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飯不多久,MI6的朱莉趕到了,一上來就同布萊恩要了一個擁抱。
看她興奮的樣子,那句‘久仰大名’應該不是假話。
布萊恩在陌生人麵前通常表現得禮貌而疏遠,工作狀態時還顯得有些冷漠,這就導致儘管後來朱莉認出了布魯斯·韋恩,卻終究沒敢上去問:
敢情您老一聲不吭偷偷跑來牙買加度假,是因為騙走了海對麵國家的首富?
現任007除了戰場上凶名遠揚之外,情場上的戰績是不是也越來越突出了?
再往深處想一下,布萊恩為了哄心地善良的闊佬,不僅特地把子彈換成了麻醉彈,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地做了頓飯……他不抱美人歸誰抱美人歸!
這都是007應得的!
朱莉想著想著就服氣了,一時不知道該羨慕他們中的哪一位。
其中一人既有錢又有貌,另一人也既有錢又有貌……不過鑒於她是個英國人,那得出的結論不出意外是闊佬賺了。
偷著樂去吧你!詭計多端的美國人!
她這邊加班收拾殘局,布萊恩表示感謝後預訂了金斯敦市區的酒店,邀請留在公寓裡的阿爾弗雷德過去休息一晚上。朱莉又聽到他和布魯斯·韋恩討論究竟是訂三個房間還是兩個房間——
出錢的人顯然是007!
誰和闊佬約會自己出錢啊!
再說一遍情場得意是他應得的!
布魯斯這會其實有點生氣,但是他沒想明白自己生氣的理由,再加上布萊恩彬彬有禮地對同事打完官腔、再回過頭來詢問他訂幾個房間時的反差實在很可愛(依舊是因為沒有彆的詞語來形容),他氣著氣著就逐漸氣不下去了。
他歎了口氣,說道:“我們現在過去吧,阿爾弗雷德應該等急了。”
布萊恩快步跟在他身後追問:“到底幾個房間?”
布魯斯直接給管家打了個電話。
電話撥通後他想起兩人之前的衝突,不由得躊躇了一下,放緩語氣小心問道:“潘尼沃斯先生……阿爾弗雷德,你還好嗎?”
阿爾弗雷德一聽就知道他尚未恢複記憶,然而已經開始接受自己的身份了。
布萊恩在這一天裡取得的進展大大出乎他的預料,某種程度上卻也在情理之中,管家不禁想到,求助於布萊恩絕對是他做得最正確的決定之一。
他欣然說道:“我很好,老爺,您有什麼事?”
“你能不能幫我訂兩個房間?到時你住一間,我和布萊恩住另一間。”
阿爾弗雷德乾脆地應了下來:“沒問題。”
布魯斯掛掉電話,回頭對布萊恩揚了揚眉:“你應該有點在和有錢人約會的自覺,下次把類似的工作讓給我來做。”
布萊恩聞言想起他在倫敦包養蝙蝠俠一個月結果對方住了29天的事跡,頓時笑個不停,笑完之後又想歎氣了。他擔心布魯斯看出端倪,轉移話題說:
“我不是那種會被金錢打動的人,就算你隻定了兩個房間,我今天晚上也什麼都不會乾。”
布魯斯說:“我們待會在深究這個問題。”
布萊恩總覺得對方說這話時摩拳擦掌,但真的不願意趁人之危的他隻感到後背一涼。
抵達酒店後,同吃過晚飯的阿爾弗雷德聊完今天發生的事,時間已經很晚了。洗漱完畢的布萊恩走進房間,注視著眼前的king-size雙人床沉默了一會,說道:
“其實我也可以睡沙發。”
“為什麼?”布魯斯問,“我還想跟你談談我失憶醒來後發生的事。”
布萊恩警惕道:“你確定你隻是想談話,不打算做其他的?”
“……”
布魯斯坐在床上,往床邊挪動了一點點。
布萊恩立馬後退了一大步,表現得像個守身如玉的良家婦男。
“……你到底怎麼了?”
“對不起。”布萊恩連衣服都沒脫,道歉完穿著襯衫走到床的另一邊坐下,他們兩個此刻中間起碼能橫著躺下個一米八的壯漢,“你剛才想說什麼來著?”
布魯斯掀開被子靠在床頭,第一次開始認真講述他發現自己失憶後、從完全陌生的環境中醒來的經曆。
布萊恩聽得皺眉。
過了幾分鐘,他不自覺地蜷起一條腿,往布魯斯的方向靠了靠,說道:“也就是說,你調查過好幾次,卻沒能在這座島上找到任何與貓頭鷹法庭相關的線索。”
“我不知道我的敵人是不是你說的貓頭鷹法庭,但我逐漸覺得來到牙買加是我自己的選擇,否則在這段時間裡我沒法過得這麼安穩。”
布魯斯是指,他失憶後經驗不足,又大動乾戈地做了一番調查,假如貓頭鷹法庭暗中搜尋他的下落,他絕對活不到今天。
布萊恩在膝蓋上敲打著指尖:“阿爾弗雷德說他被貓頭鷹法庭綁架到了牙買加,你是為了救他才追過來的,也許沒遇到危險是因為失憶前的你把他們都解決了。”
布魯斯問:“可是我無法抹去貓頭鷹法庭活動過的痕跡,一點沒找到證明這裡不是他們的主場。法庭為什麼要在牙買加並非是他們巢穴的情況下,把人質帶到這座島上?”
這個問題把布萊恩問住了,他坐在床邊想了很久。
布魯斯看著他在床頭燈映照下的側影說道:“我猜你熟悉的那個我,應該有個計劃。”
是的,蝙蝠俠永遠有後備計劃。
緊接著,布魯斯輕描淡寫地說出了讓布萊恩心驚肉跳的話:
“失憶後我沒能找到貓頭鷹法庭的線索,或許說明,造成我失去記憶的陷阱並不是由法庭布置的……選擇了牙買加的人,是蝙蝠俠。”
布萊恩在黑暗中轉過頭。
他棱角分明的臉逆著光,有種雕塑般的美感。
布魯斯見到他神情晦暗地輕聲問道:“你為什麼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事實上,在見到你之前,
我不明白牙買加與‘我’之間究竟能有什麼聯係,所以從未站在這個角度思考過。”
布魯斯醒來後幾乎翻遍了金斯敦的周邊地帶,一直在尋找可能存在的敵人。
情報有限,他沒來得及往自己身上聯想。
直到今天晚上,布魯斯才陡然意識到,自己和牙買加其實是有關聯的。
他們中間拴著一條名為布萊恩的繩索。
假如蝙蝠俠當真和此時此刻的布魯斯想法相同,假如兩個懷著不同記憶、身處不同時空的同一個體的胸膛中能夠湧動著近似的情感,那麼至少有一天、有一分鐘或者一秒鐘,蝙蝠俠會將視線投向蔚藍的加勒比海,他俯瞰著那片被大陸和島嶼環抱的汪洋,就仿佛在與另一雙眼睛對視。
他會想去了解牙買加,了解布萊恩生活過的地方,了解島嶼上美麗的自然風光,和經年累月由人類鑄造的罪孽。
他會想去看看,究竟是怎樣複雜而終歸是生機勃勃的土壤,能夠誕生出一個同樣複雜、並且同樣生機勃勃的靈魂。
……
“這隻是我的猜測。”布魯斯說,“我們可以明天去驗證一下。如果蝙蝠俠策劃了針對貓頭鷹法庭的陷阱,又通過某種方法將他們吸引到牙買加,那他一定有所布置,你看到後便能認出來。”
聽到這,一陣強烈的疲倦和困意猛然湧上布萊恩心頭。
他關掉床頭燈,在黑暗中解開襯衫紐扣,邊脫衣服邊說道:“我們今天解決掉的毒販,想要開拓一條經過哥譚市的走私線。”
布魯斯“嗯”了一聲:“說不定是個巧合。”
也說不定是蝙蝠俠計劃的一部分。
布萊恩無聲搖頭。
他隨手把脫下來的襯衫扔到一旁,滑倒在床上的同時伸出手,按住自己纏著繃帶的胸口。
“砰砰,砰砰。”
那顆逐漸恢複健康的器官正強有力地跳動。
他還能活上很久。
因此布萊恩不急著思考蝙蝠俠做出這些設計的理由,也不想去探究布魯斯產生聯想的原因,更加不願再談論這個話題。
一切糾纏和困擾都留到明天去吧。
他的手從身體上滑下來,落在軟綿綿的、像雲朵般的被子裡。
布魯斯的聲音傳到他耳中:“它還疼嗎?”
問的是繃帶下的槍傷。
其實布魯斯想說的不是這個,肉.體的疼痛並不是他們最為關注的東西。
他想知道的是,當布萊恩說殺戮不值得炫耀時——
如果它對你來不值得炫耀,那是否是個負擔?
他們說你是個傳奇。
人們要麼仇恨你,要麼喜歡你。
你喜歡你自己嗎?
布萊恩閉著眼睛翻了個身,含混說道:“已經過去了。”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床墊向下凹陷,應該是布魯斯用手肘把自己支了起來。
布萊恩想象著那幅畫麵,後背悄無聲息地繃緊了。
他不想布魯斯用同情或理解的眼神看他。
但他更不想睜開眼睛。
過了一會,布魯斯的手落在他凸起的肩胛骨上,布萊恩差點生出雞皮疙瘩。他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警告地叫出對方的名字:“布魯斯。”
那隻手依然沒有離開,而是順著繃帶移動,仿佛在尋找他傷口的位置。
“蝙蝠俠。”布萊恩語氣裡警告的意味更濃,轉過身在閉眼的情況下準確地抓住對方的手腕,“我不喜歡這樣。”
“……抱歉。”
溫熱的呼吸打在手腕上,布萊恩感覺到對方越靠越近,最終在他前方停了下來。
“晚安。”布魯斯說。
布萊恩鬆開對方的手,終於是帶著些許不情願和無可奈何地睜開了眼睛。他轉過頭看了看支在他身邊的黑發青年,在那雙深藍色的眼眸中找到了一點令人沉醉的星光。
於是他到底還是湊過去,輕吻了一下對方的額頭,給出足夠親昵的回應,然後說道:
“晚安。”
就如同這一幕以前有過、以後也會長久地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