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一聲,沒有仙緣啊,條條道路都是絕境,他閉上眼睛,還好之前去看了父親,沒有築基,他還能輪回吧?那阿梨怎麼辦?她一個人,能逃出殘夜閣嗎?
修煉以來,他就再也沒有睡過覺,沒日沒夜的修煉,他這麼努力,就因為輕飄飄一句沒有仙緣,所有的努力就要統統付諸流水嗎......
想到這,他睜開眼,心中生出一股憤懣不甘,還有慘然的悲涼,這結局......
拳風與他僅有一寸距離時,那拳頭突然定住了,不僅是拳頭,紅衣青年麵色憤怒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青年身後的人也維持著先前的動作表情,周圍的樹葉定在空中,停止了飄落,地上飛揚的塵泥保持著先前的位置。
這個世界,除了他,都停止了。
他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這是怎麼了?時間停止了嗎?
在他的驚愕中,前方的虛無中走出一位青衣女子,她隨意掃了眼周圍,兩彎淡淡的煙柳眉微蹙,寬袖一揚,那些氣勢洶洶追殺他的妖獸修士頓時沒了蹤影。
沒有靈力波動,無聲無息,仿佛他們本來就不存在一般。
纖纖素手拂開空中的青葉揚沙,蓮步輕移,女子緩緩到了他的跟前,彎下腰,暮靄桃花瞳定定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唇角輕啟:“你隻有三天時間哦。”
話落,兩根蔥白的手指輕觸,一聲脆響之後,空中停滯的樹葉再次飄飄揚揚旋轉落下,揚起的泥沙落地,時間再次開始流動。
衛臨瞪圓了眼睛,驚駭欲絕,這是什麼手段?
凍結時間?!
滄瀾大陸最高品階的元嬰修士,在她麵前連螻蟻都不如,隻能勉強算作一粒塵沙!
似被他的反應逗笑,女子輕輕噙起一笑,“嗬,怎麼跟她一樣傻。”
說著,她便慢慢消失在虛無中。
一片青葉落在衛臨臉上,淡淡的涼意,真實的觸感讓他意識到,這並不是在做夢。
良久,衛臨艱難抬手,揪了揪手臂上難得的一塊好肉,自己真的活了下來!
隻有三天是什麼意思?
想到那些被憑空消失的修士妖獸,莫不是他們會被困住三天?
鳳眸一亮,喜悅浮上心頭,在這群元嬰期修為的妖獸修士追殺下,就是沒有受傷,他也根本沒有丁點兒可能逃掉,現在有了三天時間,終於有了一點點活出逃出天蕪森林的希望。
忍著劇痛,先將錯位的肋骨扳正對齊,剛一動作,就痛的冷汗涔涔,他想起雲梨每次進階後的抱怨,‘那種痛,錐心蝕骨,真是恨不得就此死了算了。’
以前他覺得是小姑娘太矯情了,自小養在深閨中,沒吃過什麼苦頭,稍微厲害點的疼痛就受不了,現在他卻相信了。
這種痛,沒有親自體會過,得不出如此形象的描述。
幸好,體內的靈力沒有耗儘,能護住心脈,之前挖土的時候他就沒怎麼使用靈力,本來運氣就不好,周圍還有一堆比他修為高的築基修士,他自然不敢毫無保留。
後來的逃亡一直在使用遁地符,自己的靈力依舊沒怎麼用,但是這些靈力,在麵對元嬰大能,就如同一滴水與大海,有與沒有,無甚區彆。
他一咬牙,努力不去管那疼痛,強行將肋骨一根根對接好,當最後一根肋骨對接好時,他痛得幾乎暈眩,整個人更是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渾身都濕透了。
呼出口氣,歇了一會兒,他艱難地著拿出回春丹服下,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卻痛得直抽氣。
五心向天,他慢慢閉上眼睛,沉下心神全力運功化開藥力。
皓月當空,夜風嗚咽,樹木嘩嘩作響,以前夜間,各類妖獸的花式嚎叫聲統統消失不見,整座森林似乎都陷入了沉睡,除了風聲,再無其他聲音。
衛臨睜眼收功,整整用了五顆回春丹,斷開的肋骨才終於開始粘合,至於徹底長好,就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事了,得慢慢養;此外最要緊的就是五臟六腑的碎裂傷了,這個也隻能慢慢溫養。
都急不得,奈何他現在命懸一線,慢慢養,根本不可能!
時間已過去了大半天了,他趕緊起身,顧不得傷口二次破裂的危險,踩著驚鴻步飛速離開。
不知道是青衣女子的緣故,還是吸靈竺蘭吸引了絕大部分妖獸,出來的這一路倒是異常的順利,沒有遇到一隻妖獸。
隻是趕得太急,內臟有微微滲血,斷裂的肋骨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天光未明時,衛臨到了林西鎮口,他挺直脊背,傷口被拉扯,頓時疼得齜牙咧嘴,吸了吸氣,整理好表情,擺出一副平靜的麵孔他才抬步走向鎮裡。
敲了敲櫃台,努力控製聲線的顫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一瓶回春丹。”
王虎慢吞吞放下筆,從櫃台下摸出一個玉瓶放在櫃台上,“一百五十塊靈石。”
目光落在櫃台上有些蒼白的手指上,他的目光頓了頓,隨即移開,收下靈石繼續算著賬,聽得腳步聲漸遠,他這才抬起頭,看了看那清瘦單薄的身影,搖搖頭。
何苦來哉。
小小年紀,做甚麼如此心急,天蕪森林可是那般好進的!
卻見那背影停住了,背著光站在門口,清晨柔煦的光影之下,那身影淡得似乎揉進了光裡。
少年回頭,白璧無瑕的臉上氳出層層光暈,淡聲問道:“今天有到紫光城的車隊嗎?”
王虎頓了下,倒沒想到是這麼個精致的少年人,渾濁的眼珠動了動,他道:“沒有。”
說完就低下頭去,卻在衛臨踏出門的那一刻,再次開口了:“倒是有去塞金鎮的車隊,卯時三刻鎮口出發。”
“多謝。”衛臨輕聲道了謝,轉身離去,步伐緩慢堅定,在青石板的路上踩出清脆的啪嗒聲。
轉過街角,出了丹堂視線範圍,他扶著牆彎下腰去,灰色的牆被按得微陷,泥沙簌簌落下,須臾,額頭冷汗也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適應了一會兒,他抬起頭,麵如金紙的臉上有一瞬的恍然,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腦中的眩暈之感退卻,鳳眸漸漸清晰。
他再次慢慢挺直脊背,趕向鎮口,現下已經卯時二刻了,以他現在的速度,一刻鐘趕到鎮口有點難。
緊趕慢趕,終在卯時三刻前到了鎮口,他靠著破敗的石門,大口喘著氣,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
噠!噠!噠!
緩慢悠長的清脆聲在耳際響起,他睜開眼,車隊來了。
“讓讓,快讓讓!”
側頭看過去,一個拉著稻草的牛車在幾丈遠外,正急急向鎮外趕。
目光在長街儘頭駛出的疾風虎車駕和眼前的凡世牛車上轉了轉,他向外邁出一步,對牛車上頭戴鬥笠的乾瘦男子招招手,喊道:“大叔,能搭一程嗎?”
修士大都自矜身份,就算再落魄,也不屑於向凡人求助,疾風虎車隊與牛車,是個修士都會選擇車隊,若是後麵那些人追上來,必會猜到他的選擇,他何不反其道而行之,選擇牛車呢?
雖說選了牛車,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兒,但總歸能多拖延會兒時間,逃脫的希望也大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