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還是不相信,“姐姐的桐華院裡一棵桃樹都沒有。”
“那是安玥郡主擔心自己養不好。”
一路絮絮叨叨,很快就到了昭仁長公主歇息的院子。
看著院門口那道熟悉的身影,雲梨眼眶一熱,塵封的記憶一下變得鮮活起來.
鏡子前淡定優雅地指揮丫鬟裝扮的娘親;柳眉倒豎、厲聲訓斥的娘親;無奈地點自己眉心的娘親;親昵地圈著自己的娘親......
往昔幕幕浮現,最後與前麵聽得丫鬟們的回話,莞爾一笑娘親合在一處。
雲梨也跟著笑了,她竭力抑製住跑過去的衝動,現在人多眼雜,絕不是上前相認的時機,這些凡人裡,難保沒有四大派的眼線。
她乾脆用上隱身符,跟著她們進屋,又跟著她們回了潁州的公主府彆院。
到了晚上,丫鬟婆子們都去歇息了,她這才撤了隱身符,抬手輕輕劈在去熄燈的紅英頸部處,而後將暈厥的她放在矮榻上。
聽得響動,昭仁長公主從帳中探出頭,正對上雲梨抬起頭望過去的眼睛。
想到這些年自己容貌大變,她正要開口交待身份,就見昭仁長公主愣了下,遲疑道:“梨姐兒?”
雲梨震驚,“您怎麼知道是我的?”
得到她的確認,昭仁長公主眼眶驀地就紅了,她一把掀開幔帳,就要下床迎上來。
雲梨刷地移到床邊,燦然一笑,“娘親。”
昭仁長公主伸出手,顫抖著觸上她的臉,“真的、是你。”
聲音喑啞,帶著點哭腔,幾分遲疑,幾分驚喜,聽得雲梨喉頭酸澀,她吸了吸鼻子,使勁兒點了點頭,“嗯,就是我,”
昭仁長公主白皙的手捧著她的臉,指腹輕輕滑過她的眼角眉梢,眼中的淚意再也忍不住,滾落下來,“變了,長變了,我的梨姐兒長大了。”
雲梨伸出手將她臉頰的淚水擦去,自己卻也沒有忍住,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眨了眨眼,視野恢複幾分清明,故作嘚瑟地問:“是不是越來越漂亮啦?”
昭仁長公主噗嗤笑了,眼中的淚水終是止住了,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嗔道:“你呀,這愛美的性子倒是一點兒沒變。”
雲梨嘻嘻一笑。“娘親也是,越來越漂亮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國色天香。”
昭仁長公主哭笑不得,在她額頭上敲了敲,“一回來就沒個正經。”
雲梨認真臉,“我說的都是實話,哪裡不正經了。”
有了這番打岔,昭仁長公主情緒好了些,拉著她站起來,“讓娘親好好看看。”
雲梨依言站起,還像昔日那樣轉了個圈。
昭仁長公主又是好笑不已,“嗯,長高了些,就是瘦了。”
雲梨心裡美滋滋,麵上卻安慰道:“沒有沒有,我現在力氣可大了,力能扛鼎,師兄都沒有我力氣大呢。”
昭仁長公主樂不可支,聞言這才想起隻看到她一人,問道:“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雲梨點點頭,“這次就我一人,但是他們都挺好的,表姐在煉丹,走不開,師兄他,在閉關;還有阿妍,就是那個——”
“我知道她,”昭仁長公主打斷了她,“那年你被拍花子抱走,還是她給臨哥兒報的信。”
雲梨撓撓頭,“您知道啊。”
昭仁長公主笑著解釋:“京城就五個孩子有仙緣,她又與你有些淵源,我自然是多關注了幾分。”
“辛苦娘親了。”雲梨抱住她的腰,“我可想你們了。”
昭仁長公主愣了愣,半摟著她在床邊坐下,“是不是受委屈了?幾年前你師父說見了你們,還不讓告訴外人......”
雲梨連連搖頭:“沒事,我怎麼可能會受委屈,隻有我給彆人委屈受。嗨,那次就是正好在西郡附近,就去看望了師父,帶些東西給你們。”
昭仁長公主明顯不信,“你彆誆我,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個長輩照應,哪有不受委屈的。”
雲梨眼眶一熱,表姐被自己師尊豢養,師兄被人追殺,她也被人暗中追查,說起來,他們幾人除了阿妍,人人都不順。
瞥見昭仁長公主眼中的膽心,她垂下眼眸,憋回情緒,道:“偶爾是會有一點,但是沒關係,我們四個人都在努力,相互照應,慢慢就沒有人敢輕易招惹我們了。”
昭仁長公主歎了口氣,離開了家,哪裡不會受委屈,仙師的世界也不是他們凡人能說上話的,聞言道:“若是不想修道了,咱就回家來。”
雲梨將頭靠在她的肩頭,“您放心。”
她在心中默道:隻要你們都好好的,再難的事兒,我都可以闖過去。
半晌,她抬起頭,問道:“爹爹和哥哥呢?怎麼就您與妹妹來這裡了?”
昭仁長公主詫異:“你知道檸姐兒?”
“那可不,我今天都跟著您一天了。”雲梨點頭,“妹妹叫雲檸啊,真好聽。”
昭仁長公主笑了,“你爹爹與哥哥都在京城,家裡都挺好。”
她慢悠悠將雲梨離家後的事情撿重要的說了,在她的溫柔細雨中,那些刀光劍影、陰謀算計一下變得很遙遠,遠到像是話本上的事兒。
外麵起風了,從窗邊吹進來,燈罩內的燭火晃了晃。
看了眼被她劈暈的紅英,昭仁長公主起身:“我去關窗。”
雲梨拉著她,指尖一指,窗門輕輕闔上,通往外室的門簾也落了下來。
昭仁長公主眼眸亮了,“我們梨姐兒長本事了。”
雲梨歪了歪頭,“那可不,現在我可厲害了呢。”
她將自己這些年陸陸續續裝備的凡人能用的物品拿出來,“這些都是我們準備孝敬你們的,這些是師兄給師父他們準備的,您幫著交給他們一下,剩下的都是我們家的,皇帝舅舅那裡表姐已有安排。”
知女莫若母,昭仁長公主見她言語歡脫,沒什麼勉強,猜到這些年雖然不容易,但是幾個孩子應該都還不錯,她放下心來。
“我們在家裡養尊處優的,哪裡缺什麼,你們照顧好自己就是。”
雲梨笑了,修道路漫漫,一彆家已是八年,難得見一次麵,總要儘儘心力。
看了看夜色,她趕緊說道:“下次測仙緣,我會跟著師門的師叔們一起來,娘親你就當不認識我,嗯也家裡如果其他人認出了我,您也幫忙攔著,不要外傳。”
昭仁長公主大驚,“這是怎麼了?”
“小事小事。”雲梨連連安慰。
“這滄瀾大陸呢跟咱們梁國也差不多,勾心鬥角、拉幫結派哪裡都有,我們自然是沒有什麼事啦,這不是擔心有奸詐小人鬥不過我們,回頭拿你們出氣。”
聞言,昭仁長公主不著急了,道:“那年你們走後,又有仙師前來詢問安染的事兒,我便知那些所謂的仙師也不是什麼清心寡欲、悲憫世人的神。”
雲梨眨眨眼,是後來的泄密之人還是太一宗派來查泄密的人?
這個問題在雲梨腦子裡轉了轉,沒有問出口,娘親一生什麼樣的勾心鬥角沒見過,自己一問,她必會猜到一些,難免會擔心。
交待好這些,她道:“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想到迷霧沼澤裡一堆紅了眼的修士,她又道:“要是沒有什麼緊急的事兒,您儘快回京城吧。”
昭仁長公主雖然不舍,但是她今晚的話以及先前的事兒,無一不說明他們的處境並沒有她說得那般樂觀,隻是不想讓她擔心而已。
她沒有挽留,而是起身從枕下的箱櫃中拿出枚玉墜:“這是前些年,你爹新得的一塊好玉,給你們三兄妹一人刻了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