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執念(16)(1 / 1)

一路渡仙 離離白草 8188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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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燼一身黑鐵玄甲,氣勢凜然,百姓被其氣勢所攝,下意識停了手。

然而,人群隻安靜了片刻,一位憤慨的大嬸反手便將一顆臭雞蛋甩到他臉上,狠狠呸了一口:“你們這些當官的, 平日作威作福也就罷了,竟敢來國師府撒野,就不怕神明怪罪,讓你們斷子絕孫……”

大嬸的話得到民眾的一致附和,各色臭雞蛋、菜葉子、石子、小物件甚至湯湯水水都扔向他。

頃刻間,韓燼就被淹沒了。

幾個親衛忙上前幫他擋住,嘶聲力竭地喊:“大家冷靜、冷靜,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給出證據……”

可惜, 無人聽。

聽著民眾極近惡毒的謾罵,想起堂弟淒慘的死狀,韓燼紅了眼眶,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蛋液,沉聲道:“本官知道你們不相信,本官自己也不願相信,我們世世代代信仰的國師,竟然是個殺人如麻的女鬼。

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我們不信。昨夜是本官護送陛下去見的國師,到了國師府,我們所有人都被攔在屋外,她隻見陛下一人。

剛進去,就聽見一記響亮的巴掌聲,她打了陛下, 後麵又聽見陛下驚恐地喊著‘鬼啊’。

兩刻鐘後, 陛下出來, 鬢發淩亂,龍袍不整, 神色極其驚恐,剛出國師府就暈倒在龍輦上。

我們急急趕回皇宮,請來太醫,陛下身上除脖子處一道觸目驚心的瘀紫勒痕外,再無傷痕,也未中毒,但就是昏迷不醒,時日無多。

貴妃娘娘、賢妃娘娘等人商量過後,命我們去請丞相、侯爺、路王等人進宮商議陛下病情。

不曾想剛到路王府門口,便發現府門大開,幾名侍衛橫屍府外,通往路王書房的一路上,遍地都是屍體,個個瞳孔大睜,麵部烏紫,神色極其恐懼扭曲。

更多的奴仆死在睡夢之中,他們還好,沒有恐懼,隻是麵色烏紫。

路王坐在書房外的大樹下,脖子上也有一道與陛下一樣的瘀紫勒痕。他說, 若非天降異象, 他也死在女鬼手裡了。

昨夜的異象,想必你們中看見的人不少,就不用本官多說了吧。若還不信,路王府眾人的屍體就擺在那裡,去看一看他們是不是橫死?正常的死亡會不會一夜之間死狀就成那樣?”

前因後果、各種細節交代得清清楚楚,再配以昨夜的異象,民眾沉默了。

一片安靜中,一位瘦巴巴的老頭小聲道:“我看見了,昨夜我打更經過朱雀街,遠遠望見幾位侍衛驚恐萬狀地從路王府跑出來,邊跑邊喊鬼。

出大門不遠,森白的鬼氣追出來,從他們的鼻孔鑽入,再從耳朵出來,然後他們倒下了。”

“我也想起來了!昨兒夜半時分我好像也聽到有人在喊鬼。”說話的男子身著石青衣衫,奴仆打扮,在場不少人都認出了他,路王府的鄰居,靜安伯府的門房。

他之後,又有幾位朱雀街各府的門房表示聽到了些動靜。

眼看民眾漸漸相信,之前那位扔臭雞蛋的大嬸柳眉倒豎:“這說明不了什麼,眾所周知,路王乃是鬼子,王府裡的人,說不定是他殺的!”

這一次,不等韓燼開口,民眾裡已有人質疑:“那他脖子上的勒痕怎麼回事……”

韓燼微微吐出口氣,路王說得對,國師並非不可撼動,將她視作神明供奉的百姓都開始動搖,更何況那些掌握更多信息的世家大族?

他們早就有所懷疑,隻是苦於國師府勢大,裝聾作啞而已,如今國師重傷,正是除去她的好時機。

他抽出大刀,在旁邊手下的兵器上敲了敲,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今天我們一定為陛下、王爺還有無辜死去人們討個說法,請大祭司把國師交出來!”

青龍祭司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昨夜自己親自進宮將皇帝請出宮,上京裡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國師來過上京的事隱瞞不了。

他強裝鎮定:“國師已連夜趕回括蒼山。”

韓燼冷笑,抓著漏洞窮追猛打:“昨日入夜後,四方城門均未開啟過,國師怎麼出的城?”

“國師大人神通廣大,自不是爾等凡人可以預料的,區區一座城門而已,豈能攔得住她!”青龍祭司振振有詞。

“‘爾等凡人’?這麼說,大祭司承認國師不是人?”

青龍祭司慌了,平日習慣性恭維,說順口了!

他硬著頭皮胡謅:“國師大人乃得道高人,自然不是凡人。”

韓燼眸光一厲:“是高人還是厲鬼,我等自會查清!讓開,今日我們一定要進國師府搜查!”

說完,不給大祭司反駁的機會,扭頭對民眾道:諸位若是不放心,可在旁圍觀,但不得阻撓公務。”

此話一出,民眾已到嘴邊的勸阻便咽了回去,欣然同意。

青龍祭司再不情願,此時也拗不過禁衛軍與百姓,不情不願開門放他們進去。

韓燼朝一位手下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會意,不動聲色擠出人群,趕回皇宮稟報。

“回王爺,計劃順利,禁軍已經進入國師府。”

紀昀微微頷首:“一有情況,即刻來報,日落前必須離開。”

頓了頓,又補充:“不可傷了百姓。”

國師常年待在括蒼山,國師府裡她留下的痕跡應該不多,但國師府邸屹立近萬年,定然藏汙納垢,揭下國師府的光鮮麵紗,國師的形象自然也會受損。

“是!”

那人領命離去。

紀昀望著正當午的太陽,心中緊繃的弦鬆了幾分,耀耀日光下,女鬼再憤怒,也隻能在暗處憋著。

吱呀一聲,身後的殿門開了,禦前小太監小福子疾步行來:“王爺,陛下召見。”

紀昀忙朝殿內走去,小福子跟上他,小聲道:“太醫說,是回光返照。”

紀昀腳步一滯,旋爾加快步伐,進入太宸宮,正殿裡站滿了文武大臣,一應嬪妃宮人也在旁邊等候,徐公公守著寢殿的門,見到他來,忙掀開簾子。

紀昀微愣,這是要單獨見他呢。

寢殿內,宣德帝靠著金龍團紋大引枕坐在床上,麵色紅潤,一改先前的青白。

他神色複雜地望著紀昀:“如果可以,朕絕不會選你,你身上留著長平侯府的血,又太過重情,情之一字乃帝王大忌,可惜,如今朕沒得選。”

長子紀暄母家式微,性格軟弱,壓不住長平侯,還有逼宮的謀逆之罪,傳位他,群臣定然不服;

三子紀曜年幼,母家又是長平侯府,若立他,長平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控朝堂,將紀氏江山變成他羅家的天下。

自己正當壯年,本以為可再添一位皇子,有汐玥這位公主在外征戰,吸引各方注意,皇子必能平安長大。等十年後汐玥身死,長平侯的勢力也該被分化得差不多了,屆時再無後顧之憂。

不想,天不遂人願。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自己的設計下,紀昀與長平侯決裂,即便是他上位,長平侯府也不會極近尊榮;

另外,以紀昀近些年展露的手段來看,平衡朝堂、治理國家完全沒問題。

垚晗交到他手上,有希望保住。

紀昀抿著唇角:“不管您信不信,在您圈禁兒臣之前,兒臣從未想過要奪嫡。”

他微微抬首,望著幔帳上墜著的香囊,悵然道:“我所求的,不過是護住垚晗,向天下人證明,她不是截取王朝氣數的災星,不是不祥。

我隻是想實現她的願望,讓她往後的生生世世,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樣,承歡雙親膝下,快快樂樂長大,而不是囚禁於深宮大院,從出生到死亡,都守著同一塊四四方方的天。”

人之將死,反而看清了不少事,宣德帝冷笑:“既不願奪嫡,當初為何要推波助瀾,令你大哥逼宮?

汐玥關乎垚晗存亡,朕自會保她,你若老老實實待在靜水園,今日朕也不必……”

紀昀嘴唇翕動,很想問一句,是不是在他放蛇、下毒的時候,自己就該老老實實去死,以絕長平侯妄念,也讓皎皎就是汐玥公主這個秘密,成為僅他一人知曉的絕密。

然而,看著龍床上將死的帝王,他咽回了這些誅心詰問,隻道:“我不放心把她交給你。”

時間不多了,宣德帝不再糾結過去的事情,哼唧兩聲,揚聲道:“你要保證,一定要保住紀氏江山。”

這也是紀昀的目標,他點頭,擲地有聲道:“必竭儘我所能!”

得到他的承諾,宣德帝安心不少,命紀昀將文武叫進屋內,當眾宣布傳位皇次子紀昀。

又下了最後一道旨意,軍情要緊,三公主不必回京奔喪,而後便在百官與嬪妃的痛哭聲中,閉上了眼睛。

黃昏時分,禁衛軍來報,在上京國師府邸查出大量骸骨,經仵作查驗,九成九是人骨。

民眾嘩然,輿論不再一邊倒。

當夜,上京沒幾人能安睡,大家甚至顧不上宣德帝的薨逝,紛紛關注外邊動靜,特彆是那些參與搜查的官兵,俱是膽戰心驚。

熬了一夜,未等到國師報複,紀昀大大鬆了口氣,猜測國師此次受傷不輕。

他開始著手宣德帝的葬禮,忙得不可開交。

青龍祭司同樣焦頭爛額,國師給的他任務,是讓宣德帝處死紀昀,如今宣德帝早早薨了,紀昀卻登基為帝,再攛掇臣子殺他,便是謀逆之罪。

更可怕的是,宣德帝蘇醒過,很可能將國師的真實身份告知了文武大臣。

青龍祭司一時心緒如麻,不知該從哪裡著手,又聯係不上國師……

將近一月的國喪之後,紀昀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昭文。

處理完文江大壩決堤,從南方歸來的裴錚,興衝衝進宮拜見新君,一入禦書房便見紀昀提筆懸腕,正在寫著什麼。

見過禮後,他打趣道:“在挑妹夫呢?”

紀昀挑眉,“什麼?”

“你是不知道,”裴錚大倒苦水,“我剛回來就被七大姑八大姨包圍了,統統都在問我,你選妹夫的要求是什麼。”

紀昀眸光微頓,含糊道:“婚姻大事馬虎不得,剛登基事情多,我無暇分身,二妹妹的婚事已交給賢太妃。”

裴錚佯裝生氣:“打馬虎眼是不是,大家關心的,是你那寶貝三妹妹的親事。”

紀昀的表情淡了幾分:“她還小,不著急。”

好友登基,裴錚心情大好,一時間沒察覺他的異常,仍兀自打趣:“妹婿可以慢慢挑,選秀可不能耽擱,聽我母親說,如今文武百官可都鉚足了勁,想要做你的老丈人呢。”

說起這事,紀昀也是頭痛不已,這件事情自己的母親已經提了好幾次。

說笑間,裴錚瞥見案幾上,他剛完成的詔書,加封三公主為昭玥公主。

裴錚微微皺眉:“昭?這犯了你的名號吧?還有玥這個字,是不是也不太合適啊,容易讓人想到汐玥公……”

他頓住,眸底閃過一絲驚疑,“該不會她……”

紀昀很乾脆地承認:“就是你想的那樣。”

這件事情主要瞞得是國師,現在國師已知,便沒有隱瞞的必要;更重要的是,經過十四年的努力,垚晗實力大增,如今皎皎也用戰功初步證明了自己。

這個時候爆出身份,很合適。

“她她她是……”裴錚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才勉強平息幾分,喃喃道:“真是沒看出來,等等,國師對先帝和你動手,不會是因為她……”

紀昀再次點頭,將當年與宣德帝隱瞞皎皎身份的事情道出。

想到當前各國形勢,裴錚豎起了大拇指:“厲害!兩萬多年來,你們父子是頭一個改變了宿命的君王!”

紀昀沉聲道:“還不到談成功的時候,最大的危機才剛剛開始。”

裴錚揚了揚眉:“國師是不會允許汐玥公主脫離她掌控的。”

紀昀望著窗外,淡淡說道:“所以,要趁她病,要她命!”

接下來,紀昀一邊命大理寺徹查國師府白骨,一邊將勳貴子弟派到白狄,加入定武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