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借刀(1 / 1)

一路渡仙 離離白草 8401 字 7個月前

雲梨暗暗搖頭,人人都知心口要害,然而這要害是有保護的,沒有點力氣,哪能輕易刺穿。

鮮血從程老爺心口汩汩流出,很快染紅了衣衫,他也借著疼痛暫時壓下迷藥效果, 抬手推開程素心。

程老爺急喘口氣,臉上滿是痛心悔恨,道:“我造下的罪孽,自不會推脫,你要報仇,我們這幾條命, 你拿去就是。”

他的目光越過程素心, 望向繼夫人懷裡的小兒,眼神頓時柔軟下來:“隻是當年我心軟, 放過你,又養你十一年,如今也請你放過浩兒,他是無辜的。”

“心軟?”

程素心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親眼看見你溺死了我尚在繈褓中的庶妹,還讓自己與女山賊的女兒占了我妹妹的身份。

你會放過我,不過是周管家說隻有我們程家人,才能從京都錢莊裡提出我爹爹存下的銀錢。

離開京都後,你要借我爹爹的名頭行事,為防萬一,隻能留下我。這些年你對我的試探監視,從未間斷。

在鏢局走上正軌後,你又卸磨殺驢,殺了周管家,還讓無言給你報備我的行蹤。”

‘程老爺’慈善的麵容龜裂,聲音冷酷:“周春那老家夥早該死,我給了他那麼好處, 他竟然還惦記著你爹, 暗暗引導知府懷疑我。

我隻是沒想到,他一開始就沒真心臣服,隱瞞了你看得見的事實。

技不如人,我們兄弟甘拜下風,隻是我有一事不明,國師府是怎麼回事?你又是如何說動國師府的?”

雲梨斜了眼他,這個‘程老爺’真是老奸巨猾,不停地說要報仇就來、自己甘拜下風,給程素心她已經控製住局麵的錯覺,其實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迷藥是藥效的,山賊出身的‘程老爺’深諳其道,程素心縱心性堅韌,謀劃深遠,江湖經驗還是太少了。

果然,多年壓抑,眼看大仇得報,程素心恍似要將心中悲憤一吐為快,也要讓山賊們死個明白。

“這些年我借著行善的名頭, 結交江湖中人, 本想有朝一日借他們之力,鏟除程家鏢局, 沒想到天要亡你。

我無意中看見有人鬼鬼祟祟,將一個精巧的盒子放在鏢車上,好奇之下悄悄查看,竟然是玉念珠。

玉念珠乃稀世至寶,鮮少有人認識,偏偏我幼年因眼瞳異狀,性子孤僻,爹爹便尋了各種有趣的玩意兒逗我開心。

玉念珠我雖未親眼見過,卻看過書上的圖紙,也聽爹爹說起玉念珠在國師府。”

程素心一口氣說完,白瞳一轉,冷笑著反問:“這是不是天要亡你?”

‘程老爺’不說話,隻大口大口喘著氣,那把匕首依舊插在他的心口,隨著血液的流逝,他的眼神迷離起來,恍似要陷入暈迷。

程素心要傾吐仇恨,自然不會讓他暈過去,她端起桌上美酒潑在‘程老爺’傷口上。

淒厲的慘叫響徹夜空,夜風從堂前穿過,地上的人們隻覺寒意滲入骨髓。

“前些日子,國師府終於來了江南,我便將沾染異香的的物件放在鏢物裡,果然引起他們的注意,查到程家頭上。

至於你那寶貝女兒,她一貫愛搶我的東西,我不過略施小計,便讓她主動搶走為她特意準備的錦帕。”

涉及自己的女兒,‘程老爺’激動起來,艱難地抬起手,指著程素心:“你……你……”

短短須臾,他的手又無力垂下,麵上滿是蒼涼:“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用著你爹的名號嗎?你出生富貴,哪裡知道我們下層人的苦,若能做好人,

誰願意去做壞人?

我們兄弟在落草為寇前,不是沒有想過靠雙手養活全家,我們也曾仗著一身武藝開鏢局,可是步步艱難。

惡霸勒索、同行欺淩、官府壓榨,我們的鏢局開張第一單生意就砸了,拿不出巨額賠償,我們隻能落草為寇。

但是,當來到錢江,以你爹的名頭開鏢局,一切變得那麼容易。那些人分明不認識他,但名號一報,惡霸笑臉相迎,同行主動幫忙宣傳、求合作,就連官府也肯賞臉,一口一個程老板。”

程素心的白瞳泛起點點血色,衝上去握著匕首,狠狠往下插,怒吼著:“那是我爹爹積累的名聲,你殺了他,還頂著他的名號,享受他積累的人脈威望,你該死!”

這時,失去反抗之力的‘程老爺’眼底閃過一抹狠色,迅速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獰笑道:“十一年前我能放了你,十一年後就能殺了你。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今天當爹的就教導你最後一次,再厲害的迷藥長期服用,效果也會大減。”

說話間,他收緊五指,程素心的臉立刻憋得發紫:“老子走南闖北,什麼迷藥沒見識過,這些迷藥對老子的效果可是大打折扣!”

一位與‘程老爺’年紀相當的鏢師掙紮著做起身,吸著冷氣抱怨:“我早就說過這個丫頭留不得,斬草要除根,大哥你就是不聽。”

砰!

一隻茶盞飛出,砸在‘程老爺’的腦門上,他直挺挺倒下去,掐著程素心脖子的手也鬆了。

“咳咳咳……”程素心跌坐在地,抓著胸口拚命咳著,大口大口呼吸空氣。

五位與‘程老爺’年紀相當的鏢師立刻緊張起來,盯著衛臨:“這是我們與她的恩怨,衛少俠還是不要摻和得好,自有你的好處拿。”

搖搖晃晃坐起來的‘程老爺’也道:“程某願以全部家產相贈,請少俠不要插手此事。”

跌坐在地的程素心回過神來,也驚覺她的遺漏,聽得‘程老爺’之言,譏笑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衛公子二人若想要錢財,將你們交給國師府就是,自有大好前程。”

說完,她起身抽出旁邊鏢師的大刀,朝那位抱怨的鏢師砍去,奈何她的力氣太小,拿起來都費力的很,更彆說殺人了。

程素心有些絕望,她知道自己力氣小,舉不動刀,多次暗示,才讓柳無言私下送她一柄匕首,沒想到卻卡在了賊子胸口,拔不出來。

她恨自己的無用,廢了那麼多心思,破壞鏢局產業,又逢千載之機,讓活著的仇人順利成章聚在一起,卻還是無法親手血恨。

早知,就下毒了,便是殃及些無辜……

她雙手握著刀,拚儘全力舉起來,捅向旁邊中年鏢師腹部,奈何那鏢師已恢複些許行動之力,上身微沉,她的刀再次卡在胸腔肋骨間。

程素心絕望,恍惚間,她又回到了那一日,娘親嘴角的殷紅觸目驚心,這位猙獰的劊子手提著褲子從她身上爬起來,罵罵咧咧走開。

而她,什麼也做不了。

這時一桃粉色刀柄伸了過來,燭光之下,銀白的刀刃泛著寒涼,映出她絕望的眼眸。

程素心抬起頭,跌進一雙清澈杏眸,少女抿著唇,神色認真:“你爹說的不錯,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我這柄刀削金斷玉、無堅不摧。”

程素心眼睫顫了顫,顆顆淚珠滾落下來,她抓住桃粉彎刀,狠狠捅去,刀刃入體,直至刀柄。

壯漢雙目瞪圓,一句話也未吐出,便頭一歪,沒了生息。

湧出的鮮血瞬間染紅程素心握刀的手,她快速眨了眨眼睛,手急速顫抖,鮮血便從指縫墜落,於

地板上綻開朵朵血梅。

她咬著唇,慢慢止住雙手的顫抖,抽出刀,仇人的屍體倒地。

程素心起身,握著刀看向另一人,她記得當年走出房門時,正看到這人從丫鬟小水的肚子上抽出刀。

猶記當時,鮮血於空中劃出絕望的弧度,甩在自己的臉上,這人滿臉獰笑,好整以暇等著自己的反應。

那時,自己是怎麼做的來著?

摸了摸臉的液體,微微皺著眉頭,疑惑問道:“爹爹,下雨了嗎?怎麼是熱的?”

程素心握刀的手緊了緊,抿著唇,幾步上前,捅入抽出,一如他當年殺死她貼身丫鬟那般,乾淨利落。

“大大小姐,不,程小姐饒命!程小姐饒命!”連續兩人的死亡終於讓這群狂徒意識到處境,連連求饒。

程素心目光越發堅定,手起刀落,連斬三人,最後來到‘程老爺’身邊,冷冷說道:“去地獄,向我爹娘懺悔吧!”

話落,她毫不猶豫捅入。

‘程老爺’不甘心地抬起手,那把插在他胸口的匕首不知何時已被拔出,可惜他再也沒有力氣將匕首送入程素心的脖頸。

那柄刀果真是極好的,刀刃入體,依舊寒涼,瞬息抽走體內所有能量。

殺死最大的仇人,程素心握著刀轉身,一步步走向繼夫人母子。

被變故驚呆的繼夫人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努力抬起手護住兒子,目露祈求:“素、素心,浩兒是無辜的。”

“我們程家也是無辜的。”程素心蹲下身,慢慢舉起刀。

“大姐姐。”稚嫩的、怯怯的童音裡滿是恐懼,程素心眼睫顫了顫,刀停在了空中。

她緩緩抬眸,男孩圓溜溜的眼蓄滿水霧,瞳孔深處滿是恐懼,程素心一時恍然,印象裡這雙眼睛眼仁黑漆,猶如葡萄,靈動而狡黠,是自己羨慕的眼睛。

每每見到自己,他便裂開嘴露出細白的小奶牙,奶聲奶氣叫著,“大姐姐。”

程素心握刀的手再次不可抑製的輕顫,她努力握緊刀,卻怎麼也揮不出去。

終於,她垂下刀,對繼夫人道:“從今往後,他不可再姓程,不可再用我爹的名號行事。”

劫後餘生,繼夫人哪有不答應的,忙不迭應了,若不是迷藥還未完全過去,隻怕當下就要抱著兒子離開。

大仇得報,程素心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一下被抽乾,她走過來,將斬夢刀雙手奉還:“多謝姑娘借刀之恩。”

“不客氣。”雲梨接過刀,“命運的不公、悲慘的經曆確實很難讓人保持良善,但正因如此,那些遭遇不公對待、經曆苦難折磨,還能保留善良的人,才更顯得難能可貴。”

程素心顯然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愣在那裡,雲梨笑了笑:“沒有要求你往後繼續行善的意思,我隻是很佩服你,也很佩服你爹爹。”

說完,又擔心自己的話勾起程素心的傷心往事,又問:“往後有什麼打算?”

“我還有以後嗎?”程素心苦笑。

“為什麼沒有呢。”雲梨微歪著頭,伸出手,“既然仇已報,玉念珠這個燙手山芋就給我們吧。”

程素心愣了片刻,也不矯情,從馬車裡拿出一紫檀木盒子交給雲梨,再次道了謝,轉身往外走去。

“小姐!”柳無言急急喚住她,他跪在地上,雙眼通紅:“沒能及時察覺賊子惡意,甚至、甚至還幫他監視小姐,是屬下失職。”

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聲音沙啞:“求小姐給屬下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用餘生保護小姐安危。”

其他侍衛鏢師忽

而也齊齊道:“屬下願追隨小姐,將功折罪!”

程素心怔住,為了複仇,她從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即便後麵府裡大部分人都不知曉賊人的真麵目,她也不敢吐露分毫。

這次行動,害怕他們壞事,更是乾脆將所有人都迷倒,沒想到得知真相後,還是有人願意站在自己一邊。

衛臨淡淡開口:“是去是留,後麵再做決定,你們先離開這裡,我們也先走一步。”

說完,他拉著雲梨翻身上馬走了。

習習夜風中,飄來一陣對話。

“你的斬夢刀,她是怎麼拿動的?”

“因為我想讓她拿起來呀。”

程素心微怔,原來那柄刀叫做斬夢。

滄瀾大陸,海域。

曆時大半月,天水牢籠陣法終於開啟,扶嶽茹寧等各方勢力首領留下人手後,帶著人急急趕去迷霧沼澤。

看見那個半丈寬的大洞,扶嶽氣急敗壞,還是來晚了。

一行人下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跳下。

此時,讓他們氣急敗壞的罪魁禍首,正指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流道:“我們疾行三天三夜,程素心他們應該是向著相反的方向,夠遠了,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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