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的派對 去找他,但被嚇跑(1 / 1)

林順順撐著講台歎氣——沒想到陳漠河都停課一周多了,身不在江湖,可江湖還是對他怨言不止。

真是麻煩!

他揉揉眉心,深感心累。

下麵周黑雨和錢知卓唇槍舌劍,你懟我我嗆你,鬥得天昏地暗,甚至拿出來校規小紅本一條一條辯駁。

錢知卓對三百多頁的校規了若指掌,明顯占了上風:“陳漠河已經不是擾亂考場秩序了,他一下子影響了整個高二年級的周考,這是違反公共秩序!”

周黑雨不甘示弱,剛想反駁回去,隻聽“哐”一聲巨響。

林順順一巴掌拍在講台上,“都給我住口!”

周黑雨張了張口,被林順順瞪了一眼,蔫巴巴地低下了頭,隻好聽從他下了結論。

“量化分數是要扣的。至於扣多少,就綜合校規的第二條和第一百一十二條來確定。”

大勢已去,十二組的組員們紛紛扼腕歎息。

錢知卓暢快地笑了一下。自從被告發了“量化造假”,他就認定陳漠河就是原凶。此時他扣了陳漠河的量化,算是報了仇雪了恨,自然一片神清氣爽,喜上眉梢。

當然,告發錢知卓“量化造假”的罪魁禍首其實是周黑雨。但無論如何他的報複也算歪打正著。

周黑雨手上握著一大把票子,可心情從未有過的鬱悶。

“五十……五十……五十……二十十二十……”

“三個二十,給我換個十塊出來。”

“給,正好有十塊。”

申玉潔被林順順談了話,沉著臉從外麵走進來。

“申玉潔,班費!”周黑雨小聲囑咐。

“好。”她回到座位上,從書包側袋裡找出一把零錢查了查,回頭道,“我還差二十七,誰能不能先幫我補上?”

蘇臻和周黑雨湊了湊,“嗯,記得還。”

陳漠河自然也逃不了懲罰。

周黑雨要去他家,要過來那五十塊錢班費。

夕陽西下,光影暗淡,她在那座雕花刻葉,儘顯北歐奢華的小洋樓前駐足,驚訝地發現這裡她上一次所見到的大不相同。

彆墅區的公共道路上停的著一排顏色各異奇形怪狀,好像從什麼機甲鎧甲高達動畫裡飛出來的汽車,有的沿著頭頂的曲線飛出刺來,有的在尾巴上長出魚鰭一樣的玩意兒。

由於它們的安全係數看起來實在讓人不能放心,周黑雨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稱之為汽車。

修剪整齊的草坪上,排著鐵條纏花的桌子,上麵擺滿了各色各樣的小蛋糕,還有堆成山的香檳杯子,琉璃琥珀一樣的酒液階梯瀑布一樣地留下來。

樓門大敞,人和視線可以從室內到室外暢通無阻。

室內燈球旋轉,彩燈飛舞,那些藍色、紫色、粉色、五顏六色的光透過開著的門和透明的窗飛射出來,打在牆上、草地上、房頂上、甚至不甘寂寞勇攀高峰地衝向天際,讓周黑雨眼花繚亂。

超低重音的狂野女聲大聲嘶吼,在門口也聽得清楚,周黑雨腦子裡浮現出畫著煙熏妝頭頂爆炸頭的歐美女人隨著旋律搖擺腦袋。

院子裡人影幢幢,有穿高跟鞋和短裙的女郎,有氣質金貴襯衫鬆垮好像剛下班的人,有穿棒球服腳踩著球鞋的少年人。

但他們的麵容無一不隱藏在昏暗的夕陽和燈光裡,讓周黑雨心生不安;他們手上無一例外拿著的酒杯,讓周黑雨覺得自己手上的冰激淩棒棒分外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她沒有找到王哲平時開得那輛漂亮的黑色小轎車,也沒有在一片昏暗裡看到陳漠河或者王哲的熟悉的麵容。一時間竟然站在花園的大門外不知所措。

這裡不是陳漠河家嗎?怎麼是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是指——老師和家長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一個高中生涉足,一旦發現馬上留校察看,並且劈頭蓋臉三天三夜陳述利弊的地方。

從小她爸爸媽媽每次帶她路過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都會繞得遠一點,並且不厭其煩地給她講述發生在紙醉金迷中的凶殺故事,或者帶她觀看《今日說法》裡時常播出的妙齡少女夜店失蹤案。

“叮!”

一聲難得清脆的響動,在這一片混沌中清明了周黑雨被亂成漿糊的腦子。

她滿懷期待地看過去,想看到一個至少可以搭下話的人,問一下這裡是不是陳漠河家,如果是,能不能把他叫出來。

可是沒有。

那是一個吊兒郎當的男子,眉目同樣看不清,身上穿著花裡胡哨度假風的襯衫和緊身褲,正利落熟練地用大拇指翻開金屬打火機的蓋子。

他點燃了香煙。另一隻手隨意地把杯子裡剩下的香檳潑在草坪裡。一遍叼著煙深吸了一口,一邊罵罵咧咧不知在嘟囔什麼。

無意中一抬眼,瞧見了一身校服的周黑雨,挑眉笑道:

“小姑娘,來找人?”

周黑雨在震耳欲聾的音響中沒聽見他說了什麼。但看他的形容體態,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從褲兜裡拿出來一把折疊刀,或者抄起來啤酒瓶子衝著腦袋給她一下。

最重要的是,周黑雨現在孤身一人。

她的心臟馬上提到了嗓子眼,她忍住了喉嚨裡的尖叫,連連後退了幾步,一句話也沒說,緊緊抱著懷裡的書包。

她多麼希望自己身邊能站著一個自己熟悉的,活的東西,哪怕是一隻金毛尋回獵犬,她也能比現在多一點安全感。

那男的突然向她伸出手來,周黑雨又後退了幾步,見他沒跟上來,轉身就跑。

那男人看著她像北極兔一樣玩兒命落荒而逃的背影,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又吸了口煙。

周黑雨跑出來之後一陣後怕。

她走了兩步,發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麼。

但是那種陌生混亂而嘈雜的環境下,腦子裡想到老師家長的告誡,於是跑出來,實在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情。

陳漠河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一個人一顆靠墊占據了整整一條長沙發,想要坐過來的男男女女都被他用沉默拒退。

在廢墟一樣亂糟糟鬨哄哄的燈光和音樂裡,他麵無表情地拿起冰杯喝了口氣泡水,又麵無表情地低頭翻自己的手機。

進門而來一身煙味的男子,一襲襯衫花枝招展,一屁股坐在陳漠河旁邊。

陳漠河嗤笑一聲:“你的品味是越來越俗不可耐了。”

這人是他堂哥,陳漠西,在海京住,在海京上學,此番周末,呼朋引伴地驅車來鳳玉來找陳漠河。

陳漠西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花襯衫,理直氣壯地道:“這可是Burberry的,這種場合,就要穿花的,又不是拉小提琴的清吧裡。”

陳漠河並不理會他的解釋,視線又重新回到手機屏幕上,道:“我這裡廟小,偏居一隅,容不下王八。”

意思是沒事趕緊收拾收拾滾蛋,彆在這裡煩我。

陳漠西玩著手裡的打火機道:“海京所有的酒吧會所都被我媽收買了,我一進門沒喝上半杯酒,我媽就踩著高跟鞋進來揪我耳朵。”

說著他頗為不忿兒地哼了一聲:“要不是因為這個,誰要來你這地方。”

他掰著手指頭豎著這裡的缺點:“這十八線小城市,地方小,空氣差,機場都沒有,乾冰也不好找,運個香檳啤酒小蛋糕還要我大費周章。”

這點陳漠河是蠻認同的:“不僅如此,這裡的學校,一間教室坐八十個人,沒有專門的美術教室或者音樂教室,而且校規有這麼厚一本。”

說著他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劃了一下,往陳漠西眼前湊了湊。

“你可不能被那些鄉巴佬同化了啊。”堂哥呲牙咧嘴極儘誇張之能事地道,“我剛剛看見門口有個穿校服的女生,那一臉傻氣兒啊,比守株待兔的那個兔子都不如,感覺下一秒就能撞到木樁子上把自己撞死。”

穿校服的女生?

“那女生呢?”他盯著堂哥問。

“啊?”陳漠西結巴了一下:“走,走了呀。”

對於一個他這樣一個天生就是個不靠譜且回不了頭的浪子,後天又已經養成了勾搭小姑娘惡習的人,陳漠河有理由懷疑他做了什麼找打的事情,才讓周黑雨離開的。

“她無緣無故就走了?”他突然間神色變換,好像變成了審問犯人的典獄長。

堂哥雖然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卻突然覺得屁股一涼,好像坐著的是冰涼堅硬的審訊室鐵皮椅子。

他渾身不舒服地道:“可能……被嚇跑了?”

“嚇跑了?”陳漠河身上沒有動作,眼神卻壓低了再次逼近,聲音雖不大,但在一片哄鬨中十分清晰。

堂哥簡直感覺這典獄長馬上要吩咐手下大刑伺候了,不自覺縮遠了身子,手上緊攥著靠墊,簡直要捏出個棉花球來。

“沒啊,不是我,我就站在那兒抽了個煙……然後她一直沒反應,我揮揮手看她是不是傻了……然後她就跑了。”

陳漠河把視線移到桌子上的冰杯上,拿起來叮叮當當地晃了晃。

硬說也沒什麼,停課期限一過,他就要回學校了。

至於周黑雨的本來目的,想來不過是劃重點還是告訴他作業什麼的,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他根本不在意。

陳漠河皺起眉,但他就是不爽於陳漠西不僅鳩占鵲巢,把自己家搞的烏煙瘴氣,還嚇跑了自己的客人。

陳漠西又坐得離他更遠了點,心想:什麼嘛!一個酒都不能喝的未成年小屁崽子,這麼唬人。

當然,他不會承認自己被嚇到了,他隻是擔心自己的陳漠河會告訴自己的母親而已。

音樂突然換成了節奏感極強,鼓點超重的電音,和著人群的嘶吼,鬨得陳漠河一股沒來由的戾氣直衝天靈蓋。

陳漠西還想再說什麼,卻見陳漠河站起身來,抬手拔掉了音響的電源。

激烈的音樂驟然熄聲,端著酒杯狂歡亂舞的群魔也隨之瞬間停下,不明所以地看著陳漠河,又迷茫地回望著陳漠西。

陳漠河隨意地靠在一人高的音響上,手指劃拉著手機屏幕,三十六度的嘴唇開合,吐出讓陳漠西心臟拔涼的話:

“你媽電話號碼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