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臨垂眸,難怪阿梨這麼喜歡與影三嘮嗑,他果然不讓人失望啊,這不就遞來了話杆子麼。
他順勢安慰道:“不要太悲觀,這件事情也不一定就是我們自己人做的。”
影三還是苦著臉,“話雖如此,你瞧這個架勢,閣裡分明是更懷疑出了叛徒。”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也不知這群人怎麼想的,他們這些提線木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背叛嗎?
周圍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當即就有幾人小聲地嘀咕起來。
衛臨放心了,隻要這樣想的人多了,一會兒他們的回答就會不自覺地偏向是外人做的,他再暗暗引導,這口鍋,蕭家背定了!
又進去幾批人,到了最後,才輪到衛臨、影三並另外幾個人,也不知道他們剛才的對話是不是被執法堂內人聽到了,故意如此。
堂內,正對著門的一麵,坐著個金丹修士,下方站在兩列灰衣修士,室內光線昏暗,看不清他們的神色。
幾人大氣也不敢喘,垂著頭依次進入,最初還能聽見鞋子踩著地板的啪嗒聲,隨著眾人放輕腳步,聲音消失,屋子裡越發安靜起來,落針可聞。
站定後,衛臨輕輕動了動腳,鞋底有黏稠感,視線落在地上,一片暗紅色,是血漬!
一層層的血漬疊加,才造成這種濃厚的黏稠感,剛才他就覺得腳下的觸感有些怪異,隻一時間未想起到底是什麼。
旁邊的影三臉色慘白,顯然也是發現了地板的異樣,衛臨平靜地移開了視線,這些血漬明顯是故意留下給被審者施壓的。
上方的金丹修士一隻腳踩在身前長案上,手中把玩著一顆雪亮的金屬球,森寒的目光在下方幾人麵上一一看過去,方涼涼開口:“來,說說,那天晚上你們都在哪裡,做了什麼?嗯,就從你開始吧。”
他隨手指了指最右邊的一位男子。
男修目不斜視,上前一步,道:“屬下在青州府執行刺殺任務,任務之後正欲回閣裡,遇上夜蕭兩家大肆搜查,不得已在青州府潛伏下去,直到風聲過去才南下回返。”
他還算鎮定,聲線穩定,思緒清晰,除了額角有些虛汗。
堂上的金丹修士從長案上取過一卷軸,應該是他的任務單子,看完後,衝他微微頷首,男子退回了隊列。
下一個,便輪到影三了,他白著一張臉,臉上冷汗一層漫過一層,幸而還能撐著說完,“屬下護送貨物去青陽城的醉夢樓,回程遇上風吟原焚燒一儘,一眾金丹修士慘死,北山係全麵封鎖,我們隻能改向東,欲從東麵迂回南下,不料又遇上西黎府封鎖。”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哀怨地看了眼左邊衛臨,本以為他會選擇從西邊回閣裡,沒成想心有靈犀到這個地步,幾次變道,他都與他們選擇了同樣的路線,若不是他們的線路是幾人一起商議決定的,他都懷疑有人要害他。
衛臨目不斜視,直接無視了他幽怨的眼神,倒是堂上的金丹修士翻看了任務卷軸,厲聲道:“你素來是往天雲城送貨,這次怎麼去青陽城了?”
影三隻覺頭皮一涼,在那如炬的目光下,自己的一切心思無所遁形,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諾諾道:“青青青陽城商隊缺人,屬下是臨時被調過去幫忙的。”
影三內心苦哇,怎麼就這麼倒黴呢,天雲城是影魅的地盤,每每去送貨,難免會看到她,看見影魅他就想起三人糟心的過去。
這次他特意打點一番,才讓任務堂給他換去青陽城,沒成想,第一次就這麼倒黴,遇上閣中高層勾心鬥角,殃及他這個小蝦米,現在更是,可能命都保不住。
憶及此,他悲從中來,若不是此處是執法堂不合時宜,他真想痛哭一場,他就想安安靜靜做個任務,怎麼就這麼難呢?
堂上的修士沒有體諒他的憋屈,冷冷相逼:“你們回程的路線是誰定的?”
“商隊眾人一起商議決定的。”
許是他太過悲憤,話癆的本質冒了出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倒黴的是,每到一個關卡,總遇上夜蕭兩家的封鎖。”
衛臨垂眸,掩下眼底的笑意,話癆還是很有用處的,這話說的,一向多疑的高層不亂想才怪。
果然,金丹修士沉思了一會兒,問道:“夜蕭兩家修士的反應如何?”
正暗自懊惱自己多嘴了的影三聞言一愣,隨即趕緊回道:“都非常激烈,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第一時間趕到。”
金丹修士不悅,“詳細點。”
努力想要補救的影三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充分發揮了話癆本色,將遇到的夜蕭兩家人,細細描述了一遍。
比如封鎖的人員中,總是以蕭家人居多,反應也更為激烈,本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畢竟死的金丹修士的是蕭家人,被羞辱的天才也是蕭家人,他們表現的激憤些也是正常。
但是,在多疑的人眼中,這一切的一切,都會衍生出各種陰謀,金丹修士又看了一遍卷軸,與先前商隊其他人員的回答沒有出入,這才點頭讓他回到隊列。
影三退下後,輪到衛臨了,他淡淡說道:“我在商河府被他們發現,一路向東,翌日在渝州城再次被他們發現......”
首先,商河府在西黎府的東邊,被毀的據點又在西黎府西邊的一處山腹內,兩地距離遠;
其次,幾家子弟白天得知他在商河府的消息,還是殘夜閣親自傳過去的,晚上據點出事若是他,時間有些緊了;
再者完事後,他又在商河府東邊的渝州城現了身,不在場證明還算充分。
“商河府追你的人都有誰?”
金丹修士果然是受到了前麵兩人口供的影響,注意力大部分都聚在了夜蕭兩家人身上。
衛臨收起眼底的喜意,微微蹙眉,回想片刻,抬眸道:“商河府時,有蕭家蕭衡、蕭群、蕭勝、蕭媚等,以蕭衡為首,夜家有夜初禮,夜初思等人,太一宗隻有兩人,墨淮、蘇煦。”
“再次在渝州城遇到時,沒有了蕭群和蘇煦。”
蕭群是蕭衡之下,蕭家排名第二的天才,西黎府出現殘夜閣據點,又有內管事被殺,他回去處理本也是正常之舉,但是合理之處太多了,在這些陰謀家眼裡,就不那麼正常了。
再加上因為擔心安染安危趕回去的蘇煦,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這完全是在佐證蕭家知道了蕭進的身份。
後麵的人回話多多少少受了前麵的影響,描述的時候無意間就多了些蕭家人描述,一來二去,蕭家在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就更耐人尋味了。
當閣中收到影魅的消息,從留影石雲梨的描述中,又揣測出太一宗對蕭家不放心,名為協助,實為監視,然後事情就有了完美的解釋。
蕭進多次準確掌握千九的行蹤,引得太一宗懷疑蕭家與殘夜閣勾結,而後蕭家發現了蕭進殘夜閣諜探的身份,惱怒的同時又不想讓人知道,蕭家被殘夜閣安插了密探的事實。
在從蕭進處得知了據點的所在後,怒而抄了據點,又將蕭進殺死後丟在據點,既除了諜探,擺脫與殘夜閣勾結的嫌疑,又欲讓殘夜閣懷疑是內部人所為,從而自相殘殺。
得知‘真相’後,殘夜閣高層大為惱火,雖然這件事情並沒有最終證實,但是比起這個由他們收集各方信息,最終得出的合情合理解釋,閣內殺手背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