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代價 夜深了,他們落腳的酒……(1 / 1)

夜深了,他們落腳的酒店海拔不高,即使寒凍,穿上足夠的保暖衣物也不算冷。

陸鏡還沒睡,一般他們出去遊玩,陸鏡都是和路淩一間房間,葉夢自己一間。今晚路淩似乎很累,才不過十點就睡了。但陸鏡睡不著,獨自一個人來到酒店看山景的平台,倚著欄杆,望著眼前一片漆黑發著呆。

不過就在他發愣地想著下個月之後葉夢該怎麼辦時,突然有人從身後緊緊抱住了他。

他低頭握住了她環在他身前的手,低聲問她:“還不睡麼?”

“想你了。”葉夢說。

陸鏡沒有露出笑容,但手上卻是牽住了她,轉過身來,葉夢仍是抱著他,歪著頭看著他那副常見的冷漠模樣。

他看著她的眼睛,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她,最後卻隻是俯下身子,吻上了她的嘴唇。

葉夢迎上了他的吻,感受到他的手心輕輕撫著她的腦袋的溫柔,感受著他在吻裡所傾訴的愛意。

他的沉默還是沒變,還是同三十三歲時一樣,一點也沒有因為變得年輕而回到過去的模樣,可就算他什麼都不說,甚至甚少露出喜色,她也能夠從他的每一次擁抱,每一次擁吻,每一次牽手裡,感受到他那對她滿溢的愛意。

許久之後,陸鏡才緩緩離開了她的唇,望著她帶著光芒的眼眸,聲音裡的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對她說:“你還沒答應我。”

“答應什麼?”

“你也看到了,路淩在寒月走了後,他好好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嗯,對呀,怎麼了嗎?”葉夢的嘴角微微揚起,並感受不到這個話題的沉重。

“我放心不下,如果哪天我也像紀寒月一樣死了,你會和路淩一樣嗎?”

葉夢趕緊搖了搖頭,皺起眉頭責備道:“不許胡說!上天好不容易給了我們再活一次的機會,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好好的,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一直到一百歲,我們會永遠在彼此的身邊。”

“誰都不能百分百的確定一定會見到第二天的太陽,葉夢……如果我哪天真的不在了,你能像路淩一樣嗎?”

“我……”葉夢垂下了眼眸,認真想了很久,再一次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不能沒有你……”

聽到這個答案,陸鏡心下一沉。

葉夢再次投入了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了他,抱得他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陸鏡閉上了眼睛,他本想故意製造與她的距離,然而他卻根本無法控製自己,他隻想抱著葉夢,隻想每時每刻都看著她,隻想好好地抱著她,隻想好好地親吻她。

更何況,他心中很清楚,不管他再怎麼遠離她,她對他的愛也不會因此改變。

那不如就好好地相擁吧。

他抱緊了葉夢,輕輕用他的側臉蹭著她的脖頸,貪戀她身上柔軟的溫暖,嗅著她身上那讓他安心的淡淡香氣,就算沒有未來,擁有當下,他也死而無憾了。

他怕死,怕死是本能,但他更怕她傷心。他做好了一個月後要再死一次的準備,他唯一放不下心的,隻是她獨自一人要由誰保護,要由誰愛著?

第二日起床,路淩看著隔壁那張空蕩蕩的床露出了會意的微笑,不想打擾他們,他洗漱後自己一個人去用早餐了,在餐廳用完餐又等了半個小時,路淩才等到了一同到來的兩人,朝他們揮了揮手,葉夢卻飄忽著眼神,趕緊挪開了視線。

這一趟旅程的最後,他們在開學前一天回到了學校,在校門口分開時,路淩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看向兩人,伸出了手。

陸鏡和葉夢愣愣地看向了他,隻見他一笑,說:“下一次放假,我們去雲南吧!”

葉夢揚起了笑容,上前在他的手背上搭上了手作為約定,看向了在一旁的陸鏡。

陸鏡一副嫌棄他們幼稚的表情,搖了搖頭,背上包拖著行李箱往宿舍樓走去了,留下路淩和葉夢兩人又對他“嘁”了一聲,兩人自己拍手完成約定,下一個假日,繼續他們的旅程。

隻不過,走在最前麵的陸鏡,他似乎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如果告訴路淩,葉夢就是紀寒月,他會好好保護她嗎?

如果是路淩照顧葉夢的話,他能放心地離開嗎?

走出了一段路後,他的心裡有了答案——會的。

【2011年3月17日】

清晨,葉夢迷迷糊糊醒來了,洗漱更衣後出發前往課堂,第一件事便是編輯短信發給陸鏡:周三快樂,下午又是滿課,吃過晚飯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

發出了短信,等了一會兒後,陸鏡回複了她一句:你先去。

葉夢看著他的回複,並沒有多想,與平日裡一樣,充滿著對平凡日子的小欣喜朝著教學大樓走去,期待著晚上見到陸鏡。

上了一早上的課,等到午後,葉夢看著一條消息都沒有的手機,覺得有些奇怪,直到下午三四點鐘,她才主動給陸鏡發去了一條短信:你在乾嘛?

一直等到了約好的時間,吃過飯來到圖書館,陸鏡仍是沒有回複。

葉夢找到圖書館內的角落,打通了陸鏡的電話,但電話那頭並沒有人接聽。

“去哪裡了?”葉夢喃喃念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繼續忙碌她自己的事情,直到又過了兩個小時仍是沒有收到他的回複,突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她拿起她的手機,看著上麵顯示的日期——明日就是他們出車禍後回到2010年整整一年的日子了。

就在她的心口冒出不好的預感時,路淩突然氣喘籲籲地朝著她跑來,她疑惑地看著他,卻見他突然拉著她的手朝著圖書館外走去。

葉夢不敢置信地看著路淩……

路淩就這麼拉著她的手,帶著她走出了圖書館,走過了圖書館前的路,繞進了人工湖旁的草地,這才停了下來。

葉夢問他:“出什麼事了嗎?”

路淩站直了身子,用餘光看了她一眼,又彆過頭去,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回過身來,認真看著她的眼睛,問:“你……是寒月?”

“……”葉夢被他嚇得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手足無措,要撒謊又一時找不到說辭。

路淩拿起手機,對葉夢說:“陸鏡……不,不對,三十三歲的我,給我發了短信。”

聽到這樣的用詞,葉夢什麼都明白了,是陸鏡將一切真相都告訴他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問:“你……都知道了?”

路淩收起了手機,看著葉夢,眼中多了幾分的溫柔,他說:“原來……我三十三歲的時候那麼混蛋,非但讓你難過,還沒有好好保護你,害得你出車禍……我……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那天你會抱住我了。”

葉夢卻顧不上和路淩相認,她總覺得心中不安,她忙問:“陸鏡在哪裡?”

路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剛剛給我發了短信,還告訴我你在圖書館,我才過來的。”

葉夢忙拿起手機,撥去了陸鏡的電話,這一次電話沒有打通,傳來的又是那個讓她心下一涼的提示音——關機。

葉夢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心急如焚地伸出手對路淩說:“他發的短信讓我看看!”

“好……”路淩趕緊掏出了手機,交給了葉夢。

隻見陸鏡寫了一長串的文字,因為字數限製,他分了三條短信發給了路淩,仔仔細細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陸鏡的話語裡沒有任何離彆之意,葉夢卻還是察覺了什麼,她想起陸鏡這一年來反反複複說的那句話,又想到明日就是他們回到過去整整一年的日子,葉夢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陸鏡,要離開了。

她把手機塞回了路淩手上,對他說:“快……我們分頭去找他!你去宿舍,我到反方向去找找!”

說完,葉夢便朝著學校教學樓的方向而去,路淩還沒能消化陸鏡發來的消息,一時間還不懂為什麼要尋找陸鏡,但仍是抓緊腳步朝著宿舍樓而去。

直到在路上跑了一段距離後,他才突然明白過來,陸鏡這是在向他托付葉夢。

難道,陸鏡要走了?

他趕忙跑向宿舍樓去,已經九點半了,他們必須要快點找到他。

而就在他們兩人奔波在校園裡四處跑動時,銘州理工大學那棟有著三十多層的最高樓樓頂上,陸鏡仰頭坐在了頂樓中央的一把椅子上,看著天空那沒有星星也沒有月光的一片黑暗。他已經呆呆看著這片天空數個小時了,可他卻一點也不覺得漫長,甚至覺得短暫,原來人生到了最後的時刻會是如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珍貴。

隻是幸好,這一次死亡,他來得及與這個美好的世界道彆。

他的手中仍緊緊握著他的那台黑莓手機,手機已經關機了,他把最後要說的話都寫在了裡麵,祈禱著手機不會在他死後也跟著他消失,讓他能留下隻言片語,去安慰失去陸鏡的葉夢。

就在此時,他的身後傳來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帶著笑開口道:“你來得這麼早?”

他用餘光望去,見是那個一頭垂地白發,穿著怪異,皮膚上流動著熒光的奇怪女人,他笑了笑說:“你到得這麼早,是要提前收回我的性命嗎?”

“那倒不是,說好十二點就是十二點。倒是你,馬上要死了,怎麼不好好去同葉夢道彆?”

“我四點就到了。”

“四點?”

“嗯,我想再看一次夕陽。”

想到他在生命的最後想做的事情竟是發呆,女人覺得他更有趣了,輕笑了幾聲,從袖口掏出煙來,點燃後吸了一口,說:“你就沒有想問我的問題嗎?”

陸鏡看向了她,問:“可以問嗎?”

“當然,雖然天機不可泄露,但你馬上要死了,總要當個明白鬼,才能好好投胎吧。”

陸鏡笑了笑,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紀寒月會死,她不是應該至少活到三十三歲麼?”

“她是代價。”

“代價?”

女人又抽了一大口煙,吐出了雲霧來,才接著說:“她是葉夢心願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