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8日人間魂魄定向傳遞處理辦事處】

紀寒月什麼都想起來了，她第一次死的時候，是真正的葉夢答應了神的要求，將性命送給了她……

想到真正的葉夢那個釋懷的笑容，和對她的期待，她的心中一陣酸楚。

她就這麼死了……什麼都沒有幫真正的葉夢做到。

此時，那扇玻璃一般的門打開了，桃覓站在她麵前，眼中儘是責備與無奈，看著朝她走來的紀寒月。

兩人對視了許久後，桃覓才認輸一般搖了搖頭，抽了口煙，問：“疼不？”

紀寒月一愣，隨後無力地點了點頭，聲音裡帶著恐懼說：“疼……”

“車禍、爆炸、跳樓，死了三次的痛苦都在你身上，你不疼，誰疼。”

紀寒月這時才明白，那個二十歲的紀寒月死了，這也算在她這條魂魄上的——她已經死了三次了。她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我好像給你添麻煩了。”

桃覓看了看她，問：“第一次死的時候的事情想起來了嗎？”

紀寒月點點頭：“我……沒能幫真的那個葉夢多做些什麼，對不起……”

“沒事，你還多的是時間，慢慢來吧。”

“多的是時間？” 紀寒月愣愣地看著桃覓，“我不是死了嗎？”

桃覓沒好氣地說：“你還好意思說，你沒事跟著陸鏡跳下去乾嘛？”

見桃覓提到了陸鏡，紀寒月忙問：“那他呢？”

“死了。”

“不是……我是說，靈魂呢，死了的人也會來這裡的，對吧，他在哪？”

桃覓看了她一眼，與她揭曉了謎底：“陸鏡不算是人，他的魂魄已經回收了，在排隊投胎。”

紀寒月聽得一頭霧水：“什麼……什麼叫不是人？”

桃覓解釋道：“他和你不一樣，他不算是重生，陸鏡隻是個幻象，隻是路淩靈魂的依托，你等等回去可以繼續葉夢的生命，陸鏡不行，他在2011年的3月18日必須死。”

“什麼叫幻象，他不是也和我一樣重生了嗎？”紀寒月上前一步，激動地問，但此時她想起上一次被桃覓用法術控製的事，趕緊說，“不許用法術困住我！要不我就算回去了也還要再死一次！”

“你！”桃覓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怕疼啊？死三次都那麼疼了，你再一次試試？”

“我不怕！但要是你不讓我問陸鏡的事，我就……”

“好好好！”桃覓服了，趕緊求饒，“我真是服了你這個祖宗了！”

見桃覓服軟，紀寒月乘勝追擊，要求道：“你趕緊告訴我，陸鏡是怎麼回事？”

桃覓癟癟嘴，一五一十地交代：“你們的車禍，其實是我們同事的工作失誤，本來隻需要死一個人的，結果不小心把你們兩個都弄死了，按照規則，路淩是第二個死的人，他有權力選擇你們之間誰來重生，所以……”

“所以路淩選了我……？”

桃覓點了點頭。

紀寒月震驚了，瞬間落下了兩行眼淚，但此時不是哭的時候，她就這樣帶著淚眼，哽咽著逼問桃覓：“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就成了葉夢，但是……路淩的心願是再見你一麵，我……我就按規程做了特殊處理，讓他到你身邊去，隻不過，他不是真正的生命，幻象隻能活一年，2011年3月18日就是到期的日子。”

“所以……他……真的死了？”

桃覓仍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紀寒月沉默了，她閉上了眼睛，淚水卻還是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就這麼結束了嗎？她再也見不到陸鏡了嗎？

神還要她回去，她回去乾嗎？沒有陸鏡在的世界，她一秒也不想存在。

就在她心灰意冷，準備如同真正的葉夢一樣求桃覓讓她徹底死去時，她的腦中突然蹦出了一個想法。

她睜大了眼睛，看向了桃覓，這樣的眼神看得桃覓退了兩步，緊張地問：“你……你又想乾嗎？”

紀寒月問：“你是不是希望我回去，好好地活下去，不再尋死？”

桃覓愣愣地點了點頭。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

聽到這裡，桃覓喜笑顏開，激動地問：“真的嗎？！”

“但是！”紀寒月話音一轉，往前走了兩步，更逼近到桃覓麵前，“有件事，你必須答應我！否則你把我送回去一次，我就再死一次！”

“你你你！你是真不怕疼啊？”

紀寒月想說，怕啊，怎麼不怕，那種痛刺骨錐心，完全無法忍受，但為了陸鏡，她好像有無限的勇氣。

紀寒月揚起下巴，說：“你管我怕不怕疼？我告訴你，隻要你讓陸鏡成為一個真正的人，跟我一樣可以好好活下去，我就答應你！”

“你！你彆得寸進尺啊！”桃覓頭疼欲裂，早知道紀寒月是個這麼強勢的家夥就不讓她成為葉夢了，葉夢的命格太過特殊，連她都必須要順著葉夢的意願做事，如果不能處理好葉夢的問題，她真的會吃不了兜著走。

桃覓想了想，正準備開口撒謊說她做不到時，紀寒月就像看破了她的詭計一般，先一步警告她：“你彆說你做不到，我知道你有這個權力！”

桃覓吃了一驚，她怎麼知道？

紀寒月哪裡知道，她不過是瞎猜的。

桃覓背過身去，從袖口掏出了三支煙來，一口氣點燃，吸了一大口後才無奈地看了眼一旁死死盯著她的紀寒月，說：“可以是可以，但是……”

“但是？”

“但是要有代價的。”

“什麼代價？”

桃覓沒有說話，隻是又吸了一口煙，說：“總之，我已經答應你了，你回去吧。”

“是什麼代價？”紀寒月仍在追問。

桃覓仍沒有回答，留下一句：“你好好活著，知道嗎？”

話畢，沒等紀寒月再問些什麼，她突然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在此之後，紀寒月又不知道在黑暗中沉浮了多久，終於是再次恢複了知覺，再次回到了葉夢的身體與命格。

她能感覺到身體的重量，能聽到身邊的說話聲，能聞到消毒水的味道。

再次睜開眼睛，仍是熟悉的天花板，她已經輕車熟路了，坐起身來尋找著身上的手機。

一旁的醫務室老師看得目瞪口呆，忙上前問：“同學，你還好嗎？”

“啊？”葉夢看向老師，笑著說，“我沒事，我這是怎麼了？”

“你中暑暈倒了，被送過來，昏睡了有一會兒了，現在如何？”

葉夢忙看向桌麵，隻見桌上放著一本不一樣的台曆，上麵寫著2009年10月，她低頭一看，隻見自己穿著迷彩服，這才反應過來，她在軍訓。

她笑了笑，起身跟老師說：“謝謝老師照顧！我沒事了，我先走了。”

“誒？！你不再休息一下？”

葉夢擺擺手，趕緊朝外走去，走到走廊才終於在外套的口袋掏出了她的那隻諾基亞5300，一看時間，現在是2009年10月2日。

“怎麼更回去了？”葉夢喃喃念著。

還沒解開這個疑惑，她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趕緊朝著操場跑去。

一到操場，葉夢犯了難，這麼多方陣，她屬於哪裡？

她帶著那空空蕩蕩毫無之前記憶的腦袋，奔跑著詢問一旁休息的老師與同學，許久才找到了英語專業的方陣，然而她並沒有回到自己的班級，而是徑直走向了隔壁班的方陣，跑步到正在練立正的隔壁班方陣前，在教官和所有人疑惑的眼神下，喘著氣走到了那張熟悉的臉麵前，並搭住了他的肩膀，鬆了一大口氣說：“終於找到你了……陸鏡。”

“……”陸鏡愣愣地看著她，趕緊又看了看左右。

葉夢見他疑惑的樣子，忙問：“你怎麼啦陸鏡？”

陸鏡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冷漠地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說話。”

這下換葉夢愣住了，她手足無措地四處張望著，又忙問：“不是……你忘了我了嗎？我是葉夢啊！陸鏡你……”

“你們兩個夠大膽的啊！”沒等葉夢詢問，她與陸鏡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暴吼，嚇了葉夢一跳，隻見教官臉色鐵青，滿臉怒色，憤怒地喊道，“去！兩個人都出列，跑十圈操場！”

葉夢驚訝地看著教官，正要辯解，卻見教官更是憤怒地吼道：“再不跑就二十圈！”

陸鏡的臉色很難看，出列朝著跑道跑去了，葉夢忙跟了上去，此時她的身體還是那副不太鍛煉的笨重模樣，努力地趕上陸鏡的速度，喘得話都說不完整也要開口：“陸鏡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陸鏡沒有說話，加快速度前進，甩開了她。

“陸鏡！”葉夢仍喊著他，然而她的腳步卻跟不上陸鏡的速度。

葉夢還是沒明白發生了什麼，陸鏡為什麼不與她相認？

直到葉夢跑了五圈，接近自己的極限時，她那個一片空白的腦袋才冒出了一個可能性……

“但是要有代價的。”

——桃覓的話回蕩在她耳邊，往複循環了數十遍後，她終於肯認清眼前的現實。

陸鏡真的不認識她，他已經沒有了路淩的記憶。

望著陸鏡那奔跑在紅色跑道上的背影，望著兩人越來越遠的距離，葉夢的心如同沉入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