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夜晚，兩人所受到的矚目比白天少了許多，他們也得以自在地一起走著，不太需要擔心他人的猜測。

陸鏡走得很慢，紀寒月也是，明明說了有話要對紀寒月說，可陸鏡卻是一下子不知道怎麼開口。在紀寒月麵前，他還是一樣被動。

反而是紀寒月，她先開口問到：“你……是什麼時候認識路淩哥哥的？”

“應該是六年級的時候，他轉來我們學校，總來聽我練琴，我們就認識了。”陸鏡想了想，問，“你呢？你不是廣州人嗎？路淩哥是杭州人，實在想不到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談起路淩，紀寒月露出了好看的笑容，語氣裡也洋溢著欣喜，對陸鏡說：“小時候，我來銘州參加一場重要的舞蹈比賽，沒想到路上太堵了，我差點因為遲到被取消資格。是路淩哥哥出現，和裁判老師撒了謊，我才能上台的。”

陸鏡察覺了紀寒月的心意，他問：“你喜歡路淩哥？”

“啊？”紀寒月愣了下，而後點了點頭，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

陸鏡又問：“路淩哥知道嗎？”

“他知道，隻不過……”紀寒月的眼神漸漸轉為失落，“他說，他有女朋友了，雖然過了這麼多年我都沒見過他女朋友長什麼樣，也沒聽他提過女朋友的任何事，但就算那個女朋友是假的，也隻能證明，他不想接受我的心意吧……”

“可即使是這樣，你也還是喜歡他嗎？”

紀寒月又一次緩緩點了點頭，聲音小小的，對陸鏡，也似乎是對自己說：“我還是很喜歡他……”

但話剛說出口，紀寒月立即察覺了自己不對的地方，猛地抬起頭來，緊張地說：“抱歉……我心裡明明有路淩哥，卻還是跟你表白了。”

陸鏡笑了笑，說：“我們都被路淩哥騙了罷了，雖然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但這件事恐怕錯不在我們，就暫時讓他來做這個罪人吧。”

“可是……”

“嗯？”陸鏡看紀寒月欲言又止，看向了她。

“可是。”紀寒月猶猶豫豫地開口了，“可是，雖然知道喜歡兩個人很不對，但……我沒有說謊，也沒有違背自己的心意，我的確喜歡你。”

此話一出，陸鏡的心中瞬間漏跳了半拍，不隻是因為被她再一次表白，更是因為他此刻才知道，原來他們兩個竟然是一樣的。

陸鏡確實很喜歡葉夢，但同時，他的心中也是喜歡紀寒月的。

紀寒月從小到大喜歡路淩，可她的心跳，的確會為陸鏡變快，會為他著迷。

他們兩人都看不起自己的這番三心二意，但其實，他們喜歡的根本就是同一個靈魂。

陸鏡也承認道：“其實……我和你一樣。”

“一樣？”

“嗯，一樣，我也……我也是喜歡你的，但這種喜歡不應該，既然我決心不辜負葉夢，我也該好好放下你了。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了。”

紀寒月是知道的，她總是能感知人們的心意，自然也清楚，陸鏡雖然喜歡的人是葉夢，但的確對她也有不少好感，她笑了，看向陸鏡說：“世界上的喜歡不隻是愛情而已，或許……我們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像喜歡朋友一樣喜歡彼此。”

陸鏡心中一震，有種被知己所體貼心意的驚喜，他停下了腳步，認真地看著紀寒月，說：“嗯，我從小到大沒有什麼朋友，路淩哥哥是我唯一的朋友，現在……有你在，我又有一個新的朋友了。”

紀寒月的笑容更燦爛了，她勾起小拇指到陸鏡麵前，語氣俏皮地說：“喏，拉鉤之後，就不能反悔了哦！”

陸鏡也笑了，勾住了她的小拇指，說：“等路淩哥的電話打通了，我們再一起罵他吧。”

聽到要一起去找路淩算賬，紀寒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兩人開懷大笑著，朝前走去，絮絮叨叨又聊了許多關於路淩的事，直到夜深才在宿舍區分彆。

隻不過，此時的路淩卻不似這兩人這般好過。

從醫院出來後獨自一人在陌生的國度，空域全封鎖了，天空灰蒙蒙的，遮天蔽日。

路淩記得，這一次停航需要漫長的時間才會結束，他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等待裡。

他回到機場，領取了他的私人物品，第一時間聯係了英國那邊的朋友，讓人派車到尼斯接他，打回國內給父母報了平安，隨後便要打給陸鏡。

隻不過電話撥出之前，路淩猶豫了，他有件事還沒有想清楚——他是不是應該更嚴格地避開葉夢？

如果隻是讓葉夢知道他的存在就已經足以導致這樣的時間線變動，若是他們兩人相認，時間線會如何？

更何況，他心中一直希望葉夢不要知道他的存在，因為隻有如此，她才能過上更平安的生活。想到這裡，他有些懊惱，如果沒有被她察覺他的存在，或許隻要再過一段時間，她就能接受陸鏡的心意，和他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了。

事情已經發生，他已經沒有退路。

路淩撥通了陸鏡的電話，雖然此時的國內已經是深夜，陸鏡還是很快接起了電話，壓低了聲音卻仍可以聽到他語氣裡的激動：“路淩哥，你還好嗎？”

“抱歉，這麼晚打給你。”

“不，還好你打給我，我在等你電話，你沒事吧？”

路淩淡淡一笑道：“嗯，我沒事，顛簸的時候小臂骨折了，不過你放心，養一段時間就會好。”

“啊？！”陸鏡心都揪在了一塊，“寒月要是知道，不知道會擔心成什麼樣。”

“寒月？”路淩有些心虛，“你……知道我認識寒月了？”

陸鏡想責備他，卻又不忍心開口，隻是回答：“就不追究你瞞著我們兩個乾的好事了，路淩哥，你好好養傷，骨折不是小事，不要落下什麼病根，老了會吃苦的。”

陸鏡的關心讓路淩心裡暖暖的，但聽到他說到老去後的事情，不免心中失落，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對陸鏡說：“有件事，想跟你說一下。”

“嗯？”

“這幾年，我不回國內了，既然你已經知道寒月和我認識的事了，那麼有件事我想還是要拜托你。”

聽到路淩這幾年不打算回來，陸鏡心裡一沉，隻是低聲應和：“嗯。”

路淩認真地說：“寒月就拜托你了，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好。”

陸鏡隻是應和，路淩也聽出了陸鏡心中的失落，但他很放心，因為他知道陸鏡一定會照顧好紀寒月的。

電話的兩頭都沉默著，許久之後，路淩才低聲說了一句：“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簡單的一句關心，一下便讓陸鏡不忍心責怪他了，即使他總是這樣，似乎隻有有空的時候才會想起他，但即使是這樣，他也仍把路淩當作最好的朋友。

“嗯……”陸鏡輕輕應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

當夜，在宿舍的葉夢直到淩晨三點仍還沒能睡去，一是滿是傷痕的背靠在床上，輕輕一翻身就足以讓她疼醒，二是她仍掛心路淩，已經過去了那麼長時間，不知道有沒有他的消息，可就算有，她也不能直接開口去問。

淩晨四點勉強睡過去了，一早七點多，宿舍裡的動靜便又將她喚醒，她強撐著抵抗睡意，洗漱後戴上了口罩和帽子，跟著人群混進了早晨的課堂。

她的心思此時還不在課上，她很擔心路淩，卻又不知道要怎麼才能知道他的消息。

直到十點多的大課，葉夢看到了同一個教室上課的陸鏡，本想避開他，誰知陸鏡徑直走到了她的身邊坐下，頂著眾人那並不友善的視線，不慌不忙地穩穩坐著。

一心都在路淩身上的葉夢根本沒心情思考陸鏡如此舉動會如何，隻是反應過來這或許是個好機會，她忙裝作閒聊的樣子詢問陸鏡：“昨天……你和寒月的那個朋友，他還好嗎？”

“他在那架飛機上，受傷了，手臂骨折。”

葉夢心口一緊，卻又隻能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哦”了一聲，又接著說：“昨天看新聞，歐洲空域全封鎖了，那他是不是有一段時間不能回來了？”

說到這件事，陸鏡心中又泛起了失落和不快，低聲回答：“嗯，他說，這幾年都不回來了。”

說著，陸鏡心中的失落更甚了幾分，他喃喃道：“可空域封鎖……不過最多幾個禮拜的事……”

失落的不隻是陸鏡，葉夢更是，她再不想承認，此時也騙不了自己了，路淩的確在躲著她。

他為什麼要躲著她？

葉夢不明白，她隻是很失落。

她想見路淩，很想很想，可他現在遠在這個世界的另一邊，且若是他有意躲她，她要如何才能見到他？

就這樣放棄嗎？

上課了，葉夢艱難地從那種失落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花了一點時間才讓注意力回到了課堂上，就在她認真聽課的時候，一道靈光忽然從她的腦中一閃而過。

葉夢看向了她手頭的那本教材，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字母，她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隻要想見的人，就一定能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