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柳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唐琢知道自己猜對了,笑容不免更燦爛了些。
“我叫唐琢。”
“糖果的糖去掉一個米字,琢磨的琢。”
他望著任柳,笑盈盈問道:“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唐琢也沒辦法,原身跟人家做了這麼久鄰居,連對方叫什麼都不知道——不僅如此,還欺負過人家的狗狗。
現在對方肯搭理他,還禮尚往來地送他水果,他真的是超開心了!
“任柳。”
在唐琢的注視下,對方還是開了口。
“是柳樹的柳嗎?”
“是。”
“那我叫你柳柳好不好?”
任柳:“……”
你是不是太自來熟了一點?
所以,接下來應該做點什麼?關門謝客,還是請他進來喝杯茶?
“汪汪!”
好在這個時候,狗狗的叫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也緩解了任柳的尷尬和緊張。
任柳回頭,唐琢也看到了那隻被原主欺負過的邊牧,它站在玄關處衝他齜了齜牙,十分不友好的樣子。
顯然,這隻狗狗還記著仇。
唐琢有心想化解這份仇怨,但也不敢貿然靠近,就怕引起誤會被狗狗追著咬。
他趕緊將手裡拿著的東西塞給任柳,“這是給狗狗的火腿腸,你看它能不能吃。”
快速說完,他就像上次一樣,轉身拖著笨重的石膏腳,一瘸一拐但又不失速度地跑回了家,砰地關上門。
任柳站在原地,看他又像兔子似的跑了,有些無語。
他低頭看看手裡的火腿腸,又看看蹲在他腳邊的狗,最終歎了口氣,還是拿著火腿腸轉身進屋。
“要吃嗎?”
他拉過一張凳子坐下,將火腿腸拆了開來。
這牌子剛好是他平時買開的,包裝一拆,香味散開,本來對他愛搭不理的狗狗,忍不住看過來,瘋狂吞咽口水。
“吃吧。”任柳道。
狗狗看著他,表情明顯遲疑。
“你想,他之前踹了你一腳,給你點補償是不是應該的?”任柳勸解道,“那吃他一根火腿腸又怎麼樣呢?”
有道理!
於是,被說服的狗狗終於湊了過來,張嘴咬住火腿腸,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而這時,斜對麵2502號的房門開了道縫。
在發現火腿腸並沒有被丟回來後,唐琢嘻嘻一笑,重新戴上口罩後,樂顛顛地離開家,再次出門。
***
晚八點。
騰記酒樓,VIP包廂。
“君先生,感謝您的雪中送炭,您放心,隻要度過眼下的難關,這個項目絕對能給您帶來巨額回報的!”
“嗯,合作愉快。”
碰杯後,這次的會談就算圓滿結束了。
對方公司的老總熱情地將君彥行送上車,直到司機啟動離開,他還站在原地揮手,紅光滿麵的臉上滿是興奮和激動。
畢竟在資金鏈斷裂的緊要關頭,突然得到幾百萬的注資,對這家小公司來說,完全可以起死回生了。
司機掃了眼後視鏡,坐在後排的年輕人西裝革履,戴著副金絲邊眼鏡,瞧著斯文矜貴,一臉沉靜。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打量,年輕人微抬眸,眼神中露出詢問之色。
司機憨憨一笑,趕緊看向前方,繼續專心開車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小年輕看著年紀不大,也挺客氣的,但他就是不太敢跟他聊天吹水。
車後座,君彥行收回目光,側頭望向窗外的夜景。
燈紅酒綠,繁華喧囂。
絢爛的霓虹燈光交相輝映著。
大都市熱鬨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但這份熱鬨,卻似乎與這車廂中的人沒有什麼關係。
君彥行獨享著這份冷清,靜靜地思索。
他目前能夠動用的資金不多,手頭上的資產大部分來自他的母親——在他十四歲出國前,君樺就將母親的遺產轉交給了他打理,美其名曰讓他練手。
君樺濫情□□,卻在物質上十分大方。
隻要聽話,能討他歡心,他不怎麼吝嗇錢財。
想到這,君彥行嘴角露出一絲譏笑。若不是如此,他現在的起步估計會難很多吧。
車在紅燈前緩緩停下。
“豐盛地產”的廣告牌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君彥行眉頭微皺,在移開目光時,不經意掃到了什麼。
他一頓,眸光閃了閃。
當紅燈轉綠時,君彥行開口對司機道:“在前麵路口停一下吧。”
“好的。”
司機停下車,看君彥行準備離開,連忙問道:“待會還需要來接您嗎?”
“不用了,以後需要會再聯係你。”
“行,那我先走了。”
君彥行獨自行走在人潮擁擠的街道,不一會,他在一家酒吧門前停了下來。
看著酒吧招牌,他的眼中露出一絲遲疑。
如果他沒有認錯的話,這家酒吧服務的對象應該是……
君彥行隻停頓片刻,就徑直步入其中。
他不是猶豫不決的性格,既然有所懷疑,那就去證實。
晚上八點多,酒吧剛剛開業,卻已經有不少客人,設在中間的舞台上,幾個衣著暴露的男人正在隨著音樂搖頭晃腦。
君彥行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
目光在酒吧之中逡巡,很快找到一個偏僻的角落。他從吧台要了杯酒,在晃眼的燈光和擁擠的人群中慢慢踱了過去。
君彥行獨自坐在角落裡喝酒,仿佛自成一界。
刺耳的音樂聲、不斷晃動的彩色燈光,還有密閉空間中混雜的氣息,都讓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某一刻,他的目光對上一雙眼睛。
那是個大約十八、九歲的男孩子,學生氣十足,不管衣著打扮還是外形氣質,都透著股乖巧和不諳世事,同樣與周圍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也注意到了君彥行,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這邊,像是看呆了似的。
在君彥行的注視中,對方像是鼓起了勇氣,雙手捧著酒杯朝這邊走來,很快來到君彥行麵前。
“你好!”
他跟君彥行打招呼,笑容乖乖的,靦腆又羞澀,“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君彥行沒說話,對方就自顧自坐了下來。
“你也是第一次來這裡玩?”
他微低頭,羞怯地說道,“是朋友帶我來的,結果他自己去玩了,都不管我。”
君彥行看著對方的表演,漫不經心地晃蕩著酒杯。
“我該怎麼稱呼你?”
男孩抬起頭,清秀可愛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看上去青澀而美好。
君彥行望著他,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另一張笑臉。
“你要早點回來哦。”
輕柔溫軟的叮囑仿佛就在耳邊回響。
君彥行抿了抿唇,也不知為何,再看周圍的一切,隻覺索然無味。
自然,也沒有耐心再待下去。
“抱歉。”
抬手將杯中酒液一飲而儘,他站起身說道,“我該走了。”
那個男孩明顯愣了一下,錯愕道:“你不是剛來嗎?”
“嗯,有人在等我。”
在對方不忿的注視中,君彥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吧。
***
四十分鐘後,陽光花園小區西門。
君彥行從計程車上下來,徑直步入小區。
隻是,離居民樓越近,他步行的速度就越慢,直到電梯前,他停下了腳步。
唐琢真的在等他嗎?
不過是因為有所圖才說的好聽話,他……怎麼就當真了?還這樣巴巴地趕回來。
看著電梯門上自己的倒影,君彥行薄唇微抿。
唐琢並不是後來才變成那樣的。
爛賭成性,還被債主追上門討債,他不需要如何調查,便已經可以從旁人的口中得知這件事。
儘管還缺乏決定性的證據,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空穴來風。
更何況,唐琢的財務狀況的確堪憂……
“帥哥,你要上去嗎?”
有人從居民樓外走進來,進了另一部電梯,見他還站在外邊,便出聲問道。
君彥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抬腳走進了電梯。
很快,電梯上行到25樓。
來到門口的時候,君彥行的臉上已經恢複冷漠,他握住門把手,開門走了進去。
客廳裡開著燈,在玄關處就能聽到電視播放的聲音,一切如常,跟他往日回來時沒什麼不同。
君彥行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便走向鞋櫃,伸手打開。
不過如此。
他在心中想道,也沒什麼……
“啪嗒啪嗒——”
拖鞋拍擊地板和重物在地上拖曳的聲音響起,君彥行手上一頓,循聲看去。
一道身影從玄關拐角處探了出來。
“你回來啦!”
伴隨著那道清亮的、充滿驚喜愉悅的聲音,唐琢出現在君彥行眼前。
屋內柔和的燈光下,他眉眼彎彎地笑著,燦爛熱情的笑容,宛若陽光能驅散所有陰暗。
明明還是那副平常的景象,卻在有了他的出現後,像被注入了生機。
……特彆的。
君彥行的心中落下最後三個字,隻是他望著唐琢,目光已然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