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已經備好,屋裡沒有其他人伺候,應缺親自給朝惜君脫衣服,時節剛剛入秋,不算太冷,朝惜君也不過簡單穿了三件。
朝惜君微微蹙眉,不等他緩解心中緊張,衣服便被脫了個乾淨,整個人浸泡在熱水裡,水霧氤氳,皮膚泛起越來越濃的粉色。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知道,那少爺應缺在脫衣服。
不多時,撲通一聲,應缺也跳進浴池裡。
朝惜君下意識緊緊扶住浴池邊緣,神經緊繃。
“你眼睛不方便,我來幫你搓澡。”應缺這麼說著,便當真拿著搓澡巾來給朝惜君搓澡。
朝惜君:“……”
從脖子到後背,從胳膊到大腿,應缺都搓得認認真真,勤勤懇懇。
每每觸碰到危險區域,他卻沒有半點狎昵和曖昧,態度始終坦然自若,若非今日才第二次見麵,朝惜君都要以為他們是相處多年早已經沒了激情的夫妻。
“這個力道怎麼樣?”
朝惜君覺得自己的腦子大約也要被這熱水泡得混亂發昏,迷迷糊糊發出兩聲嚶嚀,“嗯、嗯……”
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
應缺玩得不亦樂乎,絲毫不覺朝惜君大腦經曆了怎樣的混亂。
一開始,朝惜君尚且還警惕防備,可大約是熱水泡得太舒服,以及應缺幫他搓澡的行為得到沒有任何越界,反而給他一種對方是在玩什麼遊戲的感覺,漸漸的,便放鬆了警惕。
直到應缺將另一根搓澡巾給他,“青青,我幫你刷完了,該你了。”
朝惜君拿著搓澡巾:“……”
猶豫了一下,他便摸索著去尋應缺後背。
眼睛看不見,能依靠的便隻有用手摸,當指腹觸碰到對方細膩的肌膚時,不自覺顫了顫。
應缺趴在浴池邊,享受著朝惜君的服務,指揮著對方應該搓哪裡。
期間,朝惜君從未說過一句話,隻是任由對方使喚,像方才應缺幫他那樣認認真真。
大腦飛快轉動,卻始終沒有想出什麼所以然來。
不知不覺間,熱水漸漸降溫,應缺也洗完了。
睡意襲來,應缺轉身將朝惜君從浴池裡抱起來,此時兩人幾乎什麼都沒穿,朝惜君隻覺得自己哪裡都被對方觸碰著。
想想也沒錯,他可不就是哪裡都被這人碰過了。
再多的不適,方才在浴池裡也已經體驗完了,等應缺給他穿上新的裡衣,朝惜君微微鬆了口氣,不再那麼緊繃。
“我幫你把頭發擦乾。”應缺又用那種玩遊戲的語氣說。
恍惚間,朝惜君莫名想起隔壁鄰居家的小孩兒總愛在地上畫娃娃,“我給你穿上紅衣服”、“梳個雙丫髻”、“插兩朵珠花”,那樣的場景,似乎與此時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約擦到七八成乾,應缺便將人抱上床,自己隨意擦了擦,心中抱著對吹風機的懷念,很快爬上床。
“時
間不早了,我們睡覺吧。”
朝惜君下意識抓緊被子,聽著身邊窸窸窣窣的動靜,是那人打開被子的聲音。
打開被子,躺下,蓋上被子,全程動作乾脆簡潔,且絲毫沒有觸碰到他。
朝惜君又等了片刻,卻隻等來漸漸平緩綿長的呼吸聲。
朝惜君:“……”
室內隻有角落裡還留有一兩根蠟燭亮著,光鮮昏暗,朝惜君眼前也不甚光明,他躺在高床軟枕上,蓋著金絲繡被,身邊躺著個剛見麵,就展現出強烈的威脅感,第二次見麵,更是將他虜回府上的霸道紈絝。
對方卻當真規規矩矩睡覺,什麼也沒做。
大約沒有比這還荒誕的事了。
翌日,朝惜君醒來,愣了愣,便微微蹙眉。
昨夜本想警惕,可身體卻扛不住長時間的緊張疲憊,沒過多久卻睡了過去。
“朝公子,奴婢伺候您穿衣洗漱。”聽見動靜,進來兩個手腳麻利的丫鬟。
“你們少爺呢?”
“少爺他一早便醒了,吩咐我們不要打擾您休息。”聽她的語氣,似乎以為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加之早上應缺的特意吩咐,以至於此時她們對朝惜君的態度更恭敬幾分。
朝惜君沒有解釋,不在乎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他覺得自己就算將應缺什麼都沒做的事說出去,大概也不會有人信。
京城那個最貪花好色,囂張跋扈的紈絝,抓了人竟然隻是蓋棉被純聊天,大概路邊的狗聽了都會嗤之以鼻。
洗漱完,朝寒沅走了過來,昨夜她並未離開。
“我早就想來看你,他們偏不讓,都攔著我。”朝寒沅上下打量著朝惜君,見他看著完好無損,似乎沒受什麼傷,這才略略鬆了口氣。
心中的難過卻揮之不去,微紅著眼睛,“你……你還好吧?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
除了當布娃娃和人形搓澡機,他什麼都沒做。
朝惜君倒是想說,但他自己都覺得這話荒謬,一時間竟說不出口。
半晌,才猶豫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朝寒沅隻當他安慰自己,哪裡肯信,眼眶更紅了。
應缺進來時,看到的便是眼前這場景。
“嫂子你沒回家啊?這麼早就來看青青。”
他快步走到朝惜君麵前,看著他穿上自己特意讓人準備的淡青色竹影衣衫,隻覺得這樣的青青好帥好美。
“你瞧瞧,我把青青照顧得好吧。”應缺隱隱炫耀,青青跟著他,吃香喝辣,錦衣玉食。
不比跟著朝寒沅好一萬倍?
朝寒沅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人。
搶了彆人的丈夫,還在對方麵前炫耀,世間竟有如此無恥之人?
還有,叫什麼青青?那是哪裡來的稱呼?
應缺牽起朝惜君的手,“青青,我帶你去用早膳。”
走時不忘看朝寒沅一眼,“嫂子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啊。
”
朝惜君垂眸,被應缺牽著的那隻手指尖顫了顫。
“應公子,我可以自己走。”他手中仍握著竹杖,卻似乎沒有了用武之地。
果然,應缺並未聽他的話,“自己走哪有我牽著你方便,如果不是怕你臉皮薄,我還可以像昨晚一樣抱著你。”
朝惜君:“……”
繼抱他去搓澡後,還要抱他去吃飯?
不是朝惜君不想把應缺的話往單純的方麵想,而是此人的言行透著一股子我行我素、自己定義的風格,大約除了他本人,誰也不知道他說的話做的事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能……或許……就連他本人也不是那麼清楚。
朝寒沅在兩人後麵跺了跺腳,憤憤瞪了應缺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雖然可能沒什麼用,但她依然要用自己的存在時刻提醒著這個紈絝,他搶的是彆人的相公!
用早膳時,應缺十分殷勤地給朝惜君夾菜,“青青,你嘗嘗這個,是廚子新做的醪糟米釀小湯圓。”
朝寒沅微微一笑,“應公子,抱歉,相公他雖釀酒,卻喝不慣彆人釀的酒,輕則嘔吐,重則昏迷。”
應缺隨即轉移目標,“那嘗嘗這個,是目前時興的百合湯,喝了對眼睛好。”
朝寒沅又是微微一笑,替朝惜君禮貌婉拒,“應公子,相公他體寒,大夫說他吃不得百合這種性寒的食物。”
應缺憐惜地摸了摸朝寒沅的額頭,“青青你放心,待會兒我就進宮去,讓姐姐給你派個太醫來。”
朝寒沅:“……”
她一口一個相公,本是想提醒應缺,她和朝惜君才是夫妻,然而對方卻視若無睹,無論她是挑釁還是如何,應缺都兀自巋然不動,既沒有為她的挑釁生氣,更沒有因為她和朝惜君的夫妻關係發怒。
但他就這麼坐在那裡,肆無忌憚地展現著自己對朝惜君的關心,仿佛他們才是正經的一對,而朝寒沅才是那個後來插足的。
朝寒沅:已心梗,謝謝。
第二天,應缺果然進宮了,見到貴妃姐姐後,他就對貴妃姐姐一通誇,姐夫也在旁邊,那就一起誇,一起哄,將兩人逗得喜笑顏開,離開時不僅帶走了太醫,還帶走了不少賞賜。
皇帝當年是個小可憐傀儡,可隨著前些年熬死了丞相後,他的話語權越來越大,加上這些年多少也學了點朝堂鬥爭的手段,日子是過得越來越好。
他們都沒什麼彆的想法,唯一的願望就是過好日子,一家人在一起,吃好喝好,不受委屈。
其中一家人也包括了應缺。
弟弟請個太醫而已,那算什麼,拿去拿去。
“幺兒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還玩起了男人。”貴妃皺眉,她是不明白男人和男人有什麼好的。
“他喜歡就隨他,多半也就是一時興起,你瞧他什麼時候長情過?”
“那萬一路子一直歪了呢?”貴妃皺眉。
皇帝笑道:“那也隨他高興唄,咱當這個
皇帝,就是為了過好日子,幺兒當然也一樣,自己開心才是真的,其他都是虛的。”
他倆至今沒有孩子,可見子嗣在他們心裡也就那樣,應缺生不生孩子,還真不重要,反正就算是他的孩子,那也不是應缺,不可能和他一樣重要。
沒人管,應缺的小日子過的美滋滋。
雖然朝寒沅時常挑釁,但他非但不生氣,反而還很喜歡。
他就喜歡看她每每喊相公,但她相公就是更偏向他的樣子。
為此,他還送了朝寒沅不少東西,這讓府裡的人都驚疑不定起來。
難道他們少爺不僅看上了朝老板,也看上了人家妻子?
這、這麼花的嗎?
朝惜君被應缺抓來好些天,消息早就傳開了,隻是近日才逐漸傳聞,應缺不僅僅看上一個,而是夫妻都看上了,整日都在府中廝混。
消息不僅隻在市井之間流傳,還有人上奏皇帝,斥責貴妃,說她縱容弟弟橫行霸道,罔顧人倫,霸占一對夫妻。
應缺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和他強行搶來的家人們一起用膳。
“他是不是有病,我和彆人是一夫一妻還是大被同眠和他有什麼關係?”
家人們:“……”你把這話再說一遍?
什麼叫一夫一妻?什麼叫大被同眠?
朝寒沅表情差點沒繃住,和吃了蒼蠅一樣扭曲,低頭假裝吃飯才勉強沒被人發現。
朝惜君不由再次思考,應缺所說的兄弟情到底是什麼兄弟,每次他覺得自己應該猜對的時候,應缺總能用言行讓他搖擺不定。
應缺當然沒有再說一遍,他飯也不吃了,憤憤起身進了書房。
法律沒有禁止,家人們也都沒說他,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家夥憑什麼說他?
應缺委屈,應缺生氣。
他都生氣了,當然也不會讓彆人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