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中,唯有血色肉怪的殘軀散發著瑩瑩紅光,熒光石、火靈術、燈型法器,眾人各施手段,很快就照亮了黑暗。
下方巨大的石台是那樣熟悉,顯然他們還在之前的地方,但因血海消失,這裡也陷入了黑夜。
沒有血色紅光乾擾,視野開闊不少,舉目眺望,這才發現此地大得出奇,方圓十幾丈的石台,目之所及就有十來座。
石台下方,是光也照不亮的黑暗,衛臨凝出一簇火焰丟下,仿佛丟進了水裡,火焰瞬息熄滅。
楚南又試著扔下顆明月珠,永不熄滅的明月珠一入黑暗,也失去光彩。
見此情形,眾人心中微凜,黑暗中仿佛隱藏著一頭巨獸,無聲無息吞噬掉一切光明。
有人慌慌張張道:“黑蛟不是說飛上去就可以出去了麼,我們趕緊離開。”
此地十分古怪,眾人心頭發寒,也沒有一探究竟的心思,紛紛禦器往上飛去。
衛臨往上飛了一段,回頭發現少昊珞一直沒動,不由奇怪:“你不走嗎?”
“走不了了。”少昊珞盯著下方的黑暗,神色不明。
話音剛落,黑暗蔓延上來,衛臨一驚,忙禦劍往上飛,同時飛速祭出一麵虛靈盾防禦。
黑暗蔓延的速度十分快,眨眼的功夫,便將他徹底籠罩,虛靈盾、飛劍、渾身上下所有法器刹那間失去靈性,體內靈力也像被什麼禁錮一般,再使不出一分一毫。
沒有靈力、沒有飛劍,眾人下餃子般往下掉。
衛臨將雲梨甩在背上,欲往先前的石台掉去,那是離他們最近的石台,垂眸卻發現周圍已跟之前石台下的黑暗一樣,什麼也看不見。
唯有雲梨手中有紅光一閃一閃的,掰開她的手,是一塊血紅色心臟碎片,不知她什麼時候抓在手裡的。
拿過血紅碎片照了照,石台已經在頭頂了,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錯開。
沒有靈力,不能使用藤蔓術,他的荷包裡倒是放了些鶴符,但符篆也需要靈力激活。
瞅了眼雲梨腕間的幻世綾,沒有靈力,它就是根品質上佳的絲帶,也沒用。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將背上快要滑下去的雲梨往上提了提,任其下降。
一炷香後,借著微弱的紅光,他抬眸看去,隻見少昊珞頭朝下,嘴巴一張一合,但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他們相隔並不遠,看來不僅是光,聲音也會被吞噬。
不知過去多久,雲梨睜開眼,“我去!這是什麼地方!”
她一把抱緊衛臨的脖子,快速掃了眼周圍,一片黑沉沉,啥也看不清,而他們在墜落。
她的動作驚動了衛臨,他扭過頭,嘴巴一張一合卻沒有聲音。
雲梨疑惑:“演什麼默劇呢?”
衛臨愣住,近在咫尺也聽不到嗎?
一刻鐘後,在衛臨的連比帶劃中,雲梨終於明白現在的情況。
這些黑暗其實是一種特殊的封印陣法,封印所有修士手段,除了身體強健靈敏些,在這裡他們與凡人無異。
按小蝴蝶精的說法,下方關押著魔,陣法本意應該是防止魔吸收魔靈之氣壯大。
她暗暗鬆了口氣,這陣法效果如此強勁,魔縱然修為高出他們,也隻能肉搏,他們尚有一戰之力。
否則,隻要魔還有一口氣,一個眼神都能乾掉他們,還打個鬼。
得找件趁手的兵器,幻世綾沒有靈力就是根絲帶,翻花繩都嫌短,斬夢刀被收進了儲物袋,取不出來……
檢查完全身,她絕望地發現,全身上下除了幻世綾,隻有一根防禦用的發簪法器。
用發簪肉搏,這跟赤手空拳上陣有何區彆!
掃一眼衛臨,他腰間插著柄飛劍,左手拎著麵盾牌,想了想,她從衛臨手中拿過盾牌顛了顛,輕了些。
這麵虛靈盾是防禦法器,用的材質也算不錯了,但對她而言,這重量就太輕了,但聊勝於無。
她暗自懊惱,在對戰巨型心臟時,為何沒有用斬夢刀,以它的重量,絕對是很好的近戰武器。
又不知墜落多久,雲梨終於感受到周圍的氣流有微弱的變化,他們趕緊調整身形。
小半個時辰後,雲梨從水裡爬起來,齜牙咧嘴靠著一大石坐下,“哎喲,疼死了。”
“摔到哪兒了?”衛臨咳了幾聲,爬上岸,拉起她檢查。
“能聽見了!”
雲梨心中一驚,也顧不得疼了,利索地爬起來,警惕地望著周圍,這陣法是限製魔的,照理核心處威力應該最大才是。
如今這裡聲音卻不再受限,這說明了什麼,不言而喻。
等了一會兒,周圍沒有任何動靜,倒是等來了少昊珞,一上岸,他全神戒備,警惕地掃視周圍。
見二人神色肅然,衛臨柔聲寬慰:“上麵的封魔印破壞已有段時間了,此處陣法也有缺口,魔卻還在這裡,想來並未完全脫困。”
雲梨心中依舊不安,那可是魔,打遍青玄大陸無敵手的魔,元嬰期在他麵前也是螻蟻,更遑論他們。
隻要他能動用魔力,他們便難有勝算。
衛臨也知這些話很難讓人信服,但即便麵對強敵,也不能失去戰鬥的決心。
雲梨緩緩吐出口氣,湊近他細瞧:“師兄你沒事吧?”
這麼高摔下來,沒有靈力防護,也沒有任何緩衝,幸好下麵是深潭,否則直接摔死也不一定,饒是如此,以她彪悍的體質都疼得直抽抽,更何況他人。
衛臨擺擺手,“沒事。”
鼻尖飄過一絲血腥味,她拿過血紅心臟碎片,湊近他的臉細照,微弱的紅光下,衛臨嘴角的血跡十分刺目。
“這叫沒事!”
她驚叫一聲,欲探查,卻發現沒有靈力,她又不懂醫術,想了想,從荷包裡拿出回春丹喂於他服下。
甭管內傷外傷,回春丹都有奇效,雖然不能使用靈力,但是不妨礙丹藥發揮作用,隻是不能運功催化,效果有點緩慢。
她慶幸,先前突然不能使用神識讓她吸取了教訓,不再一味依靠儲物袋,放了部分應急丹藥在荷包裡。
撲通撲通……
上麵的人陸續落下,有些倒黴的,直接落在岸上,當場斃命。
穀</span> 雲梨舉著心臟碎片望著天上,突然發現了蘇煦的身影,以他現在的位置,多半就是摔在岸上的倒黴鬼。
她瞅準時機,在地上重重一踏,借力躍至空中,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腹部,強行給他改了道,讓其掉進水裡。
下墜的衝力實在太大,這一腳踢出去,她的腿陣陣發麻,短暫的失去知覺後,整條腿都僵痛僵痛的。
“雲道友,救命啊!”
剛落地,上方傳來紀若塵的呼救聲,他也正往岸上砸,還是往中央的大石板上砸。
雲梨嘴角抽了抽,揉揉僵痛的右腿,躍至空中,換另一條腿將他踹進水裡。
她癱坐在地上,疼得直抽氣:“不行了,再來腿要廢了。”
陸陸續續有人從水裡爬起上來,一直到所有人均從水裡爬上來,也未見魔的蹤跡。
眾人緊繃的弦鬆了鬆,開始處理傷口,會醫的紀若塵成了香餑餑,先不說此時已沒有煉丹師活著,便是有,在不能使用靈力的情況下,他們的作用也遠不及靈醫。
衛臨:“少昊道友,可有發現?”
少昊珞作為妖修,身體十分強悍,他幾乎完好無損,上岸後,他便一直在小心查看周圍的情況。
“你們在水裡感受如何?”他問了句毫不相乾的話。
雲梨回想一番,“也沒什麼感覺,就是普通的水,似乎還挺純淨的。”
沒有她預想的魔氣四溢。
衛臨卻道:“溫暖、祥和,在裡麵有種很寧靜的感覺。”
蘇煦也跟著附和:“很包容。”
雲梨眨了眨眼,不信邪地掬了一捧水再次細細感受,還是沒找出它與普通水的差彆。
一堆讚美水的修士中插進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有點痛。”
雲梨望過去,視線落在他飛劍上的血色圓月上,眼神頓時微妙起來,殘夜閣的人,默默觀察一番神情,是月一無疑。
再看他旁邊之人,飛劍上也有血色圓月,估計是溫明了。
少昊珞翻了個白眼,“你傷天理的事情做的太多,當然痛了。”
他這話一出,雲梨看到幾個想要開口應合之人瞬間閉了嘴,顯然這樣感受的不止他一個。
“這水乃是阿蘭若佛境裡的化業水,若是沒有猜錯,最初這裡應該有一座阿蘭若佛境,魔便是被關在那裡。後來他破境而出,佛境裡的水也隨之流出來。”
少昊珞蹲下身,指尖撫過青石板,“破境後,他又將十國天王寂滅陣破開道口子,並且改了陣法,將上麵血海的血水引到了此處。”
眾人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弱紅光下,青石板上刻滿了玄妙的陣紋,部分陣紋線條被截斷,部分則明顯是新添加的,而這些被改的都有血跡殘留。
衛臨指著雲梨手中的心臟碎片,恍然大悟:“所以這心臟碎片在十國天王寂滅陣裡也能亮,是因陣法改過。”
雲梨皺眉,“我們相鬥時那些消失的血液,應該就是彙到了血海裡,可他被困在這裡,便是能改動此地的陣法,外麵的陣法呢,誰改的?”
一個囚禁邪修之處,陣法應該以封印限製為主,就像他們先前遇到的牾筋草妖、以及邪惡器靈。
封印限製的陣法顯然是無法將血液彙聚到無間之獄的。
想要將血液彙集到血海裡,顯然需要改動陣法,而且外麵的改動才是最關鍵的。
衛臨補充:“還有那些秘寶,先爆出虛影吸引眾人前去,人齊後再放出來讓我們搶奪,顯然有人在控製它們,讓我們大肆殺戮。”
楚風目光一凝,愕然道:“有人跟他裡應外合!”
林辰擰眉:“先前封魔印並未被破壞,他們怎麼聯係上的?”
少昊珞目光一片冷然,“是那個陣法師,先前那小蝴蝶親眼看到他往湖裡丟留影石。”
他將和穆妍一起發現陣法師的蹤跡的事情簡明扼要提了提。
“所以這封魔印裡的人不能聯係外麵,但是外麵的人可以聯係上裡麵的人。”雲梨無語,“誰布的破陣法,這是關押魔應該有的態度嗎?”
衛臨扶額,“是那名陣法師做了改動吧,他既能將原有的封印陣法改成聚血陣法,還有我們之前被困的陣法,想來也是他的手筆。”
“有這份陣法造詣,破開封魔印做不到,但是改一改,對他來說,不是不行。”
眾人麵麵相覷,卻聽一聲悠悠歎息響起,那聲音有些嘶啞,仿佛許久未曾開口,卻難掩滄桑歲月之感。
“哎,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雲梨汗毛都豎了起來,刷地跳起來,厲聲喝道:“誰!”
那聲音怪笑起來,“你們討論了我這麼久,不知道我是誰嗎?”
眾人毛骨悚然,有人驚叫:“魔,是魔!”
少昊珞不屑地冷笑,“故弄玄虛,給老子滾出來!”
雲梨差點沒被嗆死,扭頭無語地望著他,少年,中二病咱能不能暫時收一收,這可是魔,不是什麼小貓小狗。
如今局勢未明,激怒他有什麼好處!
不想那魔卻並未生氣,“鳳族果然驕傲,不愧是神獸,天生就高高在上。”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語氣陡然森寒,宛若地獄修羅:“真是讓人討厭!”
“鳳族?”雲梨驚愕地望著他,“你不是蝴蝶嗎?”
少昊珞恨恨瞪她,“你才是蝴蝶,你全家都是蝴蝶!”
絡腮胡金丹驚得合不攏嘴,話都說不利索了,“真真真的有鳳凰,我們沒有看錯!十五大爺,原來你就是……”
後麵的話他沒再說,看向少昊珞的眼神卻再無先前的敬畏,而是一片火熱。
雲梨垂眸,帶了個獸字,便是再高的修為,在人類眼中,也是畜牲,要低他們一等。
他們根本不懂,何為神獸,那是神啊。
少昊珞沒有理會身邊一道道火熱視線,抬眸望向頭頂,淡淡說道:“縱使再討厭,你也殺不了我。”
四周沉靜下來,許久,頭頂亮起兩團微弱的火焰,“是的,我殺不了你,縱使你已經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