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隋意是參觀過的,但那是傭人帶著他們所有嘉賓一起,和應缺本人帶著他參觀可不一樣。
當他們走到一棵明顯有上百年曆史的梧桐樹下,隋意會問他:“你平時喜歡來這裡嗎?”
應缺:“一般,不常來。”
“那你喜歡去哪兒?”
應缺張口便要將影音室脫口而出,剛要說出口時,又堪堪刹車咽了回去。
“你很想知道?想偶遇我?”
隋意:“你都能監控整個古堡了,我能不能偶遇你,不還是你說了算?總不能在自己家還怕了。”
應缺:“……”他懷疑隋意知道他先前都乾了什麼。
很好,就算先前不知道,那他這一可疑的停頓後,也就知道了。
“你多慮了,古堡這麼大,我沒興趣費那個精力。”
說明能讓他真費那個精力的,也不是一般時候,或者一般人。
兩人一起走過人工湖,花園,草坪,馬場……最後兩人一個用輪椅代步,一個開著觀光車,竟也勻速跟上,沒有落下彼此。
隋意指著馬場道:“這裡是不是不太必要?”他說的意思大家都懂,看應缺這坐在輪椅上的模樣,也不像能用得到馬場的模樣。
應缺斜睨他一眼:“你諷刺我?”
隋意禮貌微笑,“隻是單純詢問,如果哪裡冒犯到你,一定是誤會。”
應缺偷偷問999:“我怎麼覺得他是故意的?”
999:“……那不是很正常嗎?畢竟宿主之前也當著所有人的麵嘲諷過他,還不止一次。”
人家還給你,不是再正常不過?能忍到現在已經夠厚道了。
應缺:“我明明隻是實話實說……”
999:“所以他哪裡說錯了?”
應缺:“……”
應缺:“你欺負我。”
999:“……”滾。
應缺圓潤地滾了,他來到馬場,叫來負責這裡的傭人,“把小花牽出來。”
不多時,傭人就牽著一匹白色的馬走了出來,那匹馬頭上有一塊黑斑,除此之外,四隻蹄子也是黑的,看上去確實很符合小花這個名字。
小白是匹母馬,性情卻不算溫順,反而很乖張,很少人能上它的背。
小花是應缺的其他馬配種生下來的,也是他看著長大,應缺喜歡小馬的時候,還親自陪伴過它一段時間,大約是性情相投,小花很喜歡他,是難得不需要馴就能騎他的人。
隋意上前摸了摸它的頭,小花聞了聞他,竟沒有頂他,反而乖乖任由他摸,仿佛在享受他的順毛伺候。
“它好乖,不都說物似主人嗎?”隋意淡淡地反問,唇邊似乎還真帶著一絲疑惑。
應缺:“……”
應缺:“他們都說你溫柔。”
言外之意,就是對他不夠溫柔。
隋意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做勢伸手要摸應
缺的頭。
應缺微微偏頭,避開他的手,大庭廣眾之下,摸頭成何體統?不知道私底下摸嗎?
隋意微微一笑:“你看,我就是這樣摸我的學生和小花的。”是你不讓我摸,不要我的溫柔啊。
應缺:“……”
999看得樂嗬,“宿主,要不你就乾脆投降吧,彆彆扭了,瞧瞧你都錯過了多少福利,再繼續下去,錯過的更多。”
應缺很是心動,然而到底忍住了,十幾年都等過來了,還差這十幾天嗎?
999就這麼看著,也不知道宿主到底是在折磨青青還是折磨自己,反正它瞧著隋意時不時調戲一下應缺,摸一摸他的頭還挺開心的,誰最心癢難耐,反正999不知道。
小花低頭拱了拱應缺,隋意想將它牽走,免得弄疼應缺。
卻見應缺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馬的額頭,不允許它再上前。
小花也當真停了下來,沒再繼續拱上去,伸出大舌頭,試圖要舔應缺的手。
下一刻,卻見應缺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
沒有特彆熟的說明,沒人知道應缺隻是身體不好,而不是雙腿有疾。
此時,隔著屏幕看著眼前這一幕的節目組紛紛瞪起了眼睛。
攝像小哥差點將手裡的攝像機摔了。
試問一下,一直都坐著輪椅出現,已經在心裡默認對方是雙腿有問題而站不起來的人,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在你麵前站了起來,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忽然陷入了某種幻境,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好在攝像小哥從業多年素質高能力強,關鍵時候力挽狂瀾,穩住了鏡頭,並且拉了長鏡頭,將應缺從下往上,從上往下來回幾遍,確保所有人都能徹底看清楚,應缺這雙腿是多麼真實有力,踩在地上的時候有多穩。
這樣的靈活絕不是義肢可以做到的。
應缺伸手從傭人手中牽過韁繩,摸了摸馬頭和馬背,給小花順了順毛,小花轉頭就要來蹭他。
應缺卻是趁它不備,毫無預兆地翻身上馬,穩穩落在馬背上,小花還用力轉頭,似乎是在找他,動了動,才意識到應缺坐在它背上,蹄子噠噠踩了幾下。
隋意還沒回過神來,腦海中還自動回放著應缺方才翻身上馬的畫麵。
身姿矯健又輕盈,仿佛不費絲毫力氣,便輕而易舉躍了上去。
單看應缺方才的動作和身姿,大概沒有人會相信他身體不好,常年纏綿病榻,連門都很少出。
應缺低頭看著隋意,勾唇輕笑,“你覺得我用不上這馬場?”
隋意莞爾:“我知道你用得上了,是我說錯了,你下來吧。”
他可還記得,這人是真的身體不好,而不是節目組人懷疑的那樣,純粹是裝的。
應缺卻拉動韁繩,不給他牽馬的機會,“眼見為真,我得讓你親眼瞧瞧才行。”
說罷,他便勒動韁繩,驅使小花跑向馬場內,“小花,看你的了。
()”讓你爸看看你有多厲害。
小花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整個身影仿佛融入風中,連鏡頭都有一瞬間花了,再次將那一人一馬收入鏡頭,已經是好長一段距離。
節目組瞠目結舌,半晌,導演的聲音才幽幽響起,……要不是看見這一幕,我都差點要以為這位金主爸爸隻有那張嘴厲害了。()”
眾人:誰不是呢。
隋意下意識上前兩步,卻也隻能看著那一人一馬的身影越來越遠,遠得仿佛飛在天上。
澄澈的藍天,一望無際的草地,應缺騎著馬跑到馬場另一邊,仿佛跑到了天涯,站立在天的儘頭,遠遠向隋意回望。
事實上,這樣的距離隨意已經看不見應缺的表情,但他想此時應缺應該是得意又驕傲的。
像孔雀展開自己的羽毛,將自己最漂亮的尾屏展示給彆人看,得到眾人的誇讚。
不,孔雀開屏對人類來說是在展示自己的美,向彆人炫耀,得到讚美。
可在生物學上來說,孔雀開屏是在求偶。
隋意一邊思考著應缺此行為也是在求偶的可能性,一邊看著應缺往回奔來。
他從遠處向自己奔來,遙遙望著自己,越是接近,就越是有種仿佛是要投入自己懷中的錯覺。
真的是……犯規啊。
勇者闖入公主的世界,被美麗的公主吸引,似乎是所有童話故事裡既定的規則。
當馬在隋意麵前停下,馬上的人也穩穩停下,而不是飛到自己懷裡時,隋意不得不承認,心裡有股淡淡的失落。
心裡這麼想,麵上卻是關切地走到應缺身邊,抬頭道:“你沒事吧?剛剛太危險了,你什麼準備都沒做,快下來。”
應缺都沒穿護具,也沒熱身,這要是一個不小心摔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他現在是真的相信應缺馬術很好了,卻也不願意讓對方繼續處於危險之中。
應缺卻穩坐馬上不動。
他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隋意,居高臨下,眼神平靜中帶著一絲堅持,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見他不答應自己,隋意很想問他,多大人了,幼不幼稚?隨後又想到,這是公主啊,就算年齡再大,該幼稚的時候還是會幼稚。
隋意從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那麼準,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給對方預測了這麼完美符合對方的身份。
也沒想到,有人會和這個身份融合得那樣完美,一點違和感也沒有。
隋意無奈失笑,溫聲道:“好,我看到了,你很厲害,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見隋意的低頭,應缺似乎覺得還不夠,歪頭詢問:“就這樣?”
隋意深深望著他,也不知道是今天的陽光正好,明媚非常,還是此時高居馬上的應缺太過耀眼,引得隋意移不開視線。
卻見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應先生有誌且堅,不能屈也。”
公主殿下即便纏綿病榻,也依然讓自己活得很好。
他從沒有真的被孱弱的身體困住,也不需要憐憫。
……
所以,這是鼓勵他繼續諷刺也沒關係的意思嗎?隋意歪頭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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