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人3 隻是有一日,阿雪消失了。……(1 / 1)

男子神情漠然,也不理睬她,伸手隔空從老人懷裡奪了那個木偶,懸在眼前不動。

木偶像有意識般的劇烈地掙紮起來,四肢亂動,臉上畫著是笑臉莫名添了幾筆,變成了一張哭喪的臉。

老人從床上跌了下來,一路爬過來,去夠那個木偶,發出悲哀的嗚咽。

與外麵那些殘缺木偶不同的是,這個木偶手腳齊全,可以看得出性彆。

男子隔空一掌將老人打翻在地,半日都動彈不得。

此時木偶的頭驟然轉了一百八十度,朝著他們,溫行止竟從它的空洞的眼眶中感受到了怨毒,看的人心驚膽顫。

“孤魂野鬼,你該走了。”說著,紅衣男子視而不見,掌心倏然竄出青色火焰,火舌卷在木偶的身上,將它吞噬殆儘。

懸浮在空中的那具木偶不停的四肢抽搐,頭顱翻轉,七竅裡竟然流出了鮮血,發出一種刺鼻的氣味。

男子無視火焰,一拳砸在木偶頭上,道:“彆轉,難看。”

溫行止:“……”

她不知,與此同時,那抹殘留在人間的怨念被灼燒殆儘之時,院子裡殺掠的稻草人也紛紛停止了動作,七橫八豎倒了下去。

燒完了木偶,老人仍在原地目光呆滯的望著,眼睛裡流出混濁的淚,又哭又笑的表情十分癲狂。

“你會不得好死!”老人衝著溫行止憎恨至極地喊了一句,竟縱身爬到了火海裡。

溫行止:“……這和我,好像沒多大關係吧?”她此刻很想把老人拉出來,告訴他你恨錯人了。

“你……咦,人呢?”溫行止歎氣,抬頭去找紅衣男子,卻發現早就沒了人影,就像是憑空消失了。

溫行止原路返回,爬上暗道後,發現外麵已經天亮了,眾人三三兩兩都在找她。

“我在這兒!”溫行止站在下麵大喊。

一番整理,人聚齊了,好在沒有人出大事,受傷的倒有幾個,方如玉原先是被打暈了,現在已經醒了,臉色十分難看。

“這兒原本亂糟糟的,地上的這些木偶人後來也都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追著我們,見著人就咬,但是天亮之後,就在不久前,它們突然就不動了,難道妖魔鬼怪都怕太陽?”陸五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溫華,你怎麼跑下麵去了?”方如玉直呼其名姓,看起來他心情十分不爽。

追逐了一夜,眾人皆是衣冠不整,唯獨溫行止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難免心中憤憤不平。

溫行止感到莫名其妙,裝作滿臉無辜道:“我嗎?我一直在這裡啊。”

“那我喊會合時怎麼不見你的蹤影?”方如玉咄咄逼人,強勢的態度表明不肯被她輕易糊弄過去。

溫行止深深歎了口氣,麵露悲愴,“諸位同門兄弟,我差點就見不到你們了……唉,話說當時,一陣妖風吹過,我眼睜睜看著方如玉被砸暈卻無能為力,心底那個悲痛啊,就要衝上去為他報仇,結果……”

眾人望向方如玉,卻見方如玉臉色極其難看。

“結果?”有一人不明形勢,傻乎乎地開口問道。

“幸好上天被我對方如玉一片赤忱感動,派出個紅衣仙人救我於危難之中,我隨仙人去仙境雲遊一番後,這才回了人間,和諸君相逢。”

胡謅的本事溫行止可謂嫻熟,張口就來,將劇情演的淋漓儘致,一氣嗬成,就差把“我是編的”四字掛在臉上了。

眾人用一種“你覺得我會信嗎”的表情看著她。

方如玉的表情更像吞了隻蒼蠅似的,五彩斑斕。半晌,“yue~”了一聲。

溫行止無奈道,“沒必要反應這麼大吧,開個玩笑啦。”

“他不覺得這是玩笑。”顧飛雲捅了捅溫行止的腰,低聲道:“你可是宮主大人的寶貝心尖寵,你若出了事,宮主不會放過我們的。”

聞言溫行止眸色一暗,笑開了,“放心吧,我命大,輕易死不了。”

藏在懷裡的青蓮玉佩好似變得灼熱燙手,溫行止忽然想把它扔掉。

“溫行止你隱瞞不報,不怕宮主怪罪麼?”有一人出聲嘲諷道。

溫行止定了定神,對這人有印象,知道他平日裡和方如玉關係匪淺,那麼此刻說話便也十有八九是有方如玉授意的。

“我報不報,同你何乾?”溫行止也不客氣,回諷道。

“罷了。來日待麝月公子的引魂香一測,宮主便知你滿嘴謊言了。”方如玉看著溫行止,毫不掩飾的敵意。

“此事定然不會這麼簡單,須得稟報宮主才是。我們走。”

他最後幾句像在自言自語,言罷,也不管眾人,直接出門走了。

“他又想去邀功了。”陸五暗自嘁了一聲。

溫行止勾起唇角。

“行止你不生氣嗎?”顧飛雲麵露憂愁,“若論地位,你可是……”

“噓!”溫行止截斷他接下來的話語,不動聲色搖了搖頭,嘴裡咬著根雜草,全然無所謂的態度。

顧飛雲無奈噤聲。

世傳幻雪宮地處鄴水朱華,北鬥之下,恭疏短引,四韻俱成。生於江湖,隸屬於江湖。

中設十二宮,分彆坐鎮十二位絕代風華的俊美公子,瀟灑至極。

這十二位公子消匿於江湖,然稍有風吹草動,則一發則動全局,合則亂世蕩,分則天下息。

“走吧,天色不早了。我還沒來得及吃遍這如月鎮的美食呢,顧兄你要不要一起啊?”

溫行止笑聲清朗,開朗活潑。

“好啊。”顧飛雲也跟著笑了。

正值年少,策馬江湖,此間少年,本當如此。

羊腸古道上,一輛牛車緩緩驅駛著。溫行止咬著一根雜草,斜斜躺在上麵。

白雲悠遠,湖光秋色。

諸位公子啟程回宮,路上倒也沒起什麼波瀾。

隻是後來,在路上道聽途說了這個木偶匠的故事。

木偶匠原本是商賈之家,家道殷實,多年經營後在城郊處買下宅院。

他憑借一手精湛製偶手藝出名,不少人不辭千裡的來向他學習製偶技巧。

天道眷顧,這個木偶匠老來得女,自是喜不自勝,對女兒極儘寵愛,因此將她養成了一副嬌縱的性子。

隻是,這個女兒是來討債的。

待到及笄之年,有媒人來提親,女兒眼光挑剔,因自小口無遮攔,在媒人麵前也不曾收斂半分。

她的那些不雅之言通過媒人傳到提親的男方耳朵,方圓百戶人家都給得罪個遍,尚不自知。

終有一日,報應來了。

女兒外出賞花,走在半路被強盜擄走,街坊鄰居皆都選擇視而不見,眼睜睜看著她受儘折磨。

老人痛失愛女後悲痛欲絕,開始憎恨街坊鄰居,不願再與外界交流。

木偶匠以最精湛的技藝刻下了和女兒形態神似的木偶寄托思念。

少女的遊魂聽到來自人世間的呼喚,久久不願離去。七日後為保靈體不散竟自願墮落成魔,附在老人刻的木偶上。

從此,老人屋子裡的木偶便都有了表情,或哭或笑。

木偶匠知道是女兒回來了,對手中的木偶言聽計從,不願再失去她一次。

木偶匠憎恨街坊鄰居的無動於衷,少女亦對他們的見死不救心存怨懟,二人一拍即合,對鎮子上的人開始了瘋狂的複仇。

怨念,不知不覺覆蓋了整座城鎮……

“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普天之下誰人不可憐?”顧飛雲感歎了一句。

“我看他們兩人都挺活該的,自作自受。”另外一人麵露不讚同,“隻能說是惡有惡報吧。”

“行止,你覺得呢?”顧飛雲拍了下溫行止的肩膀。

溫行止閉目仰臥在車上,呢喃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她不經意間又想起地道裡的紅衣男子,那雙金色瞳眸讓人印象深刻。

“誰啊?行止又勾搭上誰家姑娘了?”陸五調笑她道。

“我家行止長得這麼美,理應是姑娘追著勾搭行止才是吧?”顧飛雲笑道。

光影交錯下,溫行止膚色白皙,睫毛濃密,在漆黑瞳仁上覆下一小片陰影。隻是她的眼神,空蕩蕩的。

溫行止沒有回應那些戲言。她在想一件事,一個人。

這件事她不曾和任何人提起過,瞞著幻雪宮上下所有人。

溫行止曾在一次任務裡意外救了一個失憶少年,因不記得名字,那時外麵正好飄著雪,她便給少年取名“阿雪”。

已經很久之前的事了。

阿雪很乖巧,平日裡扮作她的書童,隨她出入左右,也沒有人懷疑。

那段二人共處的時日短暫而溫馨,是溫行止難得在冰冷徹骨的幻雪宮裡體驗國的人情暖意。

阿雪待她很好,無微不至,二人深夜一同探討戲折子裡的銷魂情節,白日裡想著法子釣魚爬樹,無拘無束。

隻是有一日,阿雪消失了。

溫行止尚未意識到,還像往常一樣掀開被子,笑著喊“阿雪快起床”時,被子裡空空如也。

那幾日她變得魂不守舍,翻遍了整個宮殿,卻再也沒有見過阿雪的身影。

開會時宮主坐在水晶座上看著她的眼神是笑著的,如毒蠍般陰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