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緩緩落下地平線,暮色四起,雲梨坐在篝火後麵,將幾條魚挨個翻了麵,收回手,望著淺灘邊剖魚的衛臨出神。
視線落在他手中的湛藍斷劍上,劍身輕薄細長,透著幽幽寒光,劍柄呈蔚藍色,劍格處刻著一朵乳白色的小花,似是白色風雨蘭,又像是百合花,銀色枝葉下淺淺的莖葉纏繞蔓延,在劍柄尾端彎成一個鏤空小環,藍色的夢幻,乳白色的美好,銀色的素雅,糅合劍刃的冷厲,精致又唯美。
現在,這柄夢幻的寶劍斷了,雲梨不禁惋惜,“太可惜了,這麼美的劍。”
衛臨也是眼神一暗,這柄劍對他來說是特彆的存在。
秦氏生衛臨時難產,威寧侯世子衛子期在產房外急得團團轉,眼見秦氏呼聲漸小,威寧侯老夫人又攔著門不讓進,衛子期慌得去扒窗戶,一腳踢倒了牆邊的長劍,隨著劍倒地的脆響,產房內傳出洪亮的嬰兒啼哭聲。
事後幾經詢問,也沒人知道這是誰的寶劍,又是如何出現在產房外的,衛子期直接認定這是他兒子命中帶來的劍,珍而藏之,到了衛臨練武的年紀才交到他手上。
衛臨歎了口氣,以後看有沒有法子能修複吧。
秋月高懸,夜風涼涼,雲梨擺好姿勢,放空身心,再次運轉引靈訣,努力融入天地。
夜,靜悄悄的,不遠處,海浪被秋風推著,不知疲倦地一浪接著一浪拍打著海岸。
月華傾瀉,四周白茫茫一片,恍若白晝,如水的清輝溫柔地落在臉上,金的、紅的、綠的、藍的、黃的光點緩緩浮現,在她周圍跳躍、旋轉、飄蕩,宛若一個個調皮的孩童般嬉戲玩鬨。
雲梨心中一喜,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她盯著周圍一閃一閃的光點,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靈氣嗎?
按引靈訣所書,引氣入體的第一步就是感受靈氣,感受到空氣中的各色光點,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哦,對了,要把它們吸進身體裡!凝聚精神力,向靈氣釋放善意,讓它們向自己聚集,再慢慢進入身體裡。
雲梨強忍住心中的激動,緊緊盯著離她最近的金色光點,呃,凝聚精神力可以靠緊盯著,但是這善意要怎麼傳達呢?
想了想,雲梨決定微笑著盯著光點,生活中表達善意最好的方式不就是微笑嘛!
盯著盯著,就出現了重影,一圈又一圈,雲梨趕緊換了顆紅色的光點,又一會兒,頭暈腦脹,昏昏沉沉的,注意力越來越不集中,然後,然後她就又睡著了。
衛臨感受到空氣中翻湧的靈氣向雲梨聚集,他勾了勾唇角,進展不錯嘛,這麼快就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一撩袍子正要也開始修煉,就見雲梨腦袋一點一點的,身姿放鬆,呼吸綿長,然後頭一歪,徹底睡著了。
衛臨嘴角一抽,抬手就要叫醒她,忽然發現聚集在雲梨周圍的靈氣並沒有散去,反而隨著她的呼吸進入了她體內!
難道已經成功了?衛臨狐疑,轉而就見之前進去的靈氣又呼啦啦飄了出來。
衛臨:“……”
這是個什麼情況,難道阿梨是個漏鬥體質?
等等!
不一樣了,再出來的靈氣有些不一樣了,就像是一杯茶失去了最精華的部分!
難道阿梨已經吸收了靈氣最精純的部分?
衛臨陷入了沉思,還是每個人的修煉方式有區彆?
哎,頭疼,沒個師父指點,也沒個全麵的修煉指南,算了,能吸收靈氣總是好事,剩下的再摸索吧。
不再糾結,衛臨也開始了自己的修煉。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聽衛臨說了他的發現和分析,雲梨也沒放在心上,師兄是雙靈根,一次就引氣入體了,肯定有很多細節之處沒感受到,說不定都是需要這樣先吸進靈氣,改善身體,增加身體對靈氣的契合度呢。
如是過了三天,還是這個樣子,雲梨就不淡定了,若不是衛臨已經成功,現在都開始練習引靈訣附帶的小術法——火球術,經過繁複的掐訣已經能艱難地丟出火球了,她都要懷疑這是本假的功法。
難道是姿勢不夠標準?
雲梨扭頭瞅了瞅還在修煉的衛臨,又對比了自己的姿勢,沒差啊!
到底是腫麼回事呢?
將兩人的姿勢從頭到尾比對了一番,又翻出引靈訣逐字逐句地斟酌後,雲梨放棄了。
視線落在沙灘上晾曬的物件上,雲梨心念一動,會不會有什麼修煉指南被遺漏了。
除了最初打開的那個裝著一片花瓣的盒子,其他的盒子他們都沒打開過,雖然肉眼已經看不到黑氣了,雲梨還是不敢伸手去碰。
兩根灌木枝左右揮舞,費了老大勁兒,才打開了幾個玉盒,基本都是些不認識的花草,其中一個盒子打開,刺鼻的辛辣味嗆得雲梨涕淚滿麵,還有一棵墨綠色莖杆、幽藍色葉片的,一接觸到陽光,整棵瞬間化為齏粉,嚇得雲梨再不敢隨便開玉盒了。
視線在幾個打開的玉盒間逡巡,一個都不認識,她撇撇嘴,正要將其一一合上,餘光卻瞥見一點紅芒一閃而沒。
什麼東西?
定睛一看,原來是旁邊一個印有奇怪圖紋的盒子,隱隱有紅光閃爍。
打開盒子,裡麵是一顆乒乓球大小、通體血紅的珠子,質地清透,圓潤飽滿,材質似玉非玉,散發著妖冶的紅光。
“又不好好修煉!”
觀察得入迷的雲梨簡直被這冷不丁的一聲嚇一跳,腳下一個不穩,眼看就要摔倒,她趕緊雙手撐地穩住身體,回頭沒好氣道:“你乾嗎!悄沒聲地,嚇死個人!”
說著身體突然僵住,右手壓住了什麼東西,圓滾滾的,是珠子!
雲梨一下跳了起來,媽耶,有黑氣,萬一就此沾染了什麼不該沾染的東西就不好了。
低頭,她腦子嗡得一片轟鳴,珠子怎麼粘在手上了,手明明是張開的啊!
“你手上……”
衛臨也看見了她手上有什麼東西紅彤彤的,剛開口就被她嗷一嗓子打斷了。
“燙燙燙!”
雲梨一邊瘋狂甩手一邊滋哇亂叫,手心像粘了塊燒的通紅的烙鐵,又燙又疼。
一股股熱流從手心湧進體內,身體頓時就燒了起來,更恐怖的是,手上的珠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消失!
“阿梨!”衛臨驚呼,正要上前就被一道金光彈開摔倒在地,與此同時,一股恐怖的威壓從雲梨身上爆發,死死壓著他,動彈不得。
雲梨隻覺全身血液都沸騰了,燒得筋肉滋滋作響,她痛苦的蜷縮在地,摳著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絕望中她看見被壓在地上的衛臨,白玉的小臉急得通紅,手背青筋直冒,拚命掙紮想要起來。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心口處突然湧出一股更熾熱的灼燒感蔓延全身,她再也承受不住,暈死過去。
“阿梨——”
衛臨隻見雲梨身上突然光芒大盛,而後便沒了聲響,急了,咬著牙運轉全身所有的靈力想要衝開身上的束縛。
“噗!”
衛臨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下一刻直接噴出一口血,渾身靈力涓滴不剩。
更大的威壓襲來,將他整個人狠狠壓在地上,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他轉動眼珠,絕望地看著雲梨身上冒出一道道金光,一圈一圈地圍著她繞。
對了,還有神識!
極致的絕望中他忽然想起引氣入體後另一種不用靈力的神奇力量,他集中精神力,慢慢將其放在雲梨身上。
嘶!
神識剛一接近,如被針紮,瞬間被反彈了回來,一根針分化成成千上萬的針在腦中紮,頭疼得要炸開,意識也漸漸混沌。
就在他渾渾噩噩時,腦海深處忽得湧出一股清涼,撫慰了腦中的劇痛,雖然腦子還是一抽一抽地疼,但總算保持了理智。
忽地,衛臨瞳孔猛地一縮,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就在剛才,清涼之意出現的時候,與被金光包圍的雲梨出現一絲微弱的聯係。
而這絲聯係告訴他,她沒事!
雖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雲梨沒事,衛臨就放下心來,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疲憊地趴在地上。
清風徐徐,枝葉搖晃,秋陽一點點爬上天空,明媚的陽光落在背上,暖洋洋的。
身上的威壓消失了,衛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泥,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彆多,一個大活人就在他眼前變成了一顆……蛋!
巨蛋整個呈橢圓形,長約三尺六寸,五寸來高,整好比雲梨大了一圈,金燦燦的蛋殼上,布滿了奇異的符文。
點點光華沿著簡潔的線條勾勒出的圖案流轉,看得久了,雙目熾痛,頭暈腦脹,讓人生出深深的忌憚之感。
衛臨懵了,修仙他就是個野路子,還是剛摸到門檻的那種,陡然遇到這麼稀奇古怪的事著是實兩眼一抹黑,不知道怎麼辦了。
矮身蹲到巨蛋前,一道低沉規律的心跳聲傳來,衛臨緊繃的神經鬆了點,忐忑地想,應該沒事吧。
第一天,衛臨戰戰兢兢守著巨蛋,眼巴巴盼著雲梨下一刻能從蛋裡跳出來。
第二天,衛臨坐在巨蛋旁修煉,發誓一定不會再讓自己陷入到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裡。
嗯,無意中發現了金色符文似能聚集天地靈氣精華,在旁邊修煉,事半功倍,連他的傷勢都好了很多。
第五天,巨蛋上的金色符文暗淡了不少,衛臨已經平靜了下來,一邊吃著烤魚,一邊看了看巨蛋,喃喃自語:“五天沒用餐,不會餓死了吧?”
第七天清晨,天空如洗,剛露白,衛臨照常盤坐在巨蛋旁,麵向旭日,五心向天,凝神靜氣,運轉三十六小周天。
突然,耳畔響起一聲清脆的“哢擦”聲,似是什麼東西裂開了。
他倒也沒在意,近來修行愈佳,五感敏銳,旁邊樹葉飄落的聲音都清楚可聞,遠處景物紋路也是清晰可見,這聲哢擦聲實在不足為奇。
但是,此起彼伏一聲響過一聲的哢擦聲就不同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