
何思淇的床向來淩亂,她將抱枕被子連同陳桉的西裝外套堆疊在角落,歪頭示意。
“我去沙發上。”陳桉悶悶發聲,朝著屋外走。
恐怕他不知道何思淇的沙發像是拚貼作品,新到的畫冊和翻開的小說隨意散落。
為保顏麵,她先陳桉一步擋在他的身前,小腿向後踢蹬,臥室門被嚴密閉上。
她的手掌停留在陳桉的胸脯,順勢推去,本就不舒服的陳桉有些癱軟地向後倒在床鋪。
預測到他下一步的動作,何思淇伸出手指對著他指指點點,“彆動,要不現在就把你扔出門外。”
陳桉自個兒翻了個身,一聲不吭,背影稍顯失落。
溫度計的結果直逼39度,比她想得還要嚴重,見他安分些才去客廳翻找著家中剩餘的藥,隻是何思淇幾乎不生小病,隻要生病必住院。
翻遍每一個抽屜,她意外收獲了不翼而飛的口紅、美瞳,就是沒有藥的影子,隻好在瀏覽器上搜尋。
百科結果第一條:適當褪去衣物和被子。
何思淇一條腿撐在床邊,側著身子打量他,胸脯起起伏伏,看起來已經入睡。
撚手輕撥著將他翻身卻不知從何下手。
陳桉眉頭輕皺,骨感的手在領口處扯拽,領帶幾乎散開。
幫了何思淇一個大忙。
她順勢從一邊抽出才發現襯衫的第一顆紐扣本就是鬆散的。
襯衫有些透色,斜向下的鎖骨彙集在敞開的領口,深深凹陷。
視線不自覺向下遊走,她把遮蓋著下半身的被子掀起,冥冥中莓果香更加肆意。
這種程度應該算適度吧?
接下來是貼身降溫。
她的手懸在空中,放輕所有動作,把襯衫向兩邊扭扯,燙手般用手指撚著。
可這透色襯衫已然把上身的光景看了七八分,畏手畏腳,她越發覺得自己的行為怪異,像是偷摸的賊。
索性大敞開著,腹肌輪廓起伏直向下延伸,在床邊冷光的照射下層層清晰。
她知道陳桉因為免疫力低一直在加強鍛煉,卻也不知他的身材這樣“可餐”。
熱好的毛巾熱意有些發散,她順著陳桉的脖間擦拭,視線也隨著停留。
脖間、鎖骨最後在凹陷處輕柔打旋,陳桉輕哼著彆過腦袋,額外敏感,等他沒再動作才又是向下。
房間內的溫度被何思淇調低,她越覺得陳桉的身體赤熱。
腰側兩道似乎在被遮擋的某處斜交,這是......人魚線吧?
腹肌之下,道路受阻,被西裝褲遮擋,何思淇順勢把毛巾放在那裡。
額頭還是滾燙,她把沾濕的冷毛巾敷在陳桉的腦門兒。
毛巾的熱意完全消散,她長歎口氣,直起身子,準備去衛生間衝洗。
手腕卻被扣住,停留在那個尷尬的位置。
她驚懼抬頭,陳桉還是閉著眼眸,手上的力度減小。
何思淇感覺到心臟的猛烈跳動,在寂靜的空間裡被無限放大,她甚至覺得會吵醒陳桉,踮著腳尖離開。
手腕卻突然被緊握著,剛一回頭就被拽入了懷中,貼在溫熱的肌膚上。
她抬眼望去,陳桉的眼睫煽動,眯縫著睜開,恰好可以看到眼眸低處的那抹淺色。
“你乾什麼。”他的聲音悶悶發出,酒氣味不斷漲滿整個房間。
不知怎麼,何思淇也自覺地壓低聲音,“這話要我問你才對吧。”
他沒再說話,估摸著也沒聽到何思淇講話,氣息變得均勻,卻還是扣著她的手腕。
何思淇向床邊挪蹭與他拉開距離,直到視線可以看到他的整個上半身。
眼光不知該停留在哪裡,倒不如湊近些。
昏暗的燈光下,何思淇感覺他扣著的手腕處跳動,溫熱從手心傳遞,她也在迷蒙中入睡。
夜半,陳桉發覺腿有些麻意,怎樣也無法動彈,睜眼後,何思淇正躺在身側,腿勾著他。
額頭的重量讓他更加清醒,拿起時毛巾已有些乾癟。
他回想著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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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著收到了時寂發來談判的消息,回想著自己駛入一條遠脫於城區之外的道路。
爛醉的人隨意倒在地上,縱使有人踩過也沒有一絲反應,四處彌漫著腐爛氣息,下車後路邊的泥濘散發著不好的味道,讓他印象尤為深刻。
路邊不遠處透著藍紫光的建築把周圍的店鋪都壓了一頭,大樓沿邊閃著的藍光流彩張揚,無法不注意到它的存在。
他想起來,那家酒吧。
Paradise,海市最大的酒吧,進場隻能預訂。
他記得藍紫色聚光在舞池裡雀躍,男男女女高舉著手臂,隨音樂肆意扭動。
他記得身穿紅色外套的服務員和他講話。
“先生幾位?”
“包間6013。”
那條狹長的過道透著詭異的紫光,四周的防護網仿佛置身於格鬥場。
包間內純黑真皮沙發上坐著成群四五人,噴射的酒,地上的玻璃碎片,暗示著那裡剛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他再次見到了時寂。
時寂身穿藍色包臀長裙,短發搭在耳後。
“陳桉來了。”
她推攘著陳桉坐至沙發間,幾位舉著酒杯的男人主動與他握手。
撲麵的煙酒味有些刺鼻,陳桉推辭著,“我今天開車。”
坐在最左邊的寸頭中年男性臉上有了明顯的不悅,他一抬手,門外的服務員端著酒排成一列走進包間。
隨著他的一飲而儘,周圍的人都互相乾杯,吞咽聲清晰。
陳桉太清楚這杯酒的意味深重。
看著麵前的酒,遲遲沒有動作,起身對著中年男性開口:“直接談正事。”
那人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甩,高腳酒杯砸在地上,支離破碎。
場麵一瞬的安靜,與剛剛的態度截然相反,他卻忽地笑出聲來。
四周的陪笑聲刺得陳桉的耳朵嗡嗡作響。
他的臉上驟然收起了表情,向後癱倒,模糊不清的話語從嘴間發出,顯然已酩酊大醉。
這場談判將要以失敗告終,沙發上的男人沉默不語,拒絕的意思尤為明顯。
時寂舉起的酒杯湊在了陳桉的麵前,她低語開口:“喝吧。”
那人嗤笑著,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陳桉的反應,抿了口桌上的酒又呸在陳桉的腳邊,滿是挑釁。
踢開地上的碎片,陳桉離開了這個紛亂之地。
時寂追趕的聲音在狹長的走道裡格外清楚,包間傳來的一聲嗬斥甚至遠遠能夠被陳桉聽到。
身後的腳步在男人的嗬斥中停下。
再回憶,他隻能想起泥濘路混雜著雨水,變得腥臭。
他在便利店買了幾瓶酒,無處發泄,給何思淇打了電話,可卻沒有人接。
又發了消息,直至暮色也沒有回複。
在酒精的催促之下,他的不安愈發強烈,心像擺鐘搖擺不定。
最終奔向了何思淇的公寓,再之後,他記得被帶回了家。
回憶像是片段般瑣碎,但他知道何思淇昨晚一定擔心很久,她睡得沉。
陳桉頭上的疼意在坐起時更加明晰,被子堆擠在兩人中,誰都沒有蓋上。
他的手一揮,被子就飄飄揚覆在何思淇身上。
陳桉起身,才發現自己的襯衫大敞開著,幾乎快要褪下。
床前的落地鏡把他上身的光景暴露無遺,何思淇扭了個身,他下意識拿被子捂在身前。
遮掩著將扣子逐個係上,除了最靠近頸間的那顆。
他走向廚房,打開冰箱後探著頭四處翻找,他微微皺眉,冰箱裡隻有冷藏著的麵膜,雞蛋和麵包。
廚房的切菜聲和流水聲還有雜七雜八的聲音不曾停下,何思淇也被吵醒。
本不覺得饑餓,現在她的肚子竟叫囂著。
臥室的房門被敲響,何思淇起身出門後陳桉正拿著鍋鏟站在門口。
蛋的鮮味在門開的一刻鑽入了鼻腔,肚子嗅到了香氣叫囂得更加放肆。
餐桌上,三四盤菜整齊地擺著,花邊盤子上炒蛋厚厚伏在炒的有些焦黃的麵包片,旁邊的雞胸肉塊塊分明,有著好看的紋路。
她第一反應先湊上了陳桉的額頭,又順著他的臉側,不冷不熱,似乎是退燒了。
這才放心地坐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