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已經是深秋,天空飄著數粒雨水,寬闊的大街,覆著層薄水,光潔如鏡。
兩旁林立的商鋪,即便此時,也異常熱鬨。車輪碾過的聲音混著禮貌的交談聲,嘈雜但舒坦。
一群少年少女騎著蛟馬打街過,他們衣袍皆是淺色係,涼風拂過,頗為仙氣。
其中有個年齡看起來比這群少年小許多的人,這人著一身月光白法衣,頭發用綴金蓮花珠發繩高高紮起,整個人又精神又顯赫。
少年少女眾星捧月似的,同這人搭話。
“咱們今天去哪裡找樂子?不如再去添香苑?”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謝毓,聞言,他斜說話之人一眼。
一旁有人壓低聲音,接話,道:
“添香苑!添香苑!這幾日去了多少次了?你沒膩,我都膩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一乾人附和道:“這話即是我等心聲。”說完,討論著去哪個名勝古跡。
謝毓卻道:“我不去玩樂了,有事。”
“可需要幫忙?”
“你們來吧。”謝毓勒緊韁繩,隻聽一聲嘶鳴,蛟馬揚起前蹄,有力砸於地麵,調轉方向,朝左前方的支路奔去。
蹄聲清脆,薄水搖晃,水花四濺,不一會,謝毓帶著眾人來到一處蒙著層灰蒙蒙的靈罩的樓前。
“這是?”不得其意,眾人紛紛看向謝毓。
謝毓丟了韁繩,翻身落地,打了個不算響亮的響指。灰蒙蒙的靈罩像蝴蝶翅膀帶出的花粉一般,飄揚開來,很快消失。
展現在大家眼前的樓,瞬間變得清晰。它雖然不高不大,但外表大氣,擱那樓中間的牌匾上,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天下樓。
觀這樓鮮豔的漆與明亮的瓦,便知這樓才建起不久,或許是今早方才完工。
樓門自開,踏入其中,桌椅板凳排列整齊,靠近門口的地方橫擱著一長串櫃台,櫃台上頭都上了回字形隔欄,上有窗口。
“這裡是喝茶聽話本的地方?”有人問道。
謝毓朝那人看去,道:“喝酒沒帶配菜?”
大家一齊笑了。
謝毓的伴讀叫龔樾,他拍了怕櫃台,充當解說,道:“古往今來,天龍州都是一個富足之地,無數修士凡人雲集此地,不過許多友人,如果在這邊沒有親朋好友,初來乍到,多多少少會碰到些問題,此地巧了,正是解決這些問題的地方。”
“說得那麼高雅,其實就是個掮客軍營嘛。”
掮客,替人介紹買賣,賺取傭金的人。
掮客軍營這裡是在笑說這裡的掮客多得等同一個軍營。——這裡的閣樓麵積這麼大,又有解決那麼多人的問題,肯定掮客不少。
龔樾道:“什麼掮客軍營,螞蟻進油鍋,沒有點數。”
聞言,大家笑嘻嘻囔囔自己是外州人,急需租個房子安頓下來。
龔樾道:“還沒招人呢,你們喊什麼喊。”
目光頓時全部
彙集在他身上。
“我不是老板。”他補充道,“小少主才是老板。?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大家當即看向謝毓,道:“小少主,你這般貴不可言的人物,何須做這等營生……”
謝毓要臉,當然不會說與家裡賭氣,現下正在開荒,爭取自己養活自己。
他更不會說,自己身上錢不夠,整合了自身所擁有的隱形資源,考慮了成本、營收、未來發展等,隻能擇定這門生意。
他抱起雙臂,壓著不耐煩,稚嫩的臉上浮現張揚的笑容,道:“這又如何?我的身份怎麼了?你們難不成不曾磨礪自我?”
言下之意,這門生意是在磨礪自我。
在場之人非富即貴,但他們都尚未成年,所以不曾做什麼生意磨礪自我,他們都是用其它方式磨礪自我。
聞言,怔仲片刻,接上話題,不好意思道:
“小少主見笑了,我們確實不曾如此磨礪,不過不知小少主需要我們幫什麼忙?”
謝毓道:“我想同你們家族合作。”
在場之人,無人不出身顯赫家族,其家族商業版圖早已擴展至各行各業。
謝毓一開始就清楚,要想做好天下樓,必須要同這些家族進行合作,而且是長期的合作。
雖然是被迫擇定介紹買賣行業,但他依然想要做好天下樓,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更是為了整頓這個行業,一洗爛風。
如今各州介紹買賣的行業沒有明確規定,亂象叢生,經常坑外來者,特彆天龍州的掮客,坑得離譜,本州人都坑。
謝毓前兩年不幸被坑過,當然,這不是他要整頓這個行業的原因。
他真的是為了眾生……好吧,夾了那麼一點點私人恩怨。
謝毓默默給自己挽尊。他還小,為什麼不能有私心?
其他人不知他內心活動,聞言,麵麵相覷,一會,道:“作為好友,雖然我們很想幫小少主,但小少主想同我們家族合作,這不是我們能夠做主的……”
“當然知道這不是你們能夠做主的。”龔樾道,“小少主的意思是,請你們引薦家中能夠掌事的人。”
“原來如此。”一群人當即鬆了口氣,笑道,“這個好辦。”
當天下午,謝毓就見到幾個家族掌事人,不過無一例外,均質疑他年齡太小,辦不好事,如今弄個天下樓隻是為了玩兒。
不過,礙於他的身份,他們嘴上沒有說出質疑,皆拿出了誠意——一些無關緊要,看起來非常高大上,且經營尚可的生意項目來合作。
謝毓寧可沒有談成合作,也不要被人當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又哄又敷衍。
這簡直是極大的侮辱!
然而在跟父親道歉和受下這氣之間徘徊幾息,他覺得前者更不能做到,所以壓了壓火氣,擇了後者,定下合作。
簽好合約,出了談判地方,謝毓同伴讀說自己好生憋屈。
方才說罷,後方傳來噗嗤一聲笑聲。
“誰在笑?”
謝毓又羞又怒,回頭一看,卻是好些日子不見的兩個熟人。
沈澤蘭滿麵春風,同他招手,道:“活計找得怎麼樣?”
分外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還來這樣一句話。
謝毓抬腿就要走。
下一刻,後衣領被抓住了。
沈澤蘭道:“還不到我胸口,你一天到晚哪裡來的這麼多氣?河豚都比你氣性小。”
謝毓:“……”
謝陽曜忽然來了句,“大概是遺傳我。”
沈澤蘭偏頭看他,道:“肯定遺傳你。”
謝陽曜道:“可我覺得我脾氣比他好。”
“半斤八兩。”
“爹,你能不能放開我再跟他說話。”謝毓道。這話出口,不出意外,挨了他爹一個腦瓜崩。
“什麼他?”沈澤蘭問。
謝毓:“……我不想叫不可以嗎?”
沈澤蘭斬釘截鐵道:“不可以。”
謝毓悶著不說話了。
沈澤蘭心道:還是小時候乖,想怎麼揉就怎麼揉。
憶及此處,忽然想起他拿錄像石錄了謝毓許多小時候的事情。
這自然包括對方穿開襠褲摔了個狗啃泥;上房抓鳥被鳥啄弟弟;跟雲州州主小兒子爭糖沒爭贏扒在對方身上不讓對方走;睡迷糊了尿床;看上某個小姑娘的寶貝狐狸,這個狐狸正是沈澤蘭之前考慮到現實,賣了的狐狸,小姑娘不肯給謝毓,謝毓睡了一覺,靈光一閃,拖著狐狸要成親;偷酒喝醉放聲高歌,謀害父尊耳朵等一係列醜事。
沈澤蘭忍不住笑出聲,他對謝陽曜道:“回去給你看個東西,關於你兒子的。”
謝陽曜道:“什麼東西?”他問著,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從沈澤蘭手中解救下謝毓。
沈澤蘭道:“錄像石,裡麵有你兒子小時候……”謝毓一蹦而起,硬生生掛到沈澤蘭身上,伸手捂住自己看似靠譜,實則離譜的爹的嘴巴。
“您彆說了!”
沈澤蘭挑眉,看向謝陽曜,謝毓猜出他要用傳音術繼續跟謝陽曜說,連忙道:“我錯了,我不應該跟父親對著乾,我向父親道歉!”
謝陽曜:?
他還沒按計劃,同謝毓修複破碎的父子情,對方怎麼一口一個父親?
謝毓道:“父親,你原諒我吧。”他的耳朵都紅了,活脫脫一隻要急眼跳牆的小狗。
謝陽曜看看沈澤蘭,猜到什麼,寬宏大量原諒謝毓。
謝毓長舒一口氣,眼巴巴瞅著沈澤蘭,仿佛他再說一句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就是罪人。
他也不是非要揭對方短,況且對方還給了好處封嘴,他自然而然把這件事情吞了回去,提住對方雙臂,丟到謝陽曜懷裡,道:“熱得很,黏你父親去。”
一個下意識接了人,一個下意識抓住了對方。
雙方對視幾息,皆是無言。
最後,謝毓主動跳了下來,揚聲道:“過些日子,我
就能掙到第一筆錢了。”
沈澤蘭笑道:“好厲害,這樣的話,毓少俠要請客吃飯嗎?”
?想看東北大灰狼的《九州第一男友[穿書]》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親人之間哪會記什麼仇。
謝毓把當初說不理他們的話忘得一乾一淨,他被誇得翹起尾巴,帶著伴讀朝前走,道:“還不知道多少,少得話就不請了。”
沈澤蘭道:“資源正常供給。”
謝毓道:“祖尊又沒同意……”
沈澤蘭道:“我和你父親分你的資源,與你的祖尊無關。”
謝毓眼睛亮了亮,他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父親,高高興興道:“那這樣的話,無論賺多少錢,我都請客吃飯。”
沈澤蘭伸手同他擊掌。
謝陽曜看著這一幕,抿著嘴角,輕輕地笑。
.
明天還要同其它家族的掌事人,謝毓早早回房,打算休息。踏進房中,卻發現桌上有兩張紙條,拿起一看,這兩張紙條大小不同,分明是從書頁上裁出,一張裁得十分工整,一張裁得比較亂,在不破壞文字的情況下,修剪了一番,但邊緣還是有幾個小缺口。
第一張上麵的內容是: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
第一張上麵的內容是: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誌。②
謝毓猜出是哪兩人所為,他一麵嘀嘀咕咕這兩人真懶,連個字都不肯寫,一麵將紙條好好收了起來。
做完事情,他坐了會,換來隨從,命他做兩件事。
.
謝陽曜和沈澤蘭準備睡覺時,謝毓身邊的隨從送了樣東西過來,是代表喜歡的甜雪果。
兩人相視一笑,坐在床前吃果。
而另一邊的謝東池也收到一封謝毓親寫的道歉信。
大約三年後,謝陽曜恢複了記憶,但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他自覺人生圓滿,所求皆得。沈澤蘭亦是如此覺得。
——全文完.2024/4/16
祝讀者們一切順利,所求皆得,下一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