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吉米·史都華的表演,更加貼近於普通人?米徹這個角色,也是一個普通人……”
湯姆·克魯斯第二天提早跑來拍片現場,臉上有一種好像學生寫了一晚上的報告,等著老師批改的表情。
“我想你的方向是正確的……”羅納德暗想,克魯斯好像還是有點天賦的嘛……自己提了幾句,他就自己想出來了。
“窩不需要二十四小時,窩現在就想明白了,窩不要芝加哥或者洛杉磯,或者華盛頓的律所,窩就要這樣一家在南部有家庭氛圍的律師事務所……”湯姆·克魯斯拿出了現學的吉米·史都華那特有的慢條斯理有點大舌頭的鄉下口音。
“啊……不不不……你不要學史都華的口音。”羅納德一摸腦門,被湯姆·克魯斯急出了一身白毛汗。這要是這麼學,可就完蛋了。
“不是?”
“我想你應該看看加裡·格蘭特的電影,他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人人都想成為加裡·格蘭特,包括加裡·格蘭特也想成為加裡·格蘭特……不過你的方向是對的,那種表演的感覺很重要……”
羅納德發現很難用語言說清楚他想要的那個窮學生米徹的狀態,雖然也是法庭戲,但是和“好人寥寥”裡麵那個正義感十足的檢察官不一樣,米徹更接近普通人,也有貪欲,也有色欲,隻是最後他對妻子的愛,考上哈佛的智商,和在哈佛學習的法律知識,救了他,讓他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來。
人和人的認知是有巨大差距的,羅納德自己也不是演員,隻有從外部找一些對標的目標,來提示湯姆·克魯斯,期待他能夠自己找到那種感覺。
“好,Good!葆拉,葆拉,你能不能幫我再去找一些加裡·格蘭特的錄像帶?謝謝,謝謝,我感覺就快找到那種感覺了……”湯姆·克魯斯又像一個得到老師肯定的學生,激情滿滿地又去聽葆拉給他念好的劇本台詞錄音了。
“這個廣告的氣質,正是我要你在糖衣陷阱裡實現的那種。”接著羅納德又和攝影指導約翰·西爾一起看那個百事可樂的廣告膠片。
雖然電影膠片,隻能通過色彩,影調,和聲音配合起來,向觀眾傳遞某種感覺,但是羅納德指導下的這個廣告,卻好像有了魔力,有一種觸發觀眾的觸覺,嗅覺,和味覺的能力。
那種長長的金發在臉上拂過的影像,一被觀眾看到,就能觸發他們生活經驗裡的那種觸覺。炎熱的夏季,草地上那種熱浪裹挾著草籽和灰塵,空氣中的水分好像被蒸發殆儘,汗水一出來就被熱量帶走,變成一種讓人發癢的汗漬,留在皮膚上……
整個人都有一種渴望一杯碳酸飲料的感覺。一看到那個自動飲料售賣機,好像觀眾們立即就有一種清爽,甜膩的味道,從鼻子裡鑽到人的口腔裡。
辛迪·克勞馥把手伸進超短的熱褲口袋裡去掏硬幣的想法,也同時發生在所有觀眾的腦海裡。這樣炎熱的夏季,這樣乾燥的天氣,沒有一杯百事,簡直讓人感到絕望。
然後就是克勞馥拉開拉環,一飲而儘的感覺。那種慵懶的動作,那種熱烈的渴望,巧妙的把某種人類最強大的欲望,遷移到了對一杯百事可樂的渴望裡。
當然,最後兩個小男孩對克勞馥這樣的超級美女視而不見,隻顧著讚歎百事的新罐子的畫麵,也能博得觀眾一笑。
人的感覺,其實都是相通的。電影藝術的魅力,也就是用視覺和聽覺,調動觀眾的記憶,讓他們生活中的某種情感,也能夠被激發和調動出來,融合到主角的故事和情感中。
這也是電影藝術之所以能夠大範圍地激發人類共情的原因之一。作為第一個影像類的大眾媒體,電影對人類情感模式的改變,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現象之一。
除了好萊塢這樣的商業電影之都,包括髪國為主的藝術電影,和東歐和聯盟為主的宣傳電影,拍電影的那些人,都發現了電影的這種魔力所在。
所以,怎樣在影像裡重現觀眾的記憶,就成了導演和攝影指導,在開拍前需要做的最重要的決定。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一個對比,新英格蘭的冷色調,低飽和度的建築物,讓人和人之間的那種商業社會帶來的疏離,和南部城市的暖色調,高飽和度影調的人物,帶來的那種家庭溫暖的氛圍作出一個強烈的對比,讓米徹的行為合理化。”
約翰·西爾不愧是經常和名導演合作的攝影師,他理解了羅納德的意思。一個哈佛的畢業生,就算為了一年九萬六千美元的薪水,和低息房屋按揭貸款,和一輛奔馳車作為交通工具,也不太應該放棄芝加哥,洛杉磯,紐約,華盛頓的律所的工作邀約,去南部孟菲斯的一個隻有四十位律師的小律所工作。
電影開場的幾分鐘裡,觀眾是沒有時間來理解和消化米徹的背景故事的,要讓他們信服,哈佛法律學院的畢業生,為什麼會去一個很小的律所就職,這種影像上麵的直麵溝通,才能夠讓他們馬上理解,一位孤兒是為什麼會認同這種家庭式的價值觀。
“對對,我就是要讓觀眾感覺到,這像是一部溫情的家庭片的開頭,就像當年的電影鋼木蘭的男性版,這樣第二幕開頭的那種律所的同事‘潛水失事’以後,觀眾累積的各種怪異感覺才會突然爆發出來,原來律所調查米徹的背景沒有親屬,需要還貸款等等,都是為了能夠更好的控製他。
“那樣的話,最好要在孟菲斯的建築物鏡頭的時候,也加入一些低飽和度和青灰色的混凝土外牆的顏色……”約翰·西爾給他出主意。
“很不錯,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堪景……”,羅納德理解了對方意思,那種家庭式的溫暖,中間夾雜一些冷峻,黑暗的色調,就像在一首優美的莫紮特的音樂會裡,時不時地在這裡那裡加上幾個拉赫瑪尼諾夫的小節,讓那種不和諧,引起觀眾潛意識的不安的感覺。
這一招喬納森·德米,就在“沉默的羔羊裡”使用了很多。壯麗的古典音樂的配樂,配上令人不安的畫麵,那種矛盾會讓觀眾雞皮疙瘩直豎。
“我還得找一個鋼琴家來作曲……”,羅納德被約翰·西爾的話啟發,覺得這部糖衣陷阱還得使用鋼琴來做主要的配樂,讓那種鏡頭中的不安感,被音樂放大。電影作為聲畫聯合的藝術,就是能夠通過刺激不同的感官來加深觀眾的情緒。
“湯姆,我看羅納德是覺得你長得就像加裡·格蘭特那樣是萬人迷,才這麼說的,吉米·史都華雖然帥,但是沒有這麼帥。”霍莉·亨特在圍讀劇本的時候,聽說克魯斯要看加裡·格蘭特的電影,就好奇問她為什麼。
得知羅納德的要求以後,她還給出主意。
“我覺得不是,你可能和加裡·格蘭特一樣,是一個自然的表演者。加裡還演電影的時候,我聽人說過,他是個破壞所有規則的明星,彆的明星都不能演的角色,他演觀眾就能接受……”羅伯特·杜瓦爾見識過克魯斯的明星號召力,他對克魯斯追求演技什麼的不以為然,又不是自己這樣已經禿頭了,沒有演技就沒有片約。
“布裡吉特……”霍莉·亨特看向布裡吉特·方達,她是演藝世家出身,祖父亨利·方達就是吉米·史都華的好友,可能有什麼家傳的說法?
“我不知道,我和祖父聯係並不多……”
“好好,謝謝大家,請給我一點時間自己想清楚……”湯姆·克魯斯不喜歡彆人討論自己的演技,他揮手製止了大家出主意,這種事情還是自己回家慢慢想。
“今天就到這裡,周末愉快,彆忘了看奧運會的開幕式……”
劇組裡都是行內的頂級專家,做事情效率很快,儘量控製在上班時間,讓大家都有時間和家庭團聚。自從羅納德有了家庭以後,拍片也儘量選擇在國內,成本貴一點也不考慮。
“拜拜……”眾人和羅納德告彆離去。
“羅納德,是不是這樣?“湯姆·克魯斯又來和羅納德私下聊他想要自己做到的表演方法。
“放鬆,我可要回去陪戴安和小羅傑了。等過完周末,我們再聊更多的……”,羅納德知道湯姆·克魯斯和自己一樣,對奧斯卡本身專項的獎項有執念,他就希望這種欲望保持的再強烈一些,時間長一點。
湯姆·克魯斯這樣的明星,片酬上千萬,要想他在表演上更上一層樓,必須要調動他的欲望來突破自己。否則就他現在的票房號召力,拿出現有的表演,也能賺很多錢。
“你可把湯姆弄得夠狼狽的……”葆拉·瓦格納過來對羅納德說到,她自從克魯斯演壯誌淩雲成名以後,還很少看到他這麼焦急地想要突破。
“孔夫子說過,如果學生沒有反複思考,到了差一點就弄通的地步,就不要去啟發他……”羅納德引用了一下智者的話,把葆拉也打發了。
都彆影響我和戴安度周末……羅納德揣了揣口袋裡的禮物,是一根卡地亞定製的鑽石白金胸針……
“唔,羅尼,你怎麼又送我首飾?今天也不是什麼紀念日啊?”戴安拿出了胸針,放在胸前比了比,心情舒暢之餘,還有點不解。
“我親愛的戴安,因為你美麗,漂亮,把我照顧的很好,讓我有個溫暖的家,這些理由還不夠嗎?”
“噢……”戴安一下子被甜言蜜語俘獲了,靠在羅納德的肩膀上,被他親的意亂情迷,“多說點,羅納德,再多說點……”
“我愛你,戴安……”,羅納德詞窮了,一把抄起戴安的腰,抱她進臥室。
……
“巴德,丹,王媽,一起來看,奧運會開幕式可是四年一次。”
第二天中午,羅納德才剛剛起床,充分的運動和休息讓他精力又恢複了充沛。
一家人坐在電視機前看了開幕式轉播,一位殘疾人運動員,把火箭射向火炬,讓人印象深刻。
“好家夥,我還以為他沒射到……”
那支箭射的方向歪了,好在後麵又曲線掉回了火炬的上方,一下子燃起來的火炬,又是一屆盛會。
“我在二樓看電視呢,你來這裡聊吧。”理查德帶著各種各樣的報告,照例來和羅納德過一過一周的好萊塢新聞。在書房沒有找到他,原來是在樓上看電視。
今天是籃球比賽的第一天,本屆奧運會,阿美利加派出了NBA明星組成的隊伍,也是奧運會第一次接受職業運動員參賽。
羅納德也和千千萬萬的阿美利加男性觀眾一樣,被吸引地要看直播。這隊伍可能是地球上有史以來最厲害的籃球隊了,NBA的全明星賽還分東西兩隊,這樣把最厲害的明星集中在一支隊伍裡,怪不得媒體都叫他們夢之隊。
“好家夥,這不是成年人欺負未成年人嗎?”幾分鐘下來,安哥拉隊就被夢之隊打花了,這些明星球員玩起了快攻扣籃。
羅納德覺得沒意思,就和理查德看起了新聞。這幾天,伊麗莎白·泰勒又開始了對XX病的慈善活動,這次是要給UCLA的研究中心捐款。
羅納德照例給了一張支票,這些活動對自己的善人形象有好處。泰勒得知了消息以後,還特地打電話來表示感謝。她馬上還要去華盛頓的國會山作證,試圖影響議員們的想法,從立法層麵保證聯邦撥款。
“對了,我是不是記錯了?魔術師約翰遜不是也得了嗎?怎麼他現在打得比沒退役之前還好?”
羅納德突然發現,電視裡的夢之隊,後衛不就是魔術師約翰遜嗎?怎麼他又出來打球了,這是誤診了嗎?
“不是誤診,還有其他的籃球隊員抗議呢。這也是向大眾表明,不影響正常的生活……”
“哦,我還以為他是假的呢?我見過那些得病的人,一個個都很瘦了……”之前那位名模,和Mr Chow中餐廳老板的前妻周天娜,熬了幾個月,都已經去世了。
越看這位魔術師約翰遜,越不像一個病人啊?活蹦亂跳的。
“鈴鈴鈴鈴……”正說著這事,電話響起來了。
“羅納德,埃米爾出事了……”來電話的是白日夢的米歇爾·坎諾德。
“怎麼了,他的那部紐約芭蕾舞的紀錄片,還是那部歌舞片出事了?”羅納德心想,這兩部電影都是埃米爾用來休息的作品,以他的能力不應該出什麼事啊?
“不是,是埃米爾人出事了,他在剪輯紀錄片,和籌備新電影的時候昏倒,被伴侶送往醫院,被查出來……說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哦,不……”
羅納德一驚,茶杯哢嚓一聲掉在了地上。