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天光灰蒙,東方亮起一抹飛白。
鑄劍山莊門口,陸斐朝司徒北等人抱拳:“諸位,就此彆過。”
“兩位保重,一路順風。”司徒北目光從他腰間的湛藍寶劍滑過,暗暗歎息。
誰能想到,一個沒有武功、不會使用任何刀劍的女孩,設計督工的劍,比他們司徒家供養的老鑄劍師自行鑄造的好上一大截。
白須白發的老鑄劍師猶不死心,伸長脖子對馬車上的汐玥道:“小姑娘真不再考慮考慮,老夫的鑄劍術可不是誰都能學的。”
車內毫無動靜。
陸斐歉意地笑:“老前輩見諒,天沒亮把她叫起來,沒睡夠,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這會兒怕是又睡著了。”
老鑄劍師砸了咂嘴,終是沒有再勸,這兩天幾位公子小姐輪番出馬,先是要把寶劍買下來,遭拒;考慮到隕鐵還有剩餘,又退而求其次,希望她能幫忙再設計一柄劍,還是遭拒。
他就沒見過這麼固執的姑娘,不為名也不為利,仍有他們說破了嘴皮子,仍自巋然不動。
陸斐跳上車轅,一直到馬車駛出鑄劍山莊視線範圍,方鑽入馬車,果見她靠著車壁,沉沉睡去。
這一睡,就睡到了午時,陸斐驚覺不對,她的作息向來規律,亥時入睡,卯正二刻醒來,若是入睡時間耽擱,醒來的時間就相應後移。
但如今都午時了,怎麼會還沒醒。
“阿玥!”他輕喚幾聲,沒有叫醒,又推了推她,還是未醒。
陸斐有些心慌,忙搖晃她:“阿玥,快醒醒!阿玥……”
汐玥嚶嚀一聲,徐徐睜開眼,茫然許久視線才有了焦點,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到哪兒?”
“遇到一茶棚,我們下去休息一會兒,吃點熱食,接下來一天怕是遇不到人家了。”
到茶棚用完午飯,陸斐拿著水壺去裝開水,一上馬車,發現她靠著矮案,支著下巴又是昏昏欲睡。
陸斐心裡一沉,不對勁,睡到中午有可能是她昨晚沒睡好,但是剛才用餐時精神
頭明明很好的,這轉眼的功夫,怎麼又困了?
他掀開車簾,對車夫道:“大哥,馬車趕得快些,爭取明日一早到南青城。”
說完,又掏出一支短笛吹了幾聲,須臾,雪白的綺靈鴿從天際飛來,鑽進馬車內,他飛快寫好紙條裝好,捧著白鴿輕語:“去找玉天仙。”
綺靈鴿速度很快,不過半個時辰便在一家酒樓客棧找到了玉天仙,此時她眉心突突直跳,忍無可忍,低低喝道:“閉嘴!”
喋喋不休的薑世達息了聲,用委屈的眼神控訴著她。
玉天仙咬牙切齒:“你們世家不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麼?”
薑世達正要控訴,雪白的鳥兒落在他們桌上,沿著桌子邊緣空隙走到玉天仙麵前。
“這是什麼鳥兒?膽子真大,竟敢到人身前來!”薑世達詫異,打量著鳥兒。
“好像是送信的。”玉天仙伸手將鳥兒腿上的竹筒取下,打開一看,愣住了。
實在認不出這是什麼鳥,薑世達放棄了,轉而關注信:“給誰的信?”
玉天仙神情複雜:“給我的,陸斐說,阿玥姑娘重病,他們在南青城等我。”
薑世達先是有些不悅,江湖誰人不知玉天仙性情古怪,非義診期間從不輕易出手,陸斐這語氣也忒篤定了,好似他與玉大夫交情多好似的。
旋爾,他便驚覺不對:“阿玥姑娘重病?”
薑世達疑惑,雖然陸斐曾說他那師妹體弱多病,但幾個月的接觸來看,她吃
嘛嘛香,身體倍棒,又十分心寬,沒有一點體弱多病的跡象。
難不成是因為沒有了那支白玉簪養著?
他奪過紙條一看,驚道:“靈玉!陸兄竟然有傳說中的靈玉!”
等等,論養人,再好的玉也比不過靈玉。
既然陸斐有靈玉來求醫,又何必去皇宮盜那白玉簪呢?
腦子亂成一團,薑世達乾脆不去想,道:“陸兄為人仗義,阿玥姑娘也是極好的人,還請玉大夫救她。”
玉天仙看了看桌邊立著的雪白鳥兒,眸中閃過一抹喜意
,喊道:“小二,拿套筆硯來。”
一夜快馬加鞭,翌日天光微明,陸斐一行人便趕到了南青城,直奔城內最大的醫館,將正在後院吃早餐的大夫從餐桌前拉至前麵藥堂。
老大夫行醫多年,心急的病人家屬見得多了,瞪了陸斐幾眼便作罷,忙去給汐玥把脈。
把完脈,他怒了:“小夥子,老夫一大把年紀,不是給你尋開心的,她壓根沒病!”
“沒病?”陸斐錯愕,“不可能!沒病她能整日睡不醒,昨日一整天幾乎都在睡。”
老大夫沒好氣:“睡一整天的人多了去了,大驚小怪。”
陸斐恭恭敬敬揖了一禮:“在下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老大夫見諒,她確實是病了,上一刻精神頭還極好,轉眼的功夫就昏昏欲睡,還請您再瞧瞧。”
老大夫見他說得誠懇,不是做偽,依言再次把脈,脈象強健有力,身體壯得跟小牛犢子似的,確實沒病。
他狐疑地瞥了眼陸斐,見他滿臉擔憂,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不像是戲弄自己的樣子。
沉吟片刻,他問:“除了嗜睡,還有彆的症狀麼?”
陸斐搖頭:“沒,不發熱不犯冷,胃口也跟之前一樣好。”
老大夫皺眉:“這就怪了,她這脈象確實沒有病。”
頓了頓,猜測:“莫不是中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毒?”
陸斐雖覺不大可能,還是將昨日出發前的她的行動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沒發現異常。
鑄劍山莊的人對她很是器重,雖未能如願留下她給山莊效力,但動殺心的可能性不大。
重要的是,他清楚她的身份,知道她壽命無多,心中八層篤定,嗜睡乃是瀕死的征兆。
黃昏時分,玉天仙二人趕到,望聞問切之後,也得出與老大夫同樣的結論,沒病。
此外,玉天仙還十分篤定地告知,未中毒。
陸斐陷入了沉默,心口猶如賽了一團棉絮,堵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壽命將儘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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