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梨靠在衛臨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清楚的知道,夢中吃掉小女孩的是修為已達巔峰的蛟龍,並非外麵這條尚未化龍的蛟,他們隻是同族而已。
可是無窮的愧疚、悔意洶湧而來,瞬息淹沒了她,她實在承受不住,急需一個發泄口。
穆妍靠著氣泡滑坐在地,眼淚倏然滾落;小蝴蝶精一遍又一遍地哭喊著姥姥……
少昊珞一頭霧水,小蝴蝶精哭就算了,畢竟那是她姥姥,但另外兩個哭什麼?
老蝴蝶死不死跟她們有什麼關係?
氣泡裡一片混亂,外麵的人很快就不再關注他們,轉而將火熱的目光投向湖水上方相鬥的一龍一蝶。
如今這個情況,壓根不用人講,眾修士也明白,化龍後,那可就是神獸了。
一般而言,妖修曆劫後都會有一個虛弱期,若是能抓住機會締結契約,那可不就擁有一頭神龍作為靈寵麼!
想到此處,眾人心頭火熱,哪有閒心關注幾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就連楚南等人看她沒事,也忍不住將心神放在黑蛟身上。
無論黑蛟能否成功化龍,封印不破,一切都是妄想,如此一來,阻礙劫雷落下的老人便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若是其他時候,以老人的修為,他們自是不敢造次,但如今有黑蛟壓製,眾人也決定出一份力。
不能去湖麵硬抗劫雷,他們就在湖邊,遠距離乾擾,一時間各色術法紛紛飛向老人。
淚眼朦朧的小蝴蝶精不可置信,“你們做什麼!”
眾人不理會,各色攻擊依舊源源不斷飛向老人,小蝴蝶精也顧不得質問了,連忙朝老人喊:“姥姥小心!”
渡劫期大能鬥法,他們這些手段自是沒什麼用,尚未到老人身邊,便被一蛟一蝶相鬥的餘波撕碎。
小蝴蝶精舒了口氣,扭頭憤怒地質問:“你們怎麼能這樣,姥姥可是為了保護你們!”
旁邊的穆妍也顧不得難過,連忙勸說:“諸位道友,封魔印不能破,裡麵封印著極厲害的邪修,若是封印破了,我們恐怕都回不去。”
“封魔印?”
道道劫雷落下,又被湖底無形的力量彈開,眾人便看出此地有陣法封印,但具體是什麼印,卻是不知,聞言均望向穆妍。
這件事情穆妍知道的也不多,但從朵朵祖孫二人如臨大敵的態度,也知關押的邪修不簡單,便道:“黑蛟與前輩都是封魔印的守護者。”
蘇煦愕然:“關押的不是黑蛟?”
劫雷之下,黑蛟本體並未出現,僅憑虛影與老人相鬥,眾人都以為被封印的是黑蛟。
他隻是一個鎮守者,什麼樣的邪修光外麵的鎮守者還不夠,需要黑蛟去封印裡鎮守?
眾人心中駭然,若封印的是黑蛟,封印破了,趁其渡劫後的虛弱期締結契約,倒是沒什麼,但封印的另有其人,那就危險了。
“林師叔,我們撤吧。”一直沒有說話的鄭瑞忽而開口,他望著湖麵上方,黑蛟虛影已經全方麵壓製住藍衣老人,“這個層麵,已不是我們能夠摻和的。”
蘇煦也跟著應和:“是啊,如今這個情況,還是早些避開為好。”
林辰尚未說話,有人跳了出來,“兩位師兄此言差矣,我輩修道,豈能畏首畏尾,若是送上門的機緣都不知道抓住,還修個什麼道!”
鄭瑞沒理他,隻是看著林辰。
林辰眉頭緊蹙,猶豫了好一會兒,方道:“再等等看。”
鄭瑞有些失望,衝他抱拳:“如此,鄭瑞先走一步,諸位保重。”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禦劍飛走,一到湖邊,他便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修煉以來,這種天然危機感不止一次救過他的命,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衛臨目中一動,給紀若塵傳音:“你跟鄭瑞離開。”
紀若塵一個激靈,是啊,現在千九他們在氣泡裡出不來,便是遇上危險,他們想幫忙也有心無力。
鄭瑞這個太一宗精英弟子都要避開之地,他一個沒什麼戰力的靈醫豈不是更危險。
“我也先走一步。”
急急丟下這話,他動作飛快地禦劍去追鄭瑞,一溜煙兒沒了蹤影。
他之後,四季穀江雨柔咬咬牙,也離開了,之後便無人離去。
蘇煦有些著急,“林師兄,此地不可久留。”
楚南也望向楚風,封印破不開,他們先前攻擊,想來藍衣老人也不會放過他們;封印破開就更加不妙,無論是黑蛟還是邪修,都不是他們能應對的。
林辰與楚、夜二人對視一眼,乾脆將一眾金丹期真人叫至一旁,布下隔絕陣法商議。
此地危險毋庸置疑,然而蛟龍在前,讓他們像鄭瑞那般乾脆利落地離開,他們做不到。
雲梨吸了吸鼻子,慢慢從那莫名的情緒中抽離,她望了眼旁邊的隔絕陣法:“我們現在怎麼辦?”
理智回來後,以她的想法,現在自然是有多遠跑多遠,渡劫期大能乾架,哪裡是他們一群小築基能旁觀的,況且還有封印內的東西虎視眈眈。
但身處氣泡內,跑不掉。
少昊珞疑惑地望向她:“你剛才,做夢了?”
聽到衛臨安慰她的話,他早就一頭霧水,隻是剛才她哭得那般慘,他沒忍心問。
“魘住了。”
雲梨也不知自己怎麼了,那情緒來得太猛烈,仿佛夢境重現,又仿佛是真的發生過的往事。
她含糊地回了句,立刻岔開話題,“有法子出去嗎?她好像擋不住了。”
空中黑蛟尾巴一甩,躲閃不及的老人硬生生受了這一擊,臉上頓時泛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紅。
“法子倒是有。”
聞言,小蝴蝶精眼眸一亮,也顧不得害怕,靠近幾步:“什麼法子?”
少昊珞指尖騰起一簇朱紅的火焰,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顛著:“老子的火一出,什麼東西也攔不住,隻是強行破開,她必然要遭到術法反噬。”
朱火一出現,小蝴蝶精觸電一般立刻彈開,緊緊貼著氣泡,眼中溢滿恐懼。
少昊珞聳聳肩,收了朱火。
這法子肯定不行,衛臨皺眉,眼下老人本就處於下風,若是再遭到反噬,被黑蛟抓到機會,戰局立刻就會結束。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少昊珞抱胸而立:“她把我們關在氣泡裡,就是不想我們插手。”
幾人沉默,所以,隻能等著了嗎?
眼見越來越多的劫雷落下,老人急了,手中青杖一劃,低沉的吟誦從她口中溢出,輕微的噗噗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眾人還未想明白那是什麼聲音,便見成群結隊的藍紫蝴蝶從周圍沼澤彙聚過來。
“哪來這麼多的蝴蝶?”
眾人驚訝,這一路行來,他們幾乎穿越了大半個幽冥鬼澤,沼澤內飛蟲不少,卻從未發現蝴蝶的蹤跡。
“姥姥,不要!”小蝴蝶精急得大喊。
“她這是、獻祭!”少昊珞驚訝,臉色難得露出些凝重,“無間之獄裡關得到底是誰?”
雲梨也垂眸看向小蝴蝶精,“事到如今,再瞞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以瑩夢靈蝶族半數氣運和自己的生命為祭,也要守住入口,關在裡麵的人,怕是不簡單吧。”
小蝴蝶精呆呆看著源源不斷的藍紫蝴蝶彙入青杖,稚嫩的臉上露出一絲茫然,“姥姥說,裡麵關著一個魔……”
“不可能!”她話未說完,便被少昊珞打斷,斬釘截鐵道:“中級位麵不可能有魔!”
雲梨眨眨眼,疑惑地望向他,“為何不能有?”
“誰說他是魔的?可有依據?”少昊珞沒有理她,看著小蝴蝶精,嚴肅地問道。
小蝴蝶精眼中閃著晶瑩的淚花,抽抽噎噎地說:“因為他,青玄大陸所轄星域,半數以上統統淪為死域,就連青玄本土也差點毀於一旦,無數大能死於他手,整個青玄星域,沒有任何人能接住他三招。”
“怎麼抓住他的?”少昊珞臉色越發凝重,跟他平日裡咋咋呼呼的中二氣質完全不符。
小蝴蝶精搖搖頭,吸了吸鼻子:“這個姥姥沒告訴我。”
少昊珞吐出一口氣,“看來真的要去無間之獄走一遭了。”
雲梨忍不住打量他,少年,你真是好膽魄!
又轉身握住小蝴蝶精的手,柔聲安慰,在老人發出獻祭那一招後,無論成與不成,她都活不成了。
湖中心忽而蕩開一圈圈漣漪,在水浪滔天的湖麵這圈漣漪本不值一提,雲梨心頭卻生出一絲心悸。
高亢的龍吟從湖底傳出,無形的氣浪層層散開,湖邊圍觀的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便化作血霧炸開。
雲梨猛然望向楚南,隻見他腰間一枚玉佩轟然碎裂,紅光閃現,籠罩他周身,從威勢上看,是元嬰期的手段,想來是他師門長輩給的護身符;
她舒了口氣,再看蘇煦等人,也各有元嬰手段護體,而那些沒有護身符或者護身符不是防禦手段的,無論築基、金丹,統統化作血霧。
當龍吟聲消失,萬人的隊伍,便隻剩不到百人。
如此變故,終於讓這群想要締約神獸的修士清醒過來,紛紛禦器飛走。
然而,已經晚了。
龍吟聲起,一股凶悍的氣息從湖底爆發,衝開瑩夢皇蝶的壓製,黑色蛟龍從湖底竄出來,這一次不是虛影。
波浪滔天的湖麵仿佛被摁下了暫停鍵,突然靜止,一息不到,靜止的畫麵如玻璃般碎裂,血光衝天而起,劫雷籠罩下黑暗的天幕被照亮,一片血紅。
封魔印,破開了。
不可抗拒的吸力從血紅中傳來,將周圍的活物統統吸進去,禦器飛出去的眾人與沼澤內的妖獸一起被吸進了血紅中。
甚至連早已離開的鄭瑞、紀若塵、江雨柔也被吸了回來。
雲梨幾人因有老人的氣泡保護,暫時沒有被吸進去,隻是氣泡左搖右晃,其上還出現了一道裂痕,顯然也堅持不了多久。
雲梨心神俱顫,尖聲叫道:“你這個烏鴉嘴,看來我們真的要去無間之獄逛一圈。”
這麼濃的血腥味,說不得先前幾層莫名消失的血液都到了這裡。
“黑驊!”
封魔印真的被破開,老人大怒,青杖上舉,再次開始吟唱,她語速極快,聲音越來越高亢,空中的劫雷似乎都受到了影響,滾滾劫雷翻湧不息,雷音轟鳴不斷。
黑蛟龐大的身軀扭動,憤怒咆哮:“引雷咒!瑩夢,你當真不講情麵!”
最後一道劫雷本就最為凶險,瑩夢此時發動引雷咒,雷電彙聚過來,被壯大的劫雷根本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情麵?”老人冷笑,“在你決定用雷劫破開封印時,就該料到這結局!”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黑蛟咆哮一聲,閃電般遊竄過去,將她死死纏繞,與此同時,火光如柱的劫雷朝著黑蛟俯衝而下。
老人身形一閃,化作小小藍蝶,從他的纏繞中掙脫,卻再無力抵抗血光吸力,如斷線的風箏,直直跌落下去。
“姥姥!”小蝴蝶精放開雲梨,撲過去,著急地拍打著氣泡。
穆妍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往下砸,抱住她,哽咽:“朵朵彆怕,還有姐姐呢……”
一年多的相處,穆妍與老人也有感情,更不說老人還時常指點她的修煉。
雲梨也看得鼻子發酸,輕輕將手搭在她的肩頭,“我們都在。”
聲勢浩大的劫雷已經降下,黑蛟也顧不得去追老人了,渾身皮肉被電得滋滋作響,粗大的閃電在他龐大身軀上急閃不熄,深入筋骨脊髓,甚至連神魂都雷火燒了起來。
巨大蛟軀在湖麵上方不停翻滾,他頭顱高昂,不停發出痛苦的嘶鳴。
無意識的音攻震得本就搖搖欲墜的氣泡布滿裂痕,還有小蝴蝶精在不停地拍打,雲梨三人看得膽戰心驚,他們可沒有元嬰期大能給的護身符。
終於,在氣泡堅持不住前,黑蛟先堅持不住,頭顱一垂,直直墜向下方的無儘血光中。
經曆激蕩的龍吟肆虐,還要持續不斷地抵擋血光吸力,氣泡也到了極點,轟然碎裂,雲梨幾人頓時被吸向血紅湖底。
身體難以自控地在空中翻卷著下降,入目一片血紅,刺得人頭腦發暈,已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