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梨木著臉:“快禦劍,我要鬆開了。”
“呃,”那人呆了呆,低聲哀求,“我的門派隻剩下我一人,我能否跟你們一起?”
“不行。”
雲梨翻了個白眼,這種危險的時刻,放一個陌生人在身邊,誰知道什麼品行,背後捅一刀怎麼辦。
少昊珞斜了她一眼,“還沒蠢到不可救藥。”
雲梨也有些鬱悶,不傷及己方,沒有恩怨衝突,力所能及之處,能幫一把她不會吝嗇,但為何總有人把她當傻子。
見她態度強硬,那人也不好再哀求,再次道了謝,自己禦劍繼續與吸力做對抗。
衛臨笑了笑,窮者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她雖然善良,但也從不盲目,知道量力而行。
他挑了挑眉:“血水也是水,試試火攻。”
聞言,雲梨眼眸一亮,其他人的火可能不起作用,但是少昊珞的,一定可以!
她灼熱的視線毫不掩飾,少昊珞很是受用,關鍵時刻,還得靠他!
一見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雲梨非常上道:“少昊道友神威,我等望塵莫及,還請道友出手!”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這個時候能保留一分實力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幾句好話就能讓彆人出手,他們自是不會吝惜。
“是啊,我們這些小蝦米自保都難,不像十五大爺您,神功蓋世,區區血海而已,您吐口唾沫都能淹了它!”
絡腮胡金丹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拍慣了少昊珞的馬屁,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好聽的話張口就來。
有了他這個金丹期打前陣,其他人也暫時放下臉皮,什麼道友少年英才,萬年一見呀,什麼天資卓絕,出類拔萃,甚至連元嬰之下第一人都說了出來。
麵對眾人的恭維,少昊珞抬了抬下巴:“誰跟你們是道友,老子是你們十五大爺。”
眾人麵色有些僵硬,如今還活著的,都是些有真本事之人,其中一部分還是從小被追捧的天才,少昊珞言語中的輕蔑刺痛了他們的神經。
少昊珞說完,也不磨嘰,朱紅色火焰從他指尖飛出,血色的海、朱明的火,輔一相遇,周遭更加紅豔,眼睛都要看瞎。
咕嚕咕嚕!
血海沸騰,水位下降,中央露出一點黑色來,慢慢的,露出的黑色越來越多,原來是一塊聳立的石台。
“厲害!”
雲梨由衷地讚美,驅使芭蕉扇落在石台上,不用保持浮空,吸力也變小了,壓力驟減。
想了想,她道:“諸位道友,進攻就是最好的防禦,大家一起攻擊血海,說不得能徹底擺脫吸力。”
說完便試著向血海甩出一疊火球符,火球符沒有緋焰加持,對血海的影響微乎其微,她乾脆換做風行術,以風助朱火。
熊熊朱火更加猛烈,血海下降得更快了,不一會兒就露出一座竹橋。
她的示範有效,眾人心頭一喜,也準備出手,不想血海忽而震蕩起來,一團血紅的不明物體從裡麵衝了上來。
雲梨幻世綾倏然展開,罩住幾人周身,同時縱身躍起。
“啊——”
旁邊傳來淒厲的慘叫,一名女修手臂被濺上血水,衣袖血肉瞬息被腐蝕,並且還向兩端蔓延。
那名女修也是果決,反手一劍斬斷手臂,阻止了腐蝕的蔓延。
雲梨佩服地瞥了眼,就挪開視線,將心神落在衝上來的不明物體上。
直徑十餘米左右,幾乎占據大半個石台,渾身血紅、圓滾滾的,像是一顆肉球。
那肉球動了動,從兩邊支出一對血色蝙蝠樣翅膀,緊接著,正對雲梨幾人的一麵紅肉推擠,露出一張怪模怪樣的臉。
臉的輪廓像熊,長著四隻眼睛,三隻呈弧形分布在嘴巴上方,另一隻在中間的眼睛之上,沒有鼻子,香腸嘴,露著尖利的獠牙,厚厚的舌頭直垂到下頜處。
它似乎認出了少昊珞就是那個放火之人,直勾勾盯著他,黑溜溜的眼珠子忽而變得猩紅,雲梨隻覺身體一冷,再動彈不了分毫。
她趕緊調動靈力,驅散體內的陰寒,還未徹底掙脫,比先前強了十倍不止的吸力傳來,身體不受控製地朝前飛去,徹底陷入黑暗前,她看見肉團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吸力就是從它嘴裡發出的。
明媚的陽光灑在眼皮上,她下意識抬手去擋,身體驀然飛出去,久違的失重感傳來,她腳尖輕點,卻未踩到實物。
她愣怔,是想踩什麼呢?
還未想出結果,撲通掉進了池塘裡。
“郡主!”
“郡主!快來人啊,郡主掉水裡了……”
丫鬟們焦急的聲音在水裡聽來模模糊糊,甚至有點陌生。
她掙紮著向岸邊遊去,剛浮出水麵,便對上一雙戲謔的鳳眸,“怎麼,隻蕩秋千不好玩,你還要表演秋千跳池塘?”
“師兄?你怎麼來了?”
“來看落湯雞唄。”衛臨伸出手,“還不上來,水裡涼快啊。”
雲梨抓住他的手,借著他的力道跳上岸,旁邊的玉竹趕緊拿著毯子給她裹上,絮絮叨叨:“怎麼那麼不小心,趕緊裹好,著涼了可怎麼好。”
又扭頭吩咐小丫鬟綠萼:“你去廚房讓人煮一鍋薑湯送到桐華院。”
雲梨被簇擁著走出幾步,忽覺不對,停下來愣愣看著自己的腿,什麼時候這麼靈敏了,竟然一下就跳了上來。
沒聽到她跟上來,衛臨回頭見她傻站著,挑眉道:“你看什麼呢,趕緊回去換衣服,著涼了可就瞞不住長公主了。”
“千萬彆讓娘親知道!”
雲梨幾乎跳起來,將腦子裡那點點怪異之處甩開,裹著毯子撒腿狂奔。
這件事情到底是沒瞞住昭仁長公主,一下午,她被灌了好幾碗薑湯,喝得她臉都綠了。
一直到晚飯時,還不停地數落她:“你是皇家貴女,總這麼冒冒失失的,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蕩個秋千你都能掉池塘裡去,你說說,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
雲梨縮著脖子,都快將腦袋埋進碗裡了。
一旁的雲懷瑾看得好笑不已,親自給昭仁長公主盛了碗湯,“好了,她還小,一時沒拽緊也是有的,這不是沒事麼。”
昭仁長公主柳眉倒豎,轉而對他開炮:“知道她還小你給她搭什麼秋千,你閨女什麼德性你不清楚嗎?其他小姑娘是坐秋千,她是恨不能飛出去……”
雲梨暗暗舒了口氣,偏頭對上雲楓看好戲的眼神,她吐了吐舌頭,又悄悄給自家爹爹夾了一塊紅燒肉,用實際行動感謝他幫忙分擔娘親的怒氣。
她的小動作被昭仁長公主抓了個正著,瞪著她:“一天天沒個正形,明兒的太廟祭天就彆去了,待在家裡好好反省反省。”
雲梨大驚失色,放下筷子,撲過去抓著她的胳膊,淚眼朦朧:“娘親我錯了。”
太廟祭天雖然規矩多,環節繁瑣,但也就那麼幾個時辰,其餘時間還是可以在行宮周圍逛逛的,這對於常年關在四四方方的院子裡的雲梨來說,可是難得的好事!
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臨到出發被關禁閉,這哪行!
她賭咒發誓,上躥下跳,終於求得昭仁長公主鬆口,沒有將她從祭天的名單上劃下。
吃過晚飯,兄妹二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往外走,雲楓敲了敲她的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咋還是那麼笨呢,祭天的名單早就交上去了,娘親是不可能劃下你的。”
說完,搖搖頭,唉聲歎氣,背著手越過她走了。
雲梨靜靜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又回頭看著屋內暖黃的燭火,眼眶漸漸濕潤,聲音也慢慢哽咽:“我知道啊。”
她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屋內的人,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模糊了雙眼。
這是她以前的生活,熱鬨而溫馨,可惜測出靈根後,這樣歲月靜好的日子就注定與她無緣。
她抬手慢慢打著訣,周圍的一切如玻璃破碎般片片剝落,儘管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然而心卻還是揪著痛。
她想家了。
視野再次清明時,眼前還是紅彤彤的,想起入幻前看到的景象,這應該是在肉團怪物的腹內。
可奇怪的是,裡麵什麼也沒有,沒有內臟也沒有血液,怪物好像隻有一層肉殼。
其他人呢?
怪物的嘴吸力極大,她記得周圍很多人都跟著一起被吸了進來,怎麼一個人也沒有。
感受到清涼之意就在不遠處,她尋找過去,走了約莫一盞茶時間,突然發現前方某處紅得過分。
她三步並做兩步上前,原來是一個血繭,湊近細樵,裡麵的人正是少昊珞。
她嘴角抽了抽,短短一天不到,她就看到他兩次待在繭裡。
喚出斬夢刀,對著血繭狠狠劈去,叮,斬夢刀被彈開,血繭紋絲不動,倒是少昊珞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結合自己的經曆,她很快就明白,他也陷在幻境裡,想起他曾說最討厭幻境,這應該是他的短板。
此地的幻境明顯不同尋常,以往遇到的幻境都對她沒有任何影響,她甚至感受不到幻境的存在,可這次,她卻被拉入了幻境。
幻境關係信念道心,事關重大,不能粗暴對待,想要走出來,更多的隻能靠自己。
她搖搖頭,繼續往前走,拉其他人出幻境沒把握,但是對師兄就不一樣了,有清涼之意在,她可以直接通過清涼之意給他提醒。
她一邊走一邊催動清涼之意,剛走到他所在的血繭前,就見血繭震了震,慢慢軟化,仿佛真正的血水一般,彙入兩邊的肉壁,當他睜開眼時,血繭消失得乾乾淨淨,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清涼之意也太好用了,這麼快就醒了!”
衛臨呆呆看著她,鳳眸裡有些迷茫,他忽地抬手捏著她的臉,雲梨懵了,“你乾嘛?”
他若無其事放下手,喃喃自語:“溫熱,看來是真的。”
雲梨:……
她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又問:“你說我們現在怎麼辦,感覺這個幻境挺厲害的,他們一時半會兒應該掙不脫。”
衛臨蹙眉:“先前少昊珞的異火對血海很有效,肉怪長在血海,異火對它應該也有效。”
這個法子雲梨也想過,隻是有些不放心,“這樣粗暴地毀了肉怪,會不會讓他們永遠留在幻境裡?”
幻境說白了是心性考驗,最好能自己堪破,他們尚未堪破,強行摧毀,著實危險。
“留在裡麵也很危險,若是沒有猜錯,這次的幻境是佛教三毒的貪,幻化成人們心底最向往的生活,沉溺的時間久了,更加分不清真假。”
“那試試。”雲梨來到一血繭旁邊,控製著緋焰落在上麵,血繭劇烈的震顫,刷地軟化,消失在肉壁裡。
裡麵的人神色猙獰痛苦,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突然他毫無預兆地睜開眼。
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雲梨差點沒心臟驟停,她正要開口解釋,那人頭一歪,軟到在地。
衛臨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活著,隻是傷心過度,暈過去了。”
雲梨放心了,手心貼在肉壁上,直接用緋焰焚燒肉壁。
不對啊!
她忽而想到,肉怪不過直徑十來米而已,照理一眼就能閱儘全局才是,可她一路走來,豈止走了十來米,還沒遇到幾個人!
難不成這肉怪體內還自帶空間?
心中雖然疑惑,手中的動作卻沒停,緋焰之下,血色肉壁越來越薄,越來越薄,終於被焚出指甲蓋大小的口子。
奇怪的是,透過口子,外麵卻不是他們先前待的血海石台,而是一片漆黑。
“這是怎麼回事?”
雲梨湊過去,欲仔細瞧瞧外麵,後衣領子被揪住。
衛臨將她提溜到一旁,食指豎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砰砰!
一下又一下,強勁而有力。
整個肉壁忽而亮了起來,紅光絢麗中,源源不斷的血色從旁邊流過來,眨眼的功夫就把那指甲蓋大小的洞補上了。
許久,雲梨咽了口唾沫,“你聽到了嗎?”
衛臨望向左邊,眸色沉沉:“嗯,心跳的聲音。”
“肉怪是活物,肚子裡比怎麼身軀大那麼多?”這一點,雲梨著實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