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恩既然要接受由福爾摩斯代表的大英政府投遞來的offer,就該開始研究小隊成員的名單了。
他先發郵件詢問了賈斯汀和克裡斯的想法,這兩個人都知道布萊恩還活著,如果他們感興趣的話,隊伍裡就有了一個出色的狙擊手和一個世界頂尖的計算機天才,但除此之外,布萊恩短時間內想不到還能把誰拉進來。
詹姆斯·邦德倒是閒著,可是他總不能讓退休的老父親給自己打工吧?
他這一思考就思考到了回英國那天。
因為計劃好了要回國,布萊恩沒有讓邦德到哥譚來探望他,兩人約好在希思羅機場見麵。
走出登機口後,布萊恩在人群裡看到邦德,當即扔下行李箱,快步走上去給了對方一個擁抱。正靠著機場的欄杆cos男裝宣傳海報的邦德被嚇了一跳,差點條件反射地用過肩摔把布萊恩撂倒在地:
“你忘了病毒?!”
“布魯斯說已經沒事了。”布萊恩笑眯眯地回答,“他說我的DNA發生了變化,雖然我沒感覺出來。”
“那你也應該小心點。”邦德上下打量著布萊恩,確定他不會突然猝死後才放下心,“馬洛裡說你升職了。”
布萊恩取回行李,跟邦德往停車場走:“光杆司令算升職嗎?福爾摩斯隻是話說得好聽,實際上我手裡既沒錢、也沒人。”
邦德問他:“所羅門·連恩留給你的錢和人呢?”
布萊恩怔了一下:“那不是贓款和罪犯麼?”
他要是跑路後決定做個混跡江湖的雇傭兵,這些錢當然能拿來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但目前眼看他再度拿到編製當起了公務員,使用人儘皆知的贓款就不太合適了,布萊恩原本做好了假裝自己沒得到過這些意外之財的打算,反正他也不缺錢。
邦德有不同的看法:“麥考夫·福爾摩斯既然沒提政府撥款,可能就是政府要承認這筆轉讓的意思。”
2014年英國經濟水平還不錯,第二季度增長頭一次回到了08年金融危機前的水平,國內一片歡欣鼓舞。這時誰都沒想到兩年後的公投脫歐會給各行各業造成重創,所以財政部的預測很樂觀,撥款時也還算大方。
布萊恩能拿到手的可不是一筆小錢。
他略微驚訝,隨後覺得邦德說得有道理,不過假如辛迪加留下的錢能用,他又想起了另一個人。
“奧古斯特·沃克還活著嗎?”
**
沃克活著,儘管不能說活得很好。
在這個世界上,越是遠離文明的地方越講究弱肉強食,監獄中尤其如此。
辛迪加倒台之後,他的生活肉眼可見地變得艱難了許多。很多人習慣損人不利己,作惡時極其盲目,根本不管自己現在欺負的人以後會不會找到機會報複,而沒有了來自所羅門·連恩的賄賂,獄警也對發生在眼皮底下的過火行為視而不見。
奧古斯特·沃克就在這日複一日罪有應得的折磨中
聽說了布萊恩死亡、且即將舉行葬禮的消息。
他和布萊恩當了三個月的隊友。
所羅門·連恩臨死前倒也不是沒考慮過自己這個落在英國人手裡的倒黴蛋下屬。
他把自己將辛迪加作為遺產留給布萊恩的消息轉達給奧古斯特·沃克,大抵就是在暗示沃克:實在不行你向新老板賣個慘或賣個萌,改頭換麵做個好人算了。
但誰也沒想到布萊恩並未按照連恩設想中的那樣為了活命接手一個犯罪帝國,反而用自己的生命結束了另一個恐怖組織的統治。
奧古斯特·沃克聽到這個消息時並不意外,有種果然如此的感慨。
他的前老板聽說這個消息後在地獄裡恐怕又要無能狂怒了。
不過說不準滿手鮮血的007也沒法上天堂,所羅門的抱怨仍然有機會傳到當事人的耳朵裡。這大概是天堂和地獄設定中的不公平性,007和所羅門·連恩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死後怎麼能去到同一個地方?
但如果說布萊恩去了天堂,回想一下他在人間留下的腥風血雨,仍然有哪裡不太對勁。
這或許說明了有些人比起死亡,更加適合活著。
幾天後,沃克提出想要去參加布萊恩的葬禮。
他在申請書上真情實感地寫了一堆理由——很多人都因為他的體格和武力值而遺忘了他其實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文藝青年,尤其擅長撰寫具有煽動力的文字——但沒指望軍情六處能批準,畢竟把一個罪犯放到監獄外出席葬禮風險太大,而且也沒必要花費精力照顧喪失利用價值的俘虜。
結果,他的申請被批準了。
在幾個特警的陪同下,被束縛帶捆得結結實實一動不動地離開監獄的那天,奧古斯特·沃克的內心充滿了茫然。
他差點以為軍情六處要把他拖到荒郊野嶺乾掉再拋屍,直到下車後見到了一堆身著黑衣、麵容肅穆的哀悼人群,才意識到自己真的來到了007特工的葬禮現場。
你們英國人當年要是有這麼人性化,所羅門·連恩就不至於叛逃了!
不過也說不定是想要在葬禮後解決掉他,讓他給躺在棺材裡的布萊恩·紐曼陪葬?
人在麵臨出乎預料的發展時難免胡思亂想。奧古斯特·沃克實在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能出現在這,最後隻好認真地觀察起了參加葬禮的人群。
首先是他本人。
儘管他站在角落,但絕對是草坪上最顯眼的人,因為除他以外的每一個出席者都穿著深色正裝,隻有他身上裹著白色的束縛帶。
身後一個大概是軍情六處官員的人嚴厲地對押送他的警察說:
“你們應該把他的束縛帶換成黑色。”
“……”
好吧,隻有當事人不具有選擇權。
第二個奇怪的人——群體,當屬布萊恩生前交過的‘朋友’了。沃克直到今天也沒能和007特工一脈相承的生活作風和解,但某人的社交能力在他的葬禮上便可見一般:
站在第一排的是來自倫敦的谘詢偵探、以及他麵色沉重的助手,前者在葬禮開始前想要掀開棺材看一眼,被眾人集體攔住了;
他們身後是與布萊恩略有交情的蘇格蘭場探長雷斯垂德,他正在和旁邊的人分享布萊恩讀書期間為了寫論文、大半夜逮捕連環殺手交給警方的往事;
和雷斯垂德對話的人裹著大衣,自稱名叫‘康斯坦丁’,是個私家偵探;
(為什麼有這麼多偵探?沃克看到康斯坦丁後不禁懷疑是不是每個無業遊民活不下去的時候都去幫人找貓了。)
康斯坦丁身後是西裝革履、戴著墨鏡的哥譚闊佬與他十四歲的養子——很詭異,怎麼會有人帶著孩子來參加前情人的葬禮?
除了這群看上去和007的職業毫不相關的人士以外,沃克不出預料地見到伊森·亨特與他的小隊。伊森自我介紹時說他的工作是‘政府運輸部門的職員’,注意到沃克投來的視線後,他回以平靜而堅定的目光,仿佛在說‘彆想趁機逃跑’。
隻有傻瓜才會當著這麼多特工的麵逃跑。奧古斯特·沃克根本不想跑,但他依然勾起嘴角、對曾經的CIA老對頭露出了挑釁的表情。
軍情六處的人更不用說,少數與布萊恩有過交集的人全都來了,詹姆斯·邦德也在其中。
M與軍情五處的麥考夫·福爾摩斯站在前列。他們身邊有個高挑而英俊的青年,奧古斯特·沃克沒見過他的臉,但不知為何從他身上捕捉到了一絲熟悉感。
沃克關注對方的時間有點久了,那人轉過頭,奇怪地看著他身上的束縛帶和身後的看守。
隨後,榮譽護衛隊的腳步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視,也乾擾了沃克的思緒,他還沒想清楚黑衣青年身上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覆蓋著英國國旗的棺槨已經來到了眾人中間。
接下來是幾聲清脆的槍鳴。
到這時,葬禮有了強烈的真實感,儘管007特工殉職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死者的親朋好友圈和軍情六處那一堆人當中仍有人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M身邊那位陌生的黑衣青年垂下頭,沃克注意到有幾個人在偷偷看他。
然後是M負責上前念悼詞。
悼詞的內容中規中矩,有種情報機構特有的嚴謹的刻板。軍情六處的現任局長念到一半時,露出恰到好處的悲傷惋惜的神色,然而和他身後的下屬比起來,他的情緒就有些不夠真誠了——倒是很符合人們對利益至上的高級官員的刻板印象。
……
奧古斯特·沃克此時終於有了些許傷感和動容。他自認不是個好人,行事手段也異於常人,但他長久以來的奮鬥目標的確是世界和平。
和平往往要用鮮血來鑄就,隻不過沃克選擇以世事為棋局、眾生為棋子,布萊恩卻要用自己的性命奠基。
他不禁產生了某種衝動,想問一問此刻睡在國旗下的人:
你真的相信孤注一擲的單方麵付出能夠改變這個野蠻黑暗的世界?
還是說隻要有一人殉道,這條路上也將有前仆後繼的繼任者?
奧古斯特·沃克突然理解了所羅門·連恩的計劃為什麼會失敗,以及那位從軍情六處叛逃的恐怖分子,為什麼要在臨死前暗示他去尋找布萊恩。
‘你得去見識一下真正純粹的靈魂,才能意識到自己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南轅北轍。’
所羅門·連恩很明白社會運行的邏輯與孰是孰非,但他生前需要利用沃克的能力,因此在死後才揭開這個明顯的事實。
……
葬禮結束後,沃克隻覺得意興闌珊。旁人以為他是感到不耐煩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希望布萊恩·紐曼能活過來。
假如他渴望看到的未來隻能由理想主義者鑄就,那這世上願意舉起火把的人應該越多越好。
正在這時,軍情六處局長身邊地位應當不低的陌生青年向他走來,問道:“奧古斯特·沃克,你有興趣配合我完成一份收攏辛迪加殘黨的工作嗎?”
“沒有。”沃克以為他是英國的哪個政府部門的高官,冷漠地回答說,“我該說的都已經在審訊室裡說完了,我不建議你在我這浪費時間。”
“但我聽說你主動要求參加布萊恩·邦德的葬禮。”
“那也不意味著我有話要講,除非是對葬禮的主人公。”
“——好極了。”陌生人說,“站在你麵前的就是葬禮的主人公,現在我給你機會了,說吧。”
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